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往朝圣广场的马车里，她手中一直不停地把玩着那封邀请函。
她看着车窗外一百年后的宗座城，眉头微蹙，帽檐暗处的眼神明灭闪烁，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清晨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乌云渐渐占据了城市上空，庞大的权利之城失去了阳光后，逐渐显露出它冰冷的一面。
希斯塔莫名地有点烦闷。
泽珀尔太了解她了，一个人的经年累月的习惯本来就很难改变，更何况她才苏醒没多久，可能随时都有被看穿的危险。
看穿又能怎么样？她想，反正只是套套情报，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同归于尽一次。
希斯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无谓的担心。
她垂下眼，余光瞥见便宜老爹正在快乐地闭目养神。她把蔷薇魔杖召唤出来，感受着一阵阵的魔力波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把好魔杖没错，但是却是把圣殿魔法特化的魔杖。
换言之，就是只有在使用圣殿魔法时，它才会好好工作。
收礼物真的好麻烦，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她决定有空学几个漂亮的圣殿魔法，回头给这位便宜老爹表演一下，再赶紧找找一百年后最新的变形药水怎么做。
就算是最坏的结果，至少要把莫里根家摘干净吧，她觉得。再说泽珀尔占便宜早醒十几年，有得必有失，没准早记不得关于她的细节了。
尽管她对现在的泽珀尔缺少情报，没法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大脑里一遍遍推演泽珀尔可能的反应和立刻来杀她的可能性。
这种感觉真是上瘾。未知没有让希斯塔沮丧，她心里反而因为博弈的不确定更兴奋了。
她陷入沉思不久后，马车停在了教皇宫前。
她下车一眼就看见了全新的教皇宫，奢华、宏伟，尖尖的穹顶和极其复杂的立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可她真的忍不住想笑——
经过她的“指点”，一百年后的教皇宫不但华丽的过分，也坚固的过分了。一层层防御魔法的波动让希斯塔大开眼界，这样不惜人力物力地布防，活像一个被打怕了的小丑。
“可能快要下雨了，希斯塔，这个季节的都城总是这样。”莫里根子爵一边下车一边说。
希斯塔这才发现，教皇宫的上方已然是乌云密布了。
“走吧，但愿不要被淋湿了，我还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呢，今天可是我们回家的好日子！”
确实是个好日子，她也这样想。
-
经过严格的检查环节之后，希斯塔终于又一次踏上了朝圣广场。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四周的人都是活的。
这里和一百年前的朝圣广场风格差不多，但大了很多。置身经常梦到的相似场景里，她感觉很恍惚，梦境里的尸山血海和现实的衣香鬓影重叠在一起，有一种荒谬的美感。
四下一直有人打量她，但她只是个子爵小姐，甚至父亲还是一个商人，传统的旧贵族一向是不屑于和这样的“暴发户”结交的。
所以尽管周围有很多好奇的目光，一时间并无一人上来搭话。
希斯塔将目光藏回了宽大帽檐的阴影里，她本来就讨厌贵族的社交场，现在这样正合她意。
好在不一会儿，仪式就开始了。
教廷的仪仗依次进入了广场，一位大主教站在高台上，手持一本《天神圣典》开始朗诵颂诗。
“神先爱我们……”
真无趣。
“……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
真虚伪。
大主教念着念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人群中逐渐出现了一些骚动。希斯塔微微抬头，那位大主教好似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像生了急病的样子。
希斯塔站的有点远，还没等她认真观察大主教的情况，那人已经被两个教廷骑士搀扶了下去，高台上随后走上来一人，替他说完了最后一句颂诗——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那声音干净冷冽，如同春寒中未融的冰雪，低沉的共鸣像弦乐的余音般回荡在广场上，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他说完后，广场上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那人头戴荆棘冠，手里拿着金色的权杖，微微卷起的金棕色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漂亮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阴影，他的眼瞳是深邃的蓝，好像海底一般神秘又充满吸引力。
他此时也是青年的样子，但身形已然具备了成年男性的气质，青涩未褪的俊美和强大威严的侵略感交织在一起，像漩涡一样汹涌迷人。暗红色的丝绒祭披和闪耀的金色冠冕衬托得那棱角分明的面容更加威严，站在教皇宫前好像神衹一般完美。
他的表情是她熟悉的冷漠，但比起一百年前那个总是把正义挂在嘴边的圣殿骑士，他身上又多了一些危险的戾气。
希斯塔第一次看见这种装束的泽珀尔，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的他不是身披铠甲，就是军装便服，每次见面不是在追杀，就是在追杀的路上。
不过这张年轻的脸，倒是比以前顺眼一点。在陌生的时代见到熟悉的面容，希斯塔甚至有一丝奇异的亲切感，她承认，这张脸勉强能算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殿下。”广场上的众人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纷纷向他行礼。
黑发银眸的少女穿着贵族的礼服在人群中亭亭而立，微微仰头，无比专注地看着高台上的人。
泽珀尔的目光穿越人群，一眼便聚焦在了她的脸上。
百年的时光仿佛都凝固在了此刻。
风吹拂过她宽大的帽檐和他的衣角。
她知道，他看见她了。
翻滚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广场，周遭的一切都阴沉沉的，有一瞬间，她好像感觉自己还是那个杀了七天七夜的黑魔女希斯忒利亚。
胸口开始隐隐作痛，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弥漫出血腥味，她仿佛又回到了一百年前的那天。
后来，他们每一次见面都伴随着鲜血。
周围响起了颂歌，广场上的贵族们开始低头祈祷，但她却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的世界被这一束幽深的目光死死吸引，她的耳边只能听见心脏巨大的跳动声，在她的整个世界轰轰作响。
她的手藏在宽大的裙摆里，控制不住地发抖。
是兴奋。
她的灵魂正在战栗。
她右手的无名指传来微微的刺痛，她知道他的**也已经呼之欲出。
希斯塔浅浅地笑了，她提起裙摆，向他遥遥行礼，就当是感谢他的咒语让她重生。
又见面了，泽珀尔。
小恨侣终于见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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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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