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桥上凹凸不平的浮雕,月相的阴晴圆缺在他掌心掠过,夏墨望着天边的斜阳,想着见到盛以兰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这第一个片段的拍摄时间定在傍晚。
桥上的人比白天少了许多,正方便他们拍摄。
他又是第一个到的。
站了一会,受了伤的腿不能下地,他只能靠着一支还健康的腿,和手上的两个单脚架支撑,累的很。路过的行人来来往往,无不侧目,可怜夏墨像只被观赏的猴。
就在他四处张望着有没有合适歇脚的地方时,桥上却走来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盛以兰!
女孩今天披散着头发,发丝在余晖下隐隐发光,白色的衬衫搭配简单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棕黄色的马丁靴,今天的盛以兰没穿R城中学的校服,一身干净又干练的办公室型穿搭,与平日里优等生的样子截然不同,她踏着撒满橙黄色阳光的古桥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恍惚间夏墨好像看见了她未来的模样。
等那人真的站到面前,夏墨刚刚在心里编排好的体面的招呼,全都忘的一干二净,眼里都是她嘴角荡起的笑意。
最后还是盛以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怎么不找个地方坐着等?脚上伤不疼吗?”
夏墨这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的回:“没事没事…”
她看着他笑了。
“还是别站着等了,找个地方坐,他们也不至于看不见。”
盛以兰说着,没等夏墨的回应,扶着他的手臂,慢慢的和他一起挪下桥。
桥下大路靠着湖,路边栽了几棵漂亮的垂柳,柳条在微风里轻轻晃动,偶尔落下几点簌簌的柳絮,飘在长夏碧绿的水面上,两人就在这树下的石凳坐了下来。
夏墨的大脑在她的手覆上自己的手臂时就已几近宕机,盛以兰此刻坐在他的身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竟觉得似乎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清冽的香味,他分不清那是一旁柳树传来的绿意,还是就是身边人身上的味道,这让他觉得新鲜,奇特,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些,可两人的距离此刻已不过一臂,又让他觉得脸热的不行,觉得自己的想法冒犯,恶劣,这矛盾的感受快将夏墨逼疯,他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也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做,所有前天晚上在心里预演好的话忘的一干二净。这个情况居然让他有了几分想要逃离的冲动。
似乎是他太过沉默,让气氛颇为尴尬。盛以兰主动挑起了话题,问他分镜画的怎么样。
听到她的问题,夏墨大梦初醒一般,像突然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有些急切地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了分镜画稿,放在两人空着的石凳中间,一张一张的给盛以兰展示。奇了怪的,当他把画稿放在她面前,和她一点一点讨论安排的细节和她写的故事的时候,夏墨那颗躁动的,紧张的,一直在半空中漂浮的心,渐渐就安静了下来,慢慢的,轻柔的,落回了地上。
他分不清是擅长的领域给他带来了安全感,还是盛以兰这个人给他带来的感受。
两人此刻头靠着头,距离更加贴近,盛以兰低头认真看着夏墨的画,而夏墨终于敢在这个时候,抬起眼看看她,女孩轻轻皱着秀气的眉头,垂着眼睛,细长的睫毛撒下了一片阴影,她嘴唇轻抿,是一副思考者的神态。
聊着聊着夏墨渐渐彻底放开,对每个镜头的设计原因他都想毫不保留的告诉眼前的人。
就在俩人正起劲时,夏墨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他被实打实的吓了一跳,肩膀感到一阵麻意,回过头发现其他组员一个不落的,此刻都站在他们了身后。
罪魁祸首林屿此刻就露着一口大白牙,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呼。
站在他后边的是穿着随意的周倾桐,何琰生则穿着成套的休闲运动装挎着大大的黑色相机包站在她旁边。
在半个夕阳潜进云层时,他们的第一条短视频终于开拍。
陈诗踏上回家必经的那座古桥的时候,夕阳已经快要望不见了,余晖洒在她的肩上,似一层无形的重担,傍晚的桥上已经没什么人,刚刚下班,她的脚步好沉好沉,垂着头,耳边似乎又起了耳鸣合着上司似乎还在耳边的怒骂,让她本就混沌的脑袋更加沉重,呼吸有些不顺,让她不得不停下靠在桥上,时不时的心悸像在胸膛里装了一口震动的钟。她通红着眼眶,看着夕阳彻底沉没在远远的水平线下,好像再也不会回返。
扶着桥梁上的浮雕,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她想要发出些声响,喉咙却像被石子塞住,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无端的情绪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快要将陈诗淹没。
突然耳边响起了叫唤,一声一声的小姐姐,陈诗有些僵硬的回过头,眼前出现了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带着金丝框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对她说些什么。
她开口完,在等自己的回复。陈诗刚刚却只能看见她动着的嘴巴,什么也没听进去。
“不好意思,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可以吗?”她听见自己说。
那年轻的女孩毫不介意她的心不在焉,又说了一遍。
“小姐姐,我今天搬家,家里边许多旧书没办法拿走,于是就出来两块一本卖了,现下就剩这一本诗集,你看看你感兴趣吗?太晚了,喜欢我就直接送你。”
陈诗的脑袋木讷,此刻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也就微微点了下头。那女孩就将手里的诗集塞进了她手里,只是一会的功夫,桥上就像没出现过这么个人一样。
就这样,等陈诗神思回到脑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胡乱把手里的书塞进帆布包里,抬脚回家。
看着盛以兰的身影在镜头里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林屿举着何琰生带来的单反,嘴角勾起一抹轻快的笑,大喊一声“卡!”
