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双眼瞬间睁大，似乎被岳舟这话刺激得不轻。
“你猜到苏黎为了自己的影分身计划定制了两套脚蹼和面镜，好能让佟丽穿戴之后，看着跟她几乎一模一样。”岳舟目光落在佟丽身上，“但苏黎一早考虑到，一旦被人发现两套一模一样的装备，可能就会有人想到替身上去，进而怀疑她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这两套装备表面上看似乎一样，但其实佟丽的那套，是在用完后可以被快速处理掉的。”
岳舟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丢在桌上，绿呼呼一团看不清是什么。
“这是啥？”我把那团东西拿起来，颜色有点眼熟。
“贴纸，贴在长板片上，图案应该跟苏黎的脚蹼是一样的，不凑近看不出区别。”岳舟解释道，“装备间里有一对透明板片上还留有贴纸贴过的痕迹。”
“苏黎的脚蹼是一体式的，但佟丽用的却是组装式，用完之后直接拆开，给鞋子换上短板片，长板片撕掉贴纸安在别的鞋子上，放在装备间里基本没人会注意到。”
所以脚蹼就这么被藏起来了，苏黎想得真全面啊，“那呼吸管也是？”
岳舟点头，“她定制的呼吸管看着很特别，但其实大多呼吸管的零件长得差不多，佟丽将自己的呼吸管拆开，跟其他呼吸管混合组装，最终真正需要藏起来的只有一个闭气阀而已。”她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闭气阀，放在桌上，“被套在一个湿式呼吸管上。”
难怪我总觉得那个装备架哪里看着怪怪的，原来是因为有些装备零件不是一套却被装在了一起。
“藏木于林，”岳舟点头，“想得真好。”她面向何妍道，“苏黎的呼吸管确实独一无二，你找不到替代的咬嘴，也是输得不冤。”
“我没输！”何妍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她死了！我没输！”
“何妍！”一直沉默的佟丽高声道，她死死瞪着何妍，不断流淌的眼泪也浇不灭她眼中的怒火，张张嘴想要开口，可却抵不住哽咽。
赫伊尔上前拍抚她的背安慰着，看向何妍的目光里，有失望有伤心还有不解：“你知不知道，苏黎的遗产和保险赔偿，佟丽跟你一人一半？”
“你是说……？”文杰应该是很惊讶的，但他此时已经拿不出太激烈的情绪了，声音听着都有点虚脱的感觉。
赫伊尔点头。
“苏黎担心……”佟丽声音沙哑，“担心你性格太软，以后被江原利用，更担心留了钱给你，江原会起什么坏心思。所以才……”
才决定杀了江原一了百了，回头自己手术成功的话，自然还能照顾何妍，即使失败了，那一半家财也够何妍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的。
“她倒是爱操心别人家的事！真是显着她了啊！”何妍冷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赫伊尔更生气了，质问道，“苏黎关心你还关心错了？真是好心没好报，就应该放任你被江原家暴，不管你死活！”
他从没说过这么难听的话，看来真是气得狠了。
“我求着她了吗？多管闲事！”
赫伊尔被何妍不屑一顾的态度气得够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是没求着她，”岳舟突然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但你故意暗示她了。”她看着何妍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有点冷冽。
“你在苏黎面前表现得很惧怕江原，受到他压迫欺负的样子。反过来又在江原面前表现得对苏黎颇为顾忌，经常被控制和勉强的感觉。”
岳舟声音冷淡，语速不急不缓：“江原没有家暴你，苏黎也没有控制你，只是你利用他们对你的关心和爱护，在两人之间不断挑起矛盾。”
她摇摇头，继续道：“江原脑子不太灵活，被你骗得不冤。可苏黎却也没看破，真是关心则乱，她大概根本没想过你会跟她耍心机。否则，你这点算计，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岳舟总是知道戳人哪里最疼，她明知道何妍对苏黎的心结是什么，还故意一直将两人做对比，或明或暗地说何妍不如苏黎。
“我这点算计？那苏黎还不是死在我手里？”何妍大概是觉得证据确凿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但你的杀人计划是寄生在苏黎的计划之上的，而最终也因为苏黎的设计留下破绽。你的成功是因为苏黎，失败也是因为她。”岳舟语气云淡风轻，但言辞犀利到直戳人肺管子。
