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季啸行依旧偷溜着出了门,与那东余其他士族家的公子们聚在了酒楼。
今日的季啸行一身玄色窄袖蟒纹袍,袖口向镶绣着金线祥云,腰间白玉带,上挂着玲珑佩,手中持着象牙骨扇,他本是武将,若是不说话,身上竟还透出些许的文人清秀。
他坐下之时,一旁的吴氏公子吴子安便开口道:“季兄过几日便要成婚,怎么还有闲心来吃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日后的事情当然日后再管了!”季啸行一开口便是浪荡毕现,他接过已经为他倒上的酒杯,猛地一口喝下,拿起盘中的一颗核桃,在掌心中摩挲着。
“你说,这北方宁氏怎么就来了个姑娘嫁到南方来了,这宁氏现下已经落魄成这样要靠联姻女子了吗?”此时周氏的公子周允在旁说道。
吴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问你,现下东余哪个士族最出众?”
“季兄家呀!”周允回道。
“那季家家主几个孩子?”吴子安看他脑筋是喝酒喝多了,转不上弯了接着问道。
“就季兄一个独子。”周允已经连喝了三日,脑子确实如浆糊一样。
“那宁氏自然只能找个姑娘来了,难道找个男子来与季兄成亲吗!”吴子安一巴掌呼到了周允的脑门上。
这时季啸行身旁的裴氏公子裴玄侧目看向他,“季兄有福了,虽说是个北方人,但听闻这宁氏一个个都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他家的女子必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季啸行依旧玩弄着核桃,另一手往口中送酒,一杯又一杯,吴子安凑近了些,“而且,你上次说要与你成亲的女子叫什么......”
“宁怀雪。”季啸行看他一时念不出这个名字,便报了出来。
“对!我在朝中的大哥见过她的兄长,肤白如凝脂啊,一点也不像个北方人。”裴玄说道。
季啸行坐姿散漫,淡然处之,手中的酒杯放下,持着他的象牙扇子点着自己的下巴,“那又如何,你喜欢你娶回去,我还不打算成亲呢。”
“成亲了也可以及时行乐啊!”周允原本已经趴在桌上的头又突然昂了起来,口中说道,随即又被吴子安按了下去。
“联姻而已,还真当找上什么如意娘子了?到时候我日日外出征战,一年在家也待不了几日,依旧是异姓陌路。”季啸行喝下最后一口酒后站起了身子,“今日不多待了,这几日家里老头看得紧。”说罢,便离了席。
第二日,他并没有睡过头,甚至起得还比往里还早了些,他推开屋门,出了小院,便见一旁的仆人已经在打扫旁边的厢房,“那女子来了住这?”季啸行开口问道。
“不是的少爷,这是给宁氏两位兄长准备的,少夫人来了是先住在后院的。”仆人回道。
季啸行眉头瞬间皱起,他是独子,季府上整个西边他这二十年里一直都是一个人,今晚过后竟然要和两个北方侉子一同在这西厢中住上几天,想想就让他头皮有些发麻。
季路沉让他今日与他在前院恭候宁氏,他是一点也愿,都说从简,还搞得虚头巴脑,一板一眼的,昨晚酒气还未散透,早上并无胃口,早膳都没吃就在府中闲逛着,脑中一直回想着昨晚那些公子的话,“丰神俊朗,肤白如凝......及时行乐......”
季啸行突然觉着,自己又没得选,若是当真如此好看,又何尝不可,想必那宁氏女子也未必自愿,倒不如先让她留下个好印象,日后也好相处,相敬如宾总比同住冤家要强。
宁氏进府,必经之路便是连廊前的桃花园,他掐着时辰,宁氏应当已经到了府前,碎石路上的桃花开得最旺,季啸行选了路中的一颗,站在了他的下方,身上的素白锦袍随着微风浮动,腰间是苍紫虎纹玉带,手中的折扇时不时轻扇几下,带动着如流水的发丝随之飘起,一副悠然自若。
没过一会,耳边便传来了脚步声,季啸行心觉自己真会算时间,来的刚刚好,他抬头仰望着梅花树梢,风掠过便带下几颗花瓣,此时,身后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就在要到他身后之时,他缓缓转身,口中还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季啸行猛然睁开微眯着的眼,心中暗骂,“怎么是两个男的!”
