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如同刮骨钢刀,裹挟着冰粒,呼啸着席卷天地。目之所及,皆是无垠的雪白与死寂。这里的严寒,足以在瞬间冻结低阶修士的灵力,将血肉之躯化为冰雕。
然而,这对墨言而言,却如同回归故土。
深渊魔域,本就是极寒与黑暗之地。这凛冽的寒风,这纯净的冰雪气息,反而让他被封印在灵魂深处的魔核,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雀跃。每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都仿佛在洗涤着被契约和灵裔气息长期浸染的滞涩感。
他踏雪无痕,身形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雪原上疾驰。寻找九叶凝魂草,对别的修士而言可能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对他这位曾经的深渊魔主而言,却更像是一场……散心。
感知全开,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面八方蔓延。很快,他便在一处万年冰壁的裂缝深处,捕捉到了那株散发着纯净魂力波动的幽蓝小草。守护在旁的是一头堪比元婴期的冰晶巨猿,但在墨言刻意释放的一丝深渊气息下,那巨猿连咆哮都不敢发出,便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任由他取走了草药。
任务完成得轻而易举。
墨言握着那株微凉的九叶凝魂草,并未立刻返程。他立于万丈冰崖之巅,俯瞰着脚下翻滚的云海和无边的雪原。紫眸中,是一片亘古的冰封,映不出丝毫情绪。
离开凌清尘,离开那个充斥着灵裔气息、时刻需要伪装压抑的牢笼,他本应感到轻松,甚至快意。魔核在冰寒的刺激下,贪婪地汲取着周围游离的、稀薄的深渊能量,封印的确在以比在凌家时更快的速度松动。
自由的气息,似乎触手可及。
但奇怪的是,一种莫名的烦躁,却如同附骨之疽,随着离开的时间越久,越发清晰地缠绕在他的意识深处。
不是因为封印,也不是因为力量,而是因为……那个身影。
那个看似骄纵任性、实则脆弱敏感的小主人。
他会想起凌清尘命令他时,那故作镇定却微微颤抖的指尖;会想起淬灵池中,他浑身湿透、苍白着脸被自己抱出水面时,那难得的、不带刺的依赖模样;会想起他偶尔在书房睡着时,长睫低垂、毫无防备的侧脸……
更会想起,通过共生血契,他时常能感受到的那份深藏在灵魂深处的、与表面恶毒截然相反的孤独、重压、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凝魄清心丹……”墨言摩挲着手中的药草,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那小东西,身体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灵裔血脉的反噬,看来比想象中更严重。没有自己在身边以魔气中和月华之力,他这些日子,怕是夜夜难眠吧?
这种不受控制的关切,让墨言感到一阵不悦。他是深渊魔族,是注定要吞噬宿主、重获自由的存在。这些软弱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他的意识里。
一定是共生血契的副作用!这该死的契约,不仅在汲取对方生命力,似乎也在将对方的一些情感碎片,反向渗透进他的魔魂。
他试图将这些“杂念”驱散,专注于感受力量的恢复。魔核雀跃着,呼唤着更强大的力量,呼唤着彻底挣脱枷锁的那一刻。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恢复全盛时期的力量,轻易撕碎那脆弱的契约,然后将那具蕴含着精纯灵裔之血的躯体……
吞噬的念头刚刚升起,心脏的位置却传来一阵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一种……仿佛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恐慌。
墨言猛地攥紧了拳,紫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怎么回事?!
为何一想到彻底吞噬凌清尘,魔核竟会产生抗拒?!
是因为尚未恢复完全,吞噬时机未到?还是因为……别的?
他闭上眼,神识沉入体内,仔细审视着那与凌清尘灵魂紧密相连的契约烙印。金色的符文复杂而古老,原本只是单向的束缚与汲取,此刻,他却隐约感觉到,有一条极其细微的、近乎无形的丝线,从烙印中延伸出来,并非连接着力量,而是连接着某种……更深处的东西。
情感?羁绊?
荒谬!
墨言强行切断这种感知,睁开眼,眸中已恢复一片冰封的冷寂。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尽快回去。不是因为担心那个小主人的安危,而是需要近距离观察契约的变化,确保自己的脱困计划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对,就是这样。
他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南方凌家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比来时更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又仿佛前方有什么在牵引。
北境的风雪被他远远抛在身后,但内心的躁动,却如同这雪原上悄然滋生的暗流,愈发汹涌。归途中的墨言并未意识到,他急于返回的理由,早已不再纯粹。
那份始于利用和算计的死亡游戏,似乎正朝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方向,悄然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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