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归书房的摆设简单雅致,临窗摆着一张黑檀木书案,窗外一株流苏树花开得正盛,枝干虬劲,满树白花皎皎如雪絮。书案旁边立着整面墙大小的书架,书架上分类摆满各类书籍,汗牛充栋,想必书架的主人喜爱阅读,博览群书。陆星遥想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时,手机不离手,从来静不下心来看书,不禁有些汗颜。
书架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宝剑,剑柄已有些磨损,花纹已不甚清晰,剑身修长,散发着凛然剑气。
书桌一侧摆着一盆亭亭玉立的兰花,翠叶修长,似剑垂绦,嫩黄的花苞初绽,花香清幽,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陆星遥打量着书房的陈设,此间宁静雅致,既可熟读兵书,也能拈花一笑,书房的主人也似这般,表面看着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却自在怡然,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哥哥,你也喜欢兰花吗?”陆星遥指着吐蕊的兰花问道。
沈云归行至书架前,不知开始翻找什么,他道:兰花乃花中君子,我喜欢兰花的遗世独立。”
他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只黑色锦盒,从锦盒中摊开一叠信笺,“星遥,你来看。”
陆星遥便凑过去看,待离得近了,沈云归身上有淡淡兰草的幽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子。她不由地觉得脸颊有些抑制不住地发烫,心口也似小鹿在砰砰乱撞。
“哥哥,这是什么?”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沈云归心无旁骛,一脸淡然地摊开信笺:“这是我命手下人查来的周明哲的底细。”
“周明哲祖上曾经显赫过,但到他爹那辈便家道中落。他爹在他十岁时便意外去世,留他与娘亲相依为命。家中一贫如洗,年幼时母子俩日子过得艰难。但他少时天资聪颖,又能说会道,长得俊美无俦,气质出众,十五岁时在本地县衙做了师爷。一次外出,机缘巧合下邂逅了户部侍郎的千金楚云。”
“嗯?这又是一个贤妻扶我青云志的故事喽?后来呢?”
“户部侍郎的千金在逛灯会时遇歹人纠缠,周明哲恰巧碰到,替楚云解围脱困。他因此被歹人打了一顿。英雄救美之举让楚云对他一见钟情,看上了相貌出众的周明哲。
周明哲也对楚云千依百顺,柔情款款。俩人很快便山盟海誓,偷偷私定终身。
楚云乃千金小姐,身份尊贵无比,而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落魄书生,做师爷俸禄也微薄。楚家自然不肯同意他们在一起。楚云不顾家人反对一心要嫁给他,与爹娘反目,甚至背着家里人与他私奔,逃到一个荒僻的小村子住下。”
“楚家生气归生气,但终究还是心疼宝贝女儿,四处探查后终于找到了楚云,但此时的楚云已经身怀六甲,楚家别无他法,只得同意他们成亲。”
但堂堂户部侍郎的女儿,怎能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这传出去他们楚家颜面何在?
于是楚家动用关系一番运作后,周明哲当上了县丞,凭借楚家的助力,加上他的一张嘴左右逢源,同僚们知道他是户部侍郎女婿,都会让他三分,并且有意攀附。他从此平步青云,很快便调到京城任刺史。”
沈云归的语气里透着怅然。
陆星遥听得眉头紧锁,这种千金小姐爱上穷书生的故事,古往今来太多了。书生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个位高权重的贵女为妻,且这妻子能无怨无悔辅佐他,支持他,他从此实现阶级跨越,走上人生巅峰。
但千金小姐几乎没有能善终的,这些桥段自古有之,人们都乐于拉高岭之花下神坛,实现草根逆袭。
待楚云怀胎十月诞下孩子之后,他嫌弃是个女儿,私下对娘俩态度逐渐冷淡,对襁褓中新生的女儿不管不问,从来不抱孩子。但当着岳父母的面又装作体贴入微,继续扮演他的一往情深。楚云心中有苦难言,自己选择的夫婿,当初爹娘反对,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嫁,再有苦闷也无法对外人诉说,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第三年诞下第二个女儿后,周明哲更是变本加厉,平日夫妻相处时对楚云冷言冷语,对孩子也不闻不问不亲昵,但在外人面前依旧装做琴瑟和鸣。楚云隐约察觉夫君偷偷有了外室,她曾与娘亲谈起夫君的变化,娘亲劝导她,男子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只要你坐稳正室的位置,外面的莺莺燕燕就不足为俱。