季啸行手中的扇子猛地收起,眉头簇拥,看着面前的宁怀霜和宁怀炎,却没见到宁怀雪,兄弟二人长得有几分相似,但一眼便可看出谁是兄长,二人真就如昨日听闻的那样,而他身旁的宁怀霜更是一绝,身形虽高挑都近乎要与他一样高了,但身子不太健壮,想必与那些朝中文官是一伍的,都是善于清谈,从不习武,面庞白皙如玉,光洁如冰,没想到那北边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地方还能养出这种模样的人。
“这位是?”宁怀炎见面前之人一直未语,就这般死死盯着他们二人,开口问向身旁的管家。
季啸行看着宁怀霜的眼睛,是一双清澈的星眸,若是笑起来必然好看,但现下这双眸子里没有温度,对着季啸行,全是审视,洞隐烛微。
季啸行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脑子的筋搭错了,还是依旧宿醉,他伸出扇子,扇头轻抵在宁怀霜的下巴上,“果真长得不错!”
宁怀霜前来东余前便有所耳闻,这东余盛行男风,但被一男的如此对待还是头一次,后背顿感汗毛竖起。
他刚要开口之际,季路沉的一声怒音传来,“季啸行!你在做什么!”
季啸行闻言,飞速收手,转身看向季路沉,口中尴尬,“爹......”
宁怀霜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明了,这人便是要娶她妹妹之人。
几人前往了季府的厅堂,季啸行一路紧跟在季路沉的身后,只觉自己的后背要被那宁怀霜的眼神扎穿了一般。
季府的厅堂气派,红木香案上放着珍奇玉石,青瓷上还插着几枝翠竹,季路沉坐在堂前,季啸行站在一旁,而宁怀霜和宁怀炎坐在了侧边的两个位置上。
“二位从坤州赶来,舟车劳顿,这几日便就住在府上吧,下人都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后面的西厢,犬子也住在那处,有任何要帮忙的事情,他都会帮二位解决。”季路沉对着侧边的二人说道,随即看向季啸行,但他并没有接下他的眼神。
“那便有劳季公子了。”宁怀炎对着季路沉言道。
“上次二位公子遣人送到府上的礼都已收下,季某铭感五内,今日要好好言谢二位。”在第一次宁怀炎与鸢河季府书信提出联姻一事时,随着信的还有两车的厚礼,其中不乏丝绸珠宝,还有些在南方少见的稀罕物,有一样东西,让季啸行记忆深刻。
“尊公喜欢便好,不成敬意,略表寸心。”宁怀霜回道,听到了此人的声音,季啸行原本飘荡在外的眼神终于回来,落在宁怀霜的身上,他双手抱肘与胸前,口中说道:“有一物,着实是让我南方人长见识了。”
季啸行开口,他一旁的季路沉面上笑容顿时僵住,还来及不打断,季啸行便又言道:“那个干酪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吃过,着实新鲜,就是吃完后的那几日,泻肚不断,我个东余人,差点就成了你们坤州鬼啊。”
说罢,他盯着宁怀霜的眼睛,那一汪潭水中,依旧平静,但季啸行见不到底,宁怀炎立马起身,“还是我思虑不周了,让季公子受苦了。”
季路沉瞪了一眼身旁的季啸行连忙回应:“他只是水土不服罢了。”
“舍妹也是个北方人,不知会不会也要让南方的季公子不伏水土了。”宁怀霜听这季路沉虽一直在阻挠着季啸行,但是对他来说,这些都不痛不痒。
季啸行平日倒是伶牙俐齿,闻言竟一下被呛住,季路沉见气氛不对,连忙圆场,“嫁入了季家,那便也是我季家的千金,定是视为明珠。”
“尊公是可以,那季公子可能善待他的爱妻,我曾听闻,季公子自幼习武,常年征战,性格狂野,不拘小节,今日一见,也是让在下长见识了。”宁怀霜还记着方才的事情,他并不会就此算过,今日季啸行这般对他,明日遭罪的便是宁怀雪。
季路沉见宁怀霜和季啸行眼神依旧还在交锋,沉吟些许,“快向宁二公子道歉!”季啸行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拧了一下,方才那事未提,他本以为这宁怀霜不会揪着不放,现下倒是话里有话,说得便是他的放荡。
“宁二公子,对不住,失礼了。”季啸行拱着手,身子微微弯些,口中说道,宁怀霜的眼在此时才缓缓收回,不再多看季啸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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