“那是因为她比我先掌握关键信息。”岳舟反驳，“不过她没有选择告诉大家，而是暗中胁迫凶手给钱。还记得她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如果不小心咬到什么有毒的……”岳舟模仿着米拉的语调，咬字说得很重，“我们当时都猜测毒素在酒里，她问会不会还有别的东西被下毒，食物或者水，但她当时说的不是吃、喝这两个词，而是‘咬’。”
这么一想，米拉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
“她说咬并不是因为语言不熟悉用错了动词，而是在告知凶手，她已经知道毒真正被下在什么东西上了，是一个需要咬的东西。”岳舟勾勾嘴角，“是个聪明人，可惜啊，坏在贪上。”
岳舟只感慨了0.1秒就继续回到案子上：“苏黎就是咬到那个东西才会中毒，而双叶跟文杰会中毒则是因为……”
“CPR……”文杰悠悠接口，神情有些空洞，显然他的防御已经被击穿了，碎得渣都不剩。
“对，”岳舟点头，“把苏黎救上来之后，你们两个给她做了人工呼吸，接触到了她口中残留的毒素。真正有毒的不是酒，是苏黎呼吸管上的咬嘴。”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已经闭上眼消化自己不愿接受的事实。
岳舟像个赢了赌局的牌手扫视一众手下败将，没有志得意满，只有作为常胜将军的淡然。
对于他们的反应，她大概早就预料到了。
“那，你是怎么中毒的呢？”岳舟的目光落在何妍身上，话音羽毛一样轻飘飘地飞向那头，可那眼神却像刚射出去一匣子暴雨梨花针。
一眨不眨地等着看中招者的反应。
何妍盯着地面，双手交握，不发一语，像樽仕女像，美丽又僵硬地沉默着。
不仅仅是她，在场所有人都被岳舟弄得没了说话的力气。
全身上下大概只有耳朵还活跃着，剩下的都已经半死不活了。
岳舟也不需要何妍回答，我看出来她甚至有点享受这一刻对手的沉默。
她气定神闲地继续说下去：“看到双叶和文杰给苏黎急救的时候，你立刻意识到他们会接触到残留毒素，而如果只有他们两个有中毒反应，那大家很快就能推测出毒素到底在哪里。”
“你反应很快。”岳舟点头，似乎在肯定何妍，“马上想到了应对方法，就是让自己也中毒，这样不仅能误导大家对毒素来源的判断，同时也能减少自己的嫌疑。”
“于是你趁着所有人给苏黎急救，没人注意的空挡，把咬嘴拔下来，放进自己嘴里。”岳舟做了双手捂嘴的惊恐表情，极尽做作、相当夸张。
她放下手，摇摇头道：“只是你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居然被米拉注意到了。当时情况混乱又紧急，她没多想。但事后，当大家开始猜测毒被下在哪里的时候，米拉想起来了。”
文杰转身后退半步，看着何妍的眼神十分复杂，带着心疼、伤感和更多的不可置信。
何妍依旧没有说话，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想起来的还不止当时而已，还有更早之前，你下毒的过程。”岳舟语速放缓，“你会被水母蜇伤确实是不小心，在抓毒水母的时候，不小心被蜇伤的。米拉看到了，所以她说：苏黎小姐又没让人去抓毒水母，避开就好了。”
“你胆子挺大的，在泡茶的时候，找机会将咬嘴浸泡在毒液里的，这么不巧，又被米拉看到了。”岳舟摇摇头，“还有江原，但他们不知道你在下毒，而是以为你要下水。热水浸泡咬嘴可以帮助咬嘴重新塑形，于是他们以为你在给咬嘴塑形，是为了给潜水做准备。”
所以江原材反复嘱咐何妍不许下水啊……
“你将浸泡过毒液的咬嘴，找机会安回苏黎的呼吸管上，这样，只要苏黎咬住咬嘴，不多久就会中毒，身体麻痹，淹死在水里。”
岳舟继续道：“而要掌握苏黎中毒的时间，则需要对她非常了解，了解她的潜水习惯，比如水肺的时候不用呼吸管，只在自由潜和浮潜才用。最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声音像晨钟一样敲响，穿透耳膜直入脑海深处。
“……要了解她的杀人计划。”
何妍终于抬头，对上岳舟的目光，她的脸上还是一派的柔弱，眼神也满是无辜，声音颤抖着：“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苏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伤害她呢？”
窗外的蓝色渐渐浅淡起来，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光球从地底缓缓升起，照亮了这一片沉静的海域，光在水波和鱼群珊瑚间弯折跳跃，落在何妍的侧脸上，映着莹莹泪光，楚楚可怜、格外动人。
文杰表情登时一变，心疼里甚至带着点愧疚，大概觉得自己误会了她了。要不是对岳舟的本事绝对信任，我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何妍，觉得她真的啥也没干。
岳舟面露赞许地点头：“确实不错，难怪连苏黎都逃不过。”
然后啧了一声，不理会何妍的分辨，继续道：“你早知道了苏黎跟佟丽的计划，于是决定利用她们的计划，来实施自己的。”
“如果没有米拉的事，你原本的计划是将苏黎的死伪装成意外，又或者嫁祸给不知所踪的江原。而在米拉威胁你之后，你也准备将杀人灭口这事儿安在江原头上。”岳舟摇摇头，“可谁能想到呢，江原的尸体被洋流送回来了。他死得太早，不可能是杀米拉的凶手。”
岳舟啧啧嘴，又继续道：“只要想通苏黎杀江原的计划，立刻就能知道另两起命案的凶手是谁，毕竟你的手法太粗糙了。要不是有苏黎的计划干扰我，哪用这么久……”
她一直盯着何妍，那表情就像我们每次去观测特殊天象的时候，很有耐心，还带着难以压抑的雀跃。
她再等一个让她很期待的东西。
“苏黎，苏黎……她就那么厉害？”何妍声音柔软，可每个字却咬得很用力，好像唇舌间卡着一条橡皮筋，绷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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