“你的心机和你一样，就像是寄生植物，表面上好像一派繁荣、花团锦簇，实际上只要寄主死亡，你们也就失去了养分，只能随之干枯而死。或者……”
她看了文杰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寻找下一个寄主。”
“你闭嘴！”何妍已经面色涨红，表情扭曲，一副要扑上来咬死岳舟的架势，“苏黎苏黎苏黎，你们就会给她……”
我刚挡在岳舟面前，就听啪一声响，佟丽狠狠扇了何妍一耳光。
“够了！”她脸上全是眼泪，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咬出了血，浑身剧烈颤抖着。
一耳光打下去何妍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却摇摇欲坠，眼看着要倒了，嘴里还说着什么，但因为急促的喘气而模糊难辨。
赫伊尔和卢克赶紧上前托住她，将她扶到沙发边坐下：“文杰！”
“情绪太激动了，”文杰检查之后说，“有点过度换气。少喝点水，平复一下。”他声音平静，带着安抚，恢复了一贯的风格，跟我们初识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了。
在佟丽逐渐轻缓下去的呼吸声中，岳舟对着何妍说了最后一句话：“其实你本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赢的。”
如果何妍什么都不做，那她只需要享受苏黎给她安排的成果就好了，发财死老公，顺便还能找个新男友。
而且，大概率会活得比苏黎久，在往后的很多很多年里，花着自己讨厌的人给的丰厚财产，感慨自己胜对方一筹。
可惜，她做得太多了。
尾声
“你说，佟丽想顶罪的时候，知道是何妍干的吗？”
卢克将他的一栋度假小屋借给了我们，就在我最喜欢的潜点不远处，房屋前是一片细沙海滩，还有稀稀拉拉的几棵椰子树。
夹脚拖鞋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每一步都会铲出一抔细沙，沿着脚趾头与鞋底之间的缝隙滑到后跟，然后再回到沙中。
神奇的是，在刚碰到脚趾时沙还是温热的，但在穿过脚底离开时，却会隐隐留下一丝清凉。
屋子近前，沙滩的尽头是一条流动的水渠，很浅，只有大概20厘米深。
下头还贴着瓷砖，池底散落着一些细沙，来人可以在这里洗去脚上的沙土。而渠的另一侧，就是小屋的木质楼梯和地板，在屋檐的遮盖下形成一片阴凉地。
阴凉里放着一把躺椅和一架秋千。
这地方苏黎肯定喜欢，不知道她之前来享受过了没有？
大概有的吧？毕竟她还帮赫伊尔跟卢克打掩护来着，那对腻歪的鸳鸳总该投桃报李才对。
我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着，发出吱呀呀的响声。
躺椅上的岳舟半眯着眼看了过来：“还想着这事儿呢？”
“嗯。”这才过去一天，怎么可能马上就忘，想不明白的地方还多着呢。
“米拉的死，她应该猜到是何妍做的了，但大概没想过苏黎也是她杀的。”岳舟又闭上眼，声音有点含混，似乎带着睡意。
“还是不能理解何妍为什么会杀苏黎……”二十来年的朋友啊，从小认识，一起长大。
“不要试图理解杀人犯的心理，你理解不了。”岳舟哼了一声。
“le perle atlantide……唉，一下死了三个人，生意怕是要一落千丈了。”即使在岳舟的帮助下，可以迅速找出凶手，尽快结案。但短时间内大概不会有人去那住了吧。
岳舟睁开眼，目光清明，毫无睡意：“你可真会替资本家操心，大不了改名叫le hantée atlantide，大西洋明珠变大西洋鬼屋，探险人还不得趋之若鹜，谁知道生意是不是会变得更好了？”
说我爱替资本家操心，可她自己三两句话就给人家想好了兜底方案。
“唉，你真不考虑去CBD干咨询吗？你同学电话都打我这来了。”
“哼，免了，操不起那心。”她换了个姿势，往下滑了一点，大概是真准备睡觉了。
可这才下午呢！我赶紧一把拉住她手臂。
“又干什么？”
“你现在睡了，晚上又睡不着。”我直接跳下秋千，将她也拽起来，“走走走，玩儿桨板去。”
“现在？晒死了！”
“一会儿就不晒了。而且正好去去晦气，出来才几天啊，就遇上这么多麻烦事，还有命案！肯定是不知道在哪沾了霉运。走！”
两个桨板歪歪斜斜地划到临近傍晚，太阳像是被磕进海里的生鸡蛋，一开始还有完整的形状，但没一会儿就完全沉到海平线下头，变成了黄白相间的蛋花汤。
我有点饿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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