他按下结束键,勾手示意身后不远处的用手机拍摄推文照片的周倾桐和何琰生来看看。
大家都围上来查看拍摄的效果,只有夏墨站在盛以兰刚刚站过的地方,望着盛以兰身影消失的桥头,没过一会,那熟悉的身影又迎着他走了回来。
她早早的已从演绎的角色里出来,此刻脸上带着笑,脚步轻快,身后的路灯在她的步伐间亮起,少女的的目光不偏不倚,让夏墨恍惚间要以为她就是为自己而来。入夜的月桥沐浴在月色皎洁之下,一切显得静谧安然。
夏墨几乎要感觉不到自己站得有些酸涩的腿了,小组成员各个劝他把分镜细节介绍好就可以到一旁休息,他却偏生要看着大家拍摄,组员都以为他是什么尽职尽责的大好人,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多和盛以兰呆着的私心。
盛以兰刚刚走回大部队间,就被林屿扯过去看相机,林屿一边调着视频,一边自豪地吹嘘自己的拍摄技巧。
“看哥这牛x的技术!”
“班长,我是不是直接给你拍成刘亦菲了!”
“快感谢我!”
盛以兰被他拉着,看他颇为自我满足的神色觉得好笑,附和他道:“对对对,谢谢你把我拍这么好看。”
夏墨靠在桥上,借着桥做支撑,放松自己酸涩的腿,远远看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盛以兰抬起眸子看了看他。
所有人看过拍摄内容过后,第一个片段算是彻底拍摄结束。
忙碌时精神紧绷,倒是不觉得饿,现下任务完成,空空的胃就开始抗议,一行人都想赶紧找家餐厅吃饭。
何琰生小少爷的身份可不是吹的,大家刚掏出手机想商量着打车,他就已经带着和煦的笑容给众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不用找了,我家司机车已经到了,我们可以直接坐到附近的商城里。昨天我就和倾桐看了看附近的餐厅。”
除了一开始就抱着手臂没动的周倾桐,听到他的话,大家都默默收起了手机,抬起头,几个人面面相须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对有钱大佬的敬畏。
几个人上了何少爷的车,不需要受制于晚高峰叫车的困难,很快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组里的几个人除了周倾桐吃不了辣以外,都没什么特别的忌口,于是大家就都听何琰生的,去他提前有了预约的粤菜餐厅。
刚刚坐下,林屿就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菜单,一通报菜名。两个女生坐在一块,夏墨和琰生则坐在她们对面。
夏墨的腿伤碍着,坐下废了几分力气,看着大家帮他把双拐放到一边,觉得分外羞耻,拖着伤腿拄着拐来参加拍摄,站了一天,他不觉得后悔,此刻需要人帮忙才能干好一些小事,突然就让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来,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这些太明显的无能为力也不想看起来像个累赘,特别是在盛以兰面前。
这简直,太难堪了。
如果自己当初不是因为太贪心于见到她就好了,如果自己那天打球的时候小心一点,早点看出那人的不怀好意就好了。
他有些懊恼。
盛以兰就坐在对面,她把一头长发扎了起来,露出了细瘦的脖颈,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皮肤白的扎眼,夏墨的眼神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女孩正和旁边的人一起垂着头看菜单,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忽地抬眸,夏墨来不及反应,一双眼恰然与她对上,登时觉得不知所措,他换忙装作自然,垂下头就要一起和何琰生看菜单。可何少爷却早已在他说随便后,就轻车熟路的把菜点了,此刻那本菜单正安静的合着躺在桌子上。
夏墨尴尬得耳热,他为自己失败的欲盖弥彰而无所适从,他不敢看对面人的表情,只能一味地看不知道显示了什么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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