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约定见蒋旭阳的时间越来越近,病房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往常更紧绷了些。宋安川没心思坐下来,只在床边来回踱步,运动鞋底蹭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一圈又一圈,像困在原地的小兽。
云逸辰坐在轮椅上,目光始终追着他的身影。从早上醒来开始,小孩就不对劲了——叠衣服时手指会无意识地捏紧布料,吃早餐时也没了往日的话痨劲儿,现在更是连片刻安稳都坐不住。他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伸手轻轻拉住宋安川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过来,坐我怀里。”
宋安川被他拉着,重心一倾,稳稳坐在了云逸辰的腿上。可刚坐稳,他就像被烫到似的想起身,后背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更怕自己压到对方的伤腿。“我这样坐着,你腿疼吗?”他垂着眼,指尖紧张地攥着云逸辰的衣角,声音里满是顾虑。
“放心,不疼。”云逸辰的声音像浸了温水,他一只手环住宋安川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指腹蹭过柔软的发梢,“宝贝,你从早上就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要是实在不想去,现在给警察打电话说不去,还来得及,没人会逼你。”
宋安川摇摇头,下巴抵在云逸辰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我可以的,我没事。”
“没事?”云逸辰低笑一声,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垂,语气里满是宠溺的拆穿,“那你在怕什么呢?跟我说说。”
被他这么一问,宋安川憋了一早上的担忧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他攥着云逸辰的衣领,声音带着点发颤:“我怕……我怕他说出什么奇怪的话,那个疯子当初都敢绑架我、放火烧公司,现在突然要见我,到底想干什么?万一他当着警察的面,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或者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怎么办?还有你——”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云逸辰,眼底满是慌张:“万一他故意刺激你,说些难听的话,你要是一激动忘了腿伤,再出点事可怎么办?医生说你这腿得养好久……”
云逸辰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担心,心里又软又暖。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宋安川的头发,动作温柔得能化开冰雪:“宝贝,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只当耳旁风,别往心里去,更别当真,明白吗?”
他指尖蹭过宋安川的脸颊,语气无比认真:“就算他编出天方夜谭,我也不会因为他的话,对你有半分不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一步都不会离开。”
“至于我的腿,”云逸辰握住宋安川的手,按在自己腿上的石膏上,让他感受那份坚硬的支撑,“我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会让自己再受伤,更不会让你担心。”
说完,他轻轻按住宋安川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怀里带,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熟悉的雪松香裹着温热的体温,慢慢漫进宋安川的鼻腔——那是云逸辰身上独有的味道,是他从小到大最安心的味道。
宋安川听着怀中人沉稳的心跳,又闻着这股让人踏实的气息,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他往云逸辰怀里缩了缩,手臂轻轻环住对方的腰,声音软了下来:“那……那我们一会儿就去吧。”
“好。”云逸辰低头,在他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又过了不久,护工轻叩病房门,低声说司机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候。宋安川深吸一口气,弯腰检查了一遍云逸辰腿上的石膏固定带,确认没有松动,才握住轮椅推手,稳稳地推着人往病房外走。
走廊里的灯光偏冷,与病房里的暖黄截然不同,宋安川下意识放慢脚步,避开地面的接缝处,生怕轮椅颠簸到云逸辰的腿。云逸辰坐在轮椅上,指尖轻轻搭在宋安川的手背上,偶尔轻声提醒:“左边有护士推车,慢一点。” 简单的话语,却像一颗定心丸,让宋安川慌乱的脚步渐渐稳了下来。
出了住院部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宋安川下意识想替云逸辰挡一下,却见对方已经抬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别抬头看,晒眼睛。” 他顺着云逸辰的力道低下头,鼻尖蹭过对方的手腕,熟悉的雪松香又漫了过来,心里的紧张消散了几分。
司机早已将车停在台阶旁,还贴心地放下了车门边的踏板。宋安川刚想弯腰扶云逸辰,却被对方拉住:“我自己来,你帮我扶着轮椅就行。” 云逸辰撑着轮椅扶手,小心翼翼地挪到车上,动作虽慢,却稳稳妥妥,没让宋安川多担一分心。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往警局的方向开去。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轻轻吹着。云逸辰侧过身,紧紧握住宋安川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力道沉稳,轻轻捏了捏宋安川的指节,像是在传递力量:“别紧张,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宋安川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云逸辰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让他原本乱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到了之后,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不用怕。” 云逸辰又补充道,拇指轻轻蹭过宋安川的手背,“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随时可以走,不用硬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向宋安川承诺,无论何时,他都会是最坚实的后盾。