据楚云身边的丫鬟透露,有一次小姐与姑爷争吵时哭着问:“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吗?你为何如此对我?亲生骨肉你也不喜欢?你告诉我为什么?从前我哪怕手指破点皮你都要心疼好久,如今我就算病死你恐怕都只嫌我扰了你清静。”
周明哲道:“当初是你自己愿意的,我又没逼你,你相貌平平,当初是你哭天喊地非要嫁我,如今你日日做出一副怨妇样子给谁看?我是家中独子,自是要男丁传承香火,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我自是要找别人来生。”
渐渐地,周明哲便不再去楚云房中留宿,对岳父母说是因楚云接连生育两胎,对身体损伤过大,需要好好调养,怕自己忍不住,对爱妻身体恢复无益。老两口夸他体贴入微。
沈云归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可怜那楚云,在这样的对待之下,精神逐渐趋于癫狂 ,时常抱着年幼的女儿哭泣,或是独自一人自言自语,或哭或笑,看着怪渗人。”
“府中人都道夫人这是中了邪,都被她的举动吓坏了。她时常精神癫狂,夜半时分竟会在院中哀哭不止,有时甚至会衣衫不整跑到院中,惹得府中仆人私下议论纷纷。”
陆星遥痛心疾首:“她这是长期被精神折磨,已经崩溃了。自己夫君与她相处和与外人相处两副面孔,任说与谁听别人都不会信她所说。”
“那户部侍郎如何做呢?他们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情况吗?”
“户部侍郎也当楚云是撞邪了,请了各路和尚道士来做了许多场水陆法事,银子花出去不少,楚云却癫狂地愈发厉害。她渐渐开始认不出人,痴痴傻傻,神情恍惚。”
“户部侍郎反倒觉得丢人了,自己女儿一开始非要跟这么个穷小子私奔还大了肚子,风言风语让他们在京中丢尽脸面。这才短短三年人又变得疯癫,更是让他们颜面扫地,想了各种办法,女儿的疯癫状况甚至愈发严重。他们索性也不再管。而女婿如今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跟朝中很多大员关系不错,人脉逐渐壮大,这对楚家来说是件好事,女婿虽出身寒微,但着实有能力。”
“楚家双亲觉得愧对女婿,自己家地位显赫,但女儿容貌并不出众,如今变成这副疯癫样子,家中只有这个独女,只盼女婿能善待女儿,明里暗里没少给他谋好处。”
“但楚云还是在三年之后,不知什么原因,一次深夜将自己反锁在卧房,点火**。”
“楚家双亲晚年丧女,哀痛不已,怕晚年膝下凄凉,便将周明哲当亲儿子扶持。”
沈云归讲到此一声叹息。
陆星遥听着心里也难受,周明哲一开始就是冲着楚云的家世去的,根本不是喜欢她这个人。久居闺阁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一头扎进了早就为她精心设计好的温柔陷阱里。从当初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到感情消散,发现自己被骗,这巨大的心理落差着实让人很难接受。
“周明哲通任刺史期间,仗着背后有户部侍郎撑腰,加之此人巧舌如簧左右逢源,在京城混的是风生水起。一个年幼时尝尽人间疾苦,受尽白眼的孩子,成年后终于能够被人仰望,权力让他膨胀,让他渴望得到更多。不只是权势,还要有无数的财富。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人上人,体验到权力的滋味后,他开始对京城的商户伸出魔爪。”
少年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或许就是因为周明哲的成长经历,让他对权力和财富如此痴迷,他出众的相貌让人心生喜欢,能说会道的嘴让人让人放松警惕,听完楚云的遭遇,陆星遥捏了一把汗,这人能从寂寂无名的师爷攀上高枝,注定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必定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
陆星遥思忖片刻问道:“云归哥哥,那周明哲的外室现在何处?我们或许可以从她身上找些线索。”
沈云归道:“他在外纳了一房小妾,相传此女子出生平民家庭,很是温柔和顺,府邸就置在京郊,据说府邸很是豪华。”
果真如此,男子飞黄腾达之后,就需要一个女子来仰望他,这个女子务必年轻貌美,最好再是身世平庸。不曾见过他的落魄,只见过他春风得意,对他只有满眼崇拜,周明哲需要这样一个女子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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