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辰抱着宋安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挪到轮椅上。他的后背和手臂还在淌血，右腿的石膏碎成了几片，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骨头，可他死死抱着怀里的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被保镖推着上救护车时，他把宋安川的头按在自己颈窝，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没事了，宝贝，到医院就好了。”
救护车呼啸着冲进医院，宋安川被立刻推进了处置室。云逸辰不顾医生让他先处理伤口的劝阻，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当医生掀开宋安川后背的破布时，那片纵横交错的血痕瞬间撞进眼里——藤鞭抽打的红痕、倒刺刮出的血沟，还有几处深可见骨的擦伤，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单薄的脊背，触目惊心。
“操……”云逸辰低骂一声，心疼得五脏六腑都像被搅在了一起，眼眶瞬间红透。他拦住正要让宋安川躺到处置台上的护士，哑声说：“医生，让他趴在我身上吧。”他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宋安川趴在自己腿上，后背朝上，“这样他能好受点。”
医生看着他腿上渗血的石膏和手臂上的牙印，终究是点了点头。镊子和剪子碰到布料时，宋安川猛地一颤，疼得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别动，宝贝，”云逸辰立刻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汗湿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很快就好。疼得厉害就咬我，嗯？”他说着，把没受伤的左臂轻轻凑到宋安川嘴边，袖口往下捋了捋，露出结实的小臂。
宋安川睫毛颤了颤，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疼得忍不住，张口咬了下去。布料下传来清晰的力道，云逸辰却像毫无所觉，只是更紧地托着他的腰，一遍遍地低声哄着：“乖，忍一忍就好……我在呢，不怕……”
那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雪松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奇异地让宋安川安下心来。他趴在云逸辰腿上，感受着身下温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消毒水浇在伤口上时，钻心的疼让他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狠狠砸在云逸辰的衣料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咬得更用力了，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才猛地惊醒，想要松口，却被云逸辰用手轻轻按着后颈：“没事的，宝贝，接着咬，别憋着。”
就这样，宋安川死死咬着云逸辰的手臂，任由医生用棉球蘸着酒精擦拭伤口，用纱布裹住渗血的大腿和手臂。后背的伤最重，医生上药时动作格外轻，可每一下触碰都像在撕扯皮肉，宋安川疼得几乎晕厥，全靠咬着云逸辰的力道才撑着清醒。等最后一层纱布缠好时，他嘴里的血腥味已经浓得化不开，而云逸辰的小臂上，赫然留下了一圈深可见血的牙印。
“云先生，”医生摘下手套，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宋先生的伤看着吓人，好在都是皮外伤，好好休养几天就能结痂，不会留什么后遗症。”他话锋一转，看向云逸辰的腿，眉头皱得更紧，“倒是你，你是感觉不到疼吗？右腿的石膏全碎了，里面的钢板都错位了，必须立刻重新手术。还有你背上和手臂的刺伤，虽然不致命，但也得好好处理。”
医生顿了顿，声音沉了沉：“最麻烦的是你的腿。这次钢板错位伤了神经，就算手术成功，也……也可能恢复不到从前了。”
“什么意思？”宋安川猛地抬起头，脸色比刚才换药时还要白，嘴唇都在发抖，“什么叫恢复不到从前？”
云逸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想笑却笑不出来：“别听医生吓唬人，没事的。”
“不是吓唬人。”医生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简单说，就是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受影响，走路会不方便，甚至可能……变成瘸子。”他看着云逸辰，眼神严肃，“接下来你必须绝对静养，腿上万万不能再受一点伤，否则后果更严重。我现在就去安排手术，你做好准备。”
医生走后，处置室里一片死寂。宋安川看着云逸辰腿上渗血的石膏，又看向他手臂上自己咬出的血印，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砸在云逸辰的手背上。“都怪我……”他哽咽着，声音里全是自责，“如果不是我……”
“胡说什么。”云逸辰打断他，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泪，指尖带着血腥味，却温柔得不像话，“跟你没关系。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好。”他低头，在宋安川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轻得像叹息，“真的，宝贝，只要你好好的。”
宋安川撑着云逸辰的胳膊，想从他腿上挪起来，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一阵刺痛，他却咬着牙没吭声。
“你干嘛？”云逸辰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用没受伤的手按住他，声音里带着心疼的嗔怪，“省点力气吧，刚上完药，别乱动。”
宋安川摇摇头，抬起头时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泛着红，声音还有点发哑：“我想抱抱你。”
云逸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一软，眼底的担忧瞬间被温柔取代。他低笑一声，用手臂稍稍用力，小心地避开两人的伤口，把宋安川从自己腿上捞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边，然后顺势将人圈进怀里。
