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是在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氛围中被迅速带离鹰巢主基地的。卫兵的行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迅捷、隐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被要求戴上隔绝视线的头罩,塞进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固悬浮车。车辆在错综复杂的地下隧道中高速穿行,引擎的嗡鸣被隔绝在厚重的装甲之外,只剩下令人不安的寂静和黑暗。
当眼罩被取下,刺目的模拟光线让他眯起了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他熟悉的、冰冷的金属实验室或走廊,而是一个……风格迥异的空间。这里更像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避难所公寓:柔软的布艺沙发,线条简洁的餐桌,甚至还有一个嵌在岩壁里的小型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基础的读物。模拟自然光的灯带嵌在天花板边缘,试图营造白昼的假象。空气洁净,带着新风系统过滤后的、微凉的矿石气息。但这里没有窗户。头顶是粗糙加固过的原生岩层,唯一的“天空”是惨白的灯光。这是一个深埋地底的、与世隔绝的“堡垒”。最让沈砚感到不适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永恒的寂静和封闭感,阳光、风,乃至基地里那种冰冷的“人气”,都被彻底隔绝。
就在他被护送进来,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关闭、落锁的瞬间,负责押送的卫兵队长,在转身离开前,用刻板的声音留下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
“指挥官命令:鹿闻景医疗官因突发不明健康问题,已接受隔离观察。为确保项目核心绝对安全,即日起,您将在此安全点隔离,直至基地威胁解除。”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子弹,瞬间击中了沈砚!
鹿闻景!隔离观察!突发不明健康问题?!
担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砚。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给他分享点心,试图用温暖化解他心中坚冰的鹿医生!他出事了!情况不明!
恐惧和焦虑攫住了沈砚的心脏。但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为什么偏偏是鹿闻景?为什么是在陆凛刚刚对他表现出一点点“不同”、而鹿闻景作为沈莫一的伴侣、作为试图缓和他们关系的人,与自己走得最近之后?
沈砚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想起了陆凛的冷酷,想起了他处理顾珩爪牙时那种碾碎一切的狠厉。对陆凛来说,清除一个可能影响“样本”稳定性、甚至可能“引导”样本产生不该有情绪的外在因素,需要犹豫吗?这次所谓的“突发不明健康问题”,会不会是陆凛……在“借刀杀人”?或者干脆就是陆凛默许甚至操作的,为了清除沈砚身边这个“多余”的影响?因为鹿闻景在试图让他沈砚……不那么像一个纯粹的“样本”?
这些充满恶意的揣测,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侵蚀了沈砚的心防。他脸色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股混合着对鹿闻景安危的深切担忧、对陆凛可能冷酷算计的愤怒、以及被彻底操控玩弄的无力感,在他胸中翻江倒海。他环顾这个设施齐全却冰冷死寂的堡垒,感觉这里更像一个精心打造的、用来关押和驯化他的高级囚笼。
就在沈砚被阴郁的念头和冰冷的愤怒包裹时,堡垒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再次无声地向侧滑开。
陆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罕见地褪去了笔挺的指挥官常服,穿着一身质地优良的深灰色便装,但这并未削弱他周身那股冷硬、掌控一切的气场,反而增添了一丝居家的、却更显压迫的亲密感。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装不了多少东西的黑色手提箱,身后空无一人。