宋安川转头看向窗外,街道两旁的树木飞快后退,可他的注意力却全在掌心的温度上。他轻轻回握云逸辰的手,低声说:“嗯,有你在,我不怕。”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就算一会儿要面对蒋旭阳,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他知道,身边的人会一直陪着他,护着他。
车子稳稳停在市局门口,宋安川先下车,绕到另一侧帮云逸辰推轮椅。他指尖握着推手,指节微微泛白,直到云逸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才深吸一口气,推着人走进警局大门。
接待的民警早已在大厅等候,见他们来,礼貌地迎上前:“云先生,宋先生,这边请,见面室已经准备好了。” 宋安川点点头,跟着民警穿过走廊,脚步放得很轻,每走一步,心里的紧张就多一分。
推开见面室的门,民警侧身让他们进去:“蒋旭阳就在里面,有任何情况可以随时叫我们。” 宋安川推着云逸辰往里走,目光刚扫过房间,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蒋旭阳——而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
看到玻璃的瞬间,宋安川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心底悬着的石头落了大半。有这层阻隔,蒋旭阳就算想做什么、说什么过分的话,也无法靠近自己,更没法刺激到云逸辰。他定了定神,推着轮椅走到中间的椅子旁,先帮云逸辰调整好轮椅的位置,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对面的蒋旭阳穿着灰色的囚服,双手被手铐固定在椅子扶手上,头发凌乱,眼神却依旧阴鸷。他看到宋安川,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哟,你还真敢来。”
宋安川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声音平静:“我来了,你叫我来干什么?有话直说。”
蒋旭阳的目光又转向云逸辰,眼神里满是嘲讽,语气尖酸:“呵,你也来了?云总真是好兴致,都成了个动不了腿的废人了,还巴巴地跟着来护着他,就不怕自己再摔一跤,彻底站不起来?”
“你闭嘴!” 云逸辰眼底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刚要开口反驳,就被宋安川抢了先。宋安川皱着眉,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少在这说废话,你要是只想说这些恶心人的话,那我们现在就走,没功夫陪你耗。”
蒋旭阳被打断,脸色沉了沉,却没再继续挑衅云逸辰,只是把目光重新落回宋安川身上,扫过他露在外面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上次被绑架时绑出来的浅淡红痕。他嗤笑一声:“你的伤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上次在仓库里,你可不是这么硬气的样子。”
宋安川指尖一顿,想起上次被锁在仓库里的恐惧,却很快压下心头的波澜,抬眼看向蒋旭阳,语气坚定:“我的伤没什么,很快就好了。你要是没别的话,那我就问了。”
蒋旭阳挑了挑眉,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啊,你想问什么。”
宋安川指尖抵着玻璃边缘,冰凉的触感勉强压下心头的颤抖,他抬眼看向蒋旭阳,声音比预想中更稳:“你为什么要跟着林墨涵?没必要陪着他一起针对我。”
蒋旭阳闻言,先是往后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轻佻的笑,手铐在扶手上蹭出细碎的声响。他盯着宋安川,眼神里的恶意像藤蔓般蔓延:“一开始?一开始我就是想搭着林墨涵的线回国。国外的日子太无聊,总得找个由头回来看看——看看你过得有多惨。”
“我听说你被家里赶出来,在城中村租漏雨的小房子,每天啃泡面找工作,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蒋旭阳的声音里淬着毒,每一个字都往宋安川心上扎,“你知道吗?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半夜都能笑醒。那时候我就觉得,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他身体突然前倾,脸几乎贴到玻璃上,眼底是扭曲的偏执:“你凭什么好起来?凭什么从泥里爬出去?你就该和我一样,在黑暗里烂着,一辈子都别想见光!可你呢?你有了工作,有了朋友,甚至还有云逸辰护着你——你凭什么?”
“后来林墨涵找到我,说要整你。”蒋旭阳的嘴角咧开一个奸恶的弧度,像是在回味什么快感,“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帮他查你的路线然后想办法帮他抓你,看着他把伤害你,看着你吓得发抖,看着你求人的样子——宋安川,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兴奋!”
“够了。”云逸辰的声音突然响起,冷得像寒冬的冰棱。他紧紧握着宋安川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蒋旭阳冻伤,“你自己心甘情愿待在泥里,就想把别人也拽下去?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伤害他?”
蒋旭阳被打断,却没生气,反而转头看向云逸辰,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哟,云总这就急了?我还以为你多了解宋安川呢。怎么,他没告诉你,他以前是怎么在别人面前装可怜的?没告诉你,他心里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你到底了不了解他啊?”
宋安川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听到蒋旭阳的挑衅,立刻抬眼反驳:“蒋旭阳,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以为你编些瞎话,云哥就会信你吗?他比谁都清楚我是什么人,你这套没用!”
