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奥塔的神色已不再像他们最初遇见时那样冰冷，他的眼眸中氤氲着柔和的光。就和其他陷入爱情的年轻人一样，展现出了冷漠的伪装之外的热情洋溢，不止因面见恋人而喜悦，也因无望的回应而神伤。
种种复杂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他脸上，任谁都没办法忽视这热烈的感情——包括雷克利斯。
他一定是摸准了自己的软肋，才总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来！雷克利斯很生气，但迎着那双包含委屈的眼睛，又没办法将拳头落在他脸上。他可以揍冷酷嘴毒的总司令，却不忍伤害眼前情窦初开的年轻人。
或许是同样爱而不得的怜悯心发作，雷克利斯捧起瑞奥塔的脸端详很久，充满怒意的拳头在靠近他的过程里逐渐卸了力道，最终在瑞奥塔困惑地眨眼时用极轻的力道拍两下他柔软的脸颊。
“你……你真狡猾！”雷克利斯凶狠地指责。
“谢谢。”瞧瞧这个混蛋做了什么？他又用那光辉般的微笑来诱惑人了。
雷克利斯反倒成了冷酷的那一方，强忍住心头痒痒的感觉，绷起脸说：“给我一身衣服，难道你要我光屁股出门吗？”
沾满对方体温的外套披在雷克利斯身上，瑞奥塔以包裹外套的姿势圈住他，倚靠他的颈窝蹭了蹭，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雷利。”
他不是那种能轻易说出“我爱你”的性格，言行举止却无时无刻不表达着雷克利斯难以承受的眷恋。
明明他们不久之前还在打架，现在瑞奥塔到底被他的什么吸引了？两次冲动的情.事？还是别的什么，他想不通。
至于自己有没有被吸引，雷克利斯坚决持否定观点。
如果远离自己的这几年能让他头脑清醒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雷克利斯复杂地望了望瑞奥塔，寄希望于时间来让他想想清楚。
好在瑞奥塔很快就收起黏糊的态度，主动提出开车载他回家。如果不是频频投过来的注视，他还能装得再像点。
雷克利斯懒得计较这些了，也没拒绝瑞奥塔的善意。坐上车，他心力交瘁地闭上眼，思考后续的计划。
扎卡帝国是待不久的，他原想追求约顿成功便毫无遗憾地离开这里，继续完成未完的心愿。可瑞奥塔这个变数改变了这一想法，他开始犹豫了。
约顿，他的星辰，他的□□，在凝望那人的时候，他的心情或许与瑞奥塔此时无比相近。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问道：“我要是死在遥远的星海之外了——你知道进入远征队迟早有这么一天，你会怎么想？”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瑞奥塔懵了片刻，但他在雷克利斯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即使跨越无数星域，我也会去寻找你遗存的一切，带你回到自己的故土。”瑞奥塔的回答也很认真。
“你会为我难过吗？”虽然听到这些挺感动的，但雷克利斯想听的不是这个。他觉得这小子在回避话题，故意曲解他的问题。
瑞奥塔猛地刹车停下，双眉因愤怒而聚拢。他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怒气，声音冷得不像话：“你觉得呢？要我待在与你相隔无数星域的地方，每日企盼的回应却变成了冰冷的死亡讯息，你要我怎么想？你觉得我会像个孩子似的嘤嘤哭泣，或者大发雷霆？”
“不。瑞奥塔摸着他的脸，眼眶有些泛红，盈润的水光在紫色的瞳孔上覆盖了一层。“因为我的挚爱离去了，我将绝望得恨不能死去，却无法抛弃职责满足一己私欲。余下的时光，我都会在这样的绝望里度过，这是你想听到的答案吗？”
他狠狠转过头，颤抖的尾音像在雷克利斯的心尖上扎一刀，莫名的刺痛让他疑惑地摸向胸口。“你的挚……”他结结巴巴地重复道。
“你听到了。”瑞奥塔闷闷地说。
雷克利斯摸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慌忙解释道：“这就是个假设，假设！没有死亡，也没有绝望，懂吗？”
他小声咕哝：“真是，说得那么认真……”
忽略掉瑞奥塔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挚爱”，他可以明白如果让约顿爱上他，会是怎样的心情了。
倘若他死后，那颗星辰将永远黯淡，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将它握在手心。雷克利斯猛吸一下鼻子，要哭不哭的样子比瑞奥塔难看多了。
“你又哭什么？”瑞奥塔重新发动车子，脸色恢复了冷静。
雷克利斯本来是在憋眼泪的，被他点出来，当时泪珠就滚了下来，还要梗着脖子嘴硬，用哭腔大声说：“关你什么事！”
“不可理喻。”瑞奥塔抛下这句话，气得雷克利斯更难过了。车子又开出一段路，瑞奥塔瞥了眼黯自神伤的雷克利斯，便切换成自动驾驶模式，捏着雷克利斯的脖子，把他按到玻璃上。
“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包容了雷克利斯的所有窘迫，展示在那澄澈倒影里的丑态令雷克利斯愈发崩溃——看看你，雷克利斯，多像条狼狈不堪的落水狗，实在是可怜极了。
“不！”雷克利斯激动地推他，脖子后面的稳定器立刻发挥了作用。
他瘫在那里，眼泪又止不住地滚落，半是吃痛半是发泄地哭出声，揪紧瑞奥塔的衣服就把满脸的水渍抹了上去。
压抑了几十年的恐惧和悲伤、连面对梵瑞格都不曾流露的疲惫一股脑地涌现出来。那是瑞奥塔无法理解的痛苦，他只能抱住雷克利斯，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任由怀里的人变本加厉地贴紧自己，汲取唯一的温暖。
没有什么是比体会死亡更清晰的恐惧，也没有比战争更摧残人心。雷克利斯足有十几年没有真正哭过，这次放松下来，他哭到家门都没能停止，还是瑞奥塔抱着他进了屋子，艰难地把腿从围过来的猫团子堆里拔出来。
也不知道雷克利斯怎么想的，养一屋子猫干什么？
总算将人放到沙发上，雷克利斯还不撒手，瑞奥塔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拉扯半天都没能扯开紧紧黏在身上的大块头，无奈地问：“好了，你还要哭多久？”
“再一会……”雷克利斯感觉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堵塞的心口有种豁然开朗的舒畅感。他哽咽着抹眼泪，直到瑞奥塔拿冰凉凉的毛巾擦他的脸，才算止住了最后的几滴眼泪。
哭了个够的雷克利斯又回到大咧咧的状态，只字不提他为什么哭，抱起一只猫崽炫耀：“看，我的小咪咪！”
“嗯……”瑞奥塔定定看着那只猫，想起基地的事，说，“我还存着你乱叫咪咪的录像。”
“删了！”雷克利斯露出了凶恶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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