沈砚猛地抬头,看到是陆凛,眼底的担忧瞬间被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戒备和无声的控诉所取代。那双清亮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地钉在陆凛脸上,充满了不信任和愤怒的质问——是你吗?鹿闻景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陆凛被沈砚这充满敌意、仿佛在看一个阴险刽子手的目光看得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沈砚情绪的巨大波动——不再是惯常的沉默或隐忍的抗拒,而是一种尖锐的、直指他本人的、混合着恐惧和憎恨的冰冷愤怒。为什么?仅仅因为把他转移到了这里?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
陆凛心中掠过一丝罕见的困惑和……一丝被误解的、微妙的烦躁。他习惯了沈砚的各种反应,但这种带着强烈个人憎恶的冰冷凝视,让他感到陌生和不快。他想开口澄清,想质问沈砚为何如此看他。但长久以来的指挥官身份、根深蒂固的冰冷面具,以及那份不愿在“样本”面前显露任何情绪波动的固执,让他将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只能像个闷葫芦一样,将这份疑惑和沈砚莫名的怒火一起,沉甸甸地压回心底,自己默默消化和琢磨。
“这里安全。”陆凛最终只是用他一贯平稳、听不出情绪的声线陈述道,仿佛在宣读一份客观报告。他将手提箱放在靠墙的矮柜上,“威胁解除前,我在此确保隔离状态。”他给出了理由,简洁、冰冷、符合“指挥官”的身份和职责——确保“项目核心”的物理安全和状态稳定。完美,无懈可击,彻底回避了任何个人因素。
沈砚听到这句冰冷的话,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确保安全?是确保他这个“样本”不会脱离掌控吧!亲自驻守,是更方便监视他,防止他因为鹿闻景的事而“失控”吧!他看着陆凛自顾自地打开手提箱,取出几份文件和一个专用的加密通讯器,动作从容得像是在布置自己的办公室,那股冰冷的愤怒和失望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陆凛,大步走到那模拟光窗前,留给陆凛一个冰冷、僵硬、写满抗拒和无声控诉的背影。他需要离这个可能策划了鹿闻景“意外”的男人远一点!
陆凛整理文件的手指,在沈砚转身的瞬间,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看着那个散发着强烈拒绝气息的背影,眉头微蹙。堡垒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新风系统低微的、恒定的嗡鸣,以及两人之间那汹涌澎湃、却无法言说的误解与冰冷的硝烟。
与此同时,在鹰巢主基地的指挥中心。
沈莫一双眼赤红,像一头濒临爆发的困兽。他面前的监控屏幕疯狂切换,数据流如同瀑布倾泻。鹿闻景只是低烧和轻微的肢体颤抖,情况稳定,被强制在家休息,但这足以让沈莫一心痛如绞,怒火焚心。每一次想到爱人可能承受的不适,想到那隐藏在暗处的毒手,他就恨不得将始作俑者撕碎!
“林予安!”他咬牙切齿,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代表异常毒素扩散的红色区域图,一拳狠狠砸在坚固的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我要你血债血偿!” 他不再仅仅是执行命令的副官,复仇的火焰已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他调动着所有能动用的、甚至部分超出常规权限的隐秘资源,手指在加密通讯器上快速敲击,筹划着一个个极其危险、直指林予安要害的报复方案。明面上,他依旧是那个焦头烂额、全力调查“不明健康事件”的负责人;暗地里,复仇的毒牙已悄然露出。
陆凛虽然人在地下堡垒,但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网络,依旧牢牢掌控着鹰巢的每一个角落。他通过随身携带的加密通讯器,冷静地向核心情报小组下达指令,声音透过冰冷的电波传出:
“情报组,散布消息:Alpha-7因不明原因出现严重腺体源能量流失,信息素稳定性濒临崩溃,已转入最高等级无菌隔离舱进行维生支持,情况……危急,恢复前景不明。”
他要让林予安的情报网捕捉到这个信息,让那个疯狂的毒蛇以为他的“蜂巢湮灭”计划已经奏效,已经重创甚至即将毁灭他最重要的目标。只有让猎人相信猎物已经濒死,他才会得意忘形,才会从阴影中探出头颅,露出致命的破绽。
冰冷的指令在绝对加密的频道中传递。地下堡垒里,陆凛的目光从沈砚冰冷的背影移开,落在那扇隔绝了所有阳光和声音的厚重合金门上。沈砚那莫名的怒火带来的烦躁感,悄然转化成了更深沉、更紧迫的杀意——必须尽快解决“王针”,必须揪出林予安,彻底碾碎这根毒刺!这不仅是为了鹰巢,为了沈砚的安全,此刻,也隐隐夹杂了一丝……为了平息沈砚那指向自己的、冰冷的、让他感到无比烦躁的愤怒?而沈莫一在指挥室压抑的咆哮和砸在控制台上的闷响,也清晰地通过加密频道传入陆凛耳中。陆凛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寒刺骨。林予安,已经同时触碰了他和他最得力副官绝对无法容忍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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