“傻宝贝。”他低头，鼻尖蹭了蹭宋安川汗湿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怜惜，“你向来最怕疼，却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怪我，没看好你，让你受苦了。”
他轻轻捏了捏宋安川的胳膊，指腹下的皮肉确实薄了些，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看看，好不容易把你喂得圆润了点，这才几天，又瘦回去了。等你好了，哥给你炖排骨汤，顿顿给你补回来。”
宋安川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闻着那熟悉的、带着淡淡血腥味却依旧让他安心的气息，刚才换药时强忍着的委屈和后怕，此刻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他闷闷地说：“我还好，过几天就好了……可是你的腿怎么办呢？”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云哥，不管你的腿能不能好，恢复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我要你，永远都要你，绝不会嫌弃你半分。”
云逸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胀。他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宋安川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稀世珍宝。“有你这句话，”他低头，在宋安川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里带着笃定的笑意，“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放心吧，一定能看好的。就算……就算真的留下点痕迹，有你在身边，我也觉得值了。”
宋安川没再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贴得更紧了些。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身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病房是云逸辰特意让人安排的，双人房里只住了他和宋安川两个。浅灰色的窗帘拉到一半，滤进些微柔和的天光，落在两张并排的病床和中间的小几上，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淡了许多，倒添了几分难得的安静。
宋安川后背的伤口还不能平躺，只能侧着身靠在床头，看着护士和护工小心地将云逸辰挪上推床。男人右腿的石膏早就拆了，此刻裸露的皮肤上还能看到渗血的痕迹，错位的钢板让他连轻微挪动都疼得额头冒汗，却还是强撑着对宋安川笑了笑：“等我回来。”
宋安川攥着被角点头，指尖泛白。推床的轱辘声在走廊里渐渐远了，他望着紧闭的门，心里空落落的，后背的伤口像是又开始隐隐作痛。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云逸辰躺在手术台上，麻醉生效后意识渐渐模糊，只依稀感觉到医生的手在腿上轻柔地触碰、调整。主刀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动作精准得近乎苛刻——先是小心翼翼地划开皮肉，避开受损的神经，用特制的器械将错位的钢板一点点归位，每一次微调都伴随着仪器轻微的嗡鸣。旁边的助手不时递过纱布和工具，器械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手术室里格外清晰。
钢板复位的过程比预想中更费时，医生们额角都沁出了汗，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手速。确认钢板固定稳妥后，便是固定环节。不同于上次仓促的处理，这次用的固定支架更贴合腿部曲线，绷带一层层缠绕上去，力道均匀得像风拂过水面，既保证了稳固性，又不会压迫到周围的组织。最后裹上石膏时，温热的石膏浆顺着腿型流淌，很快凝固成坚硬的外壳，将整个右腿妥帖地保护起来。
当云逸辰被推出手术室时，天色已经暗了。推床悄无声息地滑进病房，宋安川立刻撑着坐直身体，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男人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泛着淡青，右腿裹着崭新的石膏，洁白得晃眼，与旁边宋安川手臂上的纱布形成了奇妙的呼应。
护工将云逸辰轻轻挪回床上，调整好床头的角度，又在他腿下垫了软枕。宋安川挣扎着想下床，却被云逸辰抬手按住。“别动，”他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刚上完药，小心扯到伤口。”
宋安川只好乖乖坐回去，视线落在他打着石膏的腿上，小声问：“疼吗？”
云逸辰笑了笑，侧过身看向他，借着床头灯的光，能清晰地看到少年脸上未褪的担忧。“不疼，”他伸出没输液的左手，越过中间的空隙，轻轻碰了碰宋安川的手背，“医生说这次恢复得会比上次好。”
宋安川这才松了口气，反手握住他的指尖。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上来，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护士来查过房，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以后不许再这么冲动了。”宋安川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带着后怕，“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我……”
“没有以后了。”云逸辰打断他，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不会在有一次这样的情况了。”
宋安川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两张病床挨得很近，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石膏和纱布的气息混在一起，竟也不觉得难受了。或许这样也很好，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里，慢慢养伤，慢慢等着对方好起来，日子虽然安静，却也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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