“急什么?”蒋旭阳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恶意的笑,眼神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信不信,决定权在云总手里,又不在你这。”
宋安川刚要再开口,手背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的力道——是云逸辰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腹还温柔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像是在无声安抚。那一下轻拍,瞬间抚平了宋安川心底的慌乱,他转头看向云逸辰,眼底的紧绷渐渐松了些。
可蒋旭阳却像是没看到这一幕,反而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针:“云总,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上次林墨涵把他绑走,你以为你赶去得及时,救下来的是完好无损的他?”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满是龌龊的得意:“其实那时候,他早就被林墨涵睡了。宋安川啊,看着清高,在床上还不是一样会祈求求饶?他现在在你身边,可脏得很呢。”
“放你妈的狗屁!”云逸辰猛地站起身,手边的水杯被带倒,“哗啦”一声摔在地上,水渍溅了一地。他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的温柔彻底被怒火取代,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你满嘴喷粪,恶心至极!这种龌龊事也能编得出来,你到底有没有心?”
宋安川也慌了,连忙跟着站起来,伸手轻轻扶着云逸辰的后背,掌心顺着他的脊背慢慢顺气,声音带着急意:“云哥,你别气,别气啊!他就是故意刺激你,想让你动怒,那些都是假的,我没有,真的没有!你忘了医生说过,不能激动,当心腿上的伤复发!”
云逸辰深吸了几口气,顺着宋安川的力道慢慢平复情绪。他低头看向身边一脸焦急的小孩,眼底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心疼。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宋安川的头发,声音重新变得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是假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蒋旭阳,眼神冷得像冰:“你和林墨涵造的孽,凭什么要让他来承受?你们为了满足自己的恶意,连这种下三滥的谎话都编得出来,真是龌龊到了骨子里。我的宝贝,干干净净,凭什么被你们这么污蔑?”
云逸辰眼神锐利如刀,牢牢锁住蒋旭阳,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算退一万步,真如你所说,那错的也从来不是安川,而是你们这些施暴者!我绝不会因为别人的恶行,就觉得他‘脏’——他的灵魂干净得像初雪,真正肮脏不堪的,是你这颗装满恶意的黑心!”
宋安川听着云逸辰的话,鼻尖微微发酸,却还是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劝道:“哥,别跟他置气了,坐下来歇歇,当心腿伤。”他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温度,轻轻拽着云逸辰的袖口,眼底满是担忧。云逸辰顺着他的力道坐下,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稳稳传递过去,像是在无声承诺:有我在,没人能再伤你。
蒋旭阳看着两人相护的模样,脸上的嘲讽更浓,那副令人憎恶的嘴脸丝毫没有收敛:“哟,都这样了还护着?云总,你还真是‘情深义重’啊。”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眼神又转向宋安川,像淬了毒的刀子般刮过对方的脸,“可你别忘了,宋安川,你生来就是低贱的命!你就该在黑暗里苟延残喘,别做梦了——攀上个有钱人,就以为能变凤凰了?”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宋安川心里,可他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站得笔直。他抬眼看向蒋旭阳,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只剩坦然与坚定:“那是你自甘堕落,不是我。没错,我出生不好,亲生母亲不待见我,小时候经常饥一顿饱一顿,为了一口吃的,不得不低头求饶;有时候做错一点小事,就会被赶出家门,在寒风里缩一整晚……”
说到这些过往,宋安川的声音微微发颤,可眼底的光却越来越亮:“可那又怎么样?家庭是我无法选择的,但我的人生可以!在遇见云哥之前,我就靠着自己努力学习,放学去打零工凑学费,哪怕住最便宜的出租屋,也从没放弃过;后来找工作,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我还是咬着牙改简历、学技能,从没让自己消沉过。”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身边的云逸辰,眼神里多了几分柔软:“遇见云哥后,他确实给了我好的平台和机遇,但我从没想过要靠他‘躺平’——我加班学业务,跟着前辈跑项目,每一点进步都是我自己拼出来的。我可以靠自己慢慢变好,慢慢走出黑暗,这就是我能越来越好,而你不能的原因——你只会把自己困在泥里,还想把别人也拽下去,可我不一样,我心里有光,我能朝着光走。”
云逸辰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宋安川的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着,又酸又软。他心疼小孩过去吃过的苦,心疼他曾在黑暗里独自挣扎的日子;可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欣赏与喜欢——喜欢他在泥泞里不肯低头的韧劲,喜欢他哪怕被全世界否定,也依然愿意朝着光奔跑的勇气。原来自己这么爱他,不只是因为心疼,更是因为被他骨子里这份向阳而生的坚韧,深深吸引。他悄悄收紧了握着宋安川的手,在心底默默承诺:以后的路,我会陪着你,再也不让你独自面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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