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理科生被发配其他班级的第一天，整个高三年级都很新鲜。
具体表现为课间总有各个班级的人跑出来乱窜，有的寻亲相拥，有的寻仇互怼，总之走廊上嘈杂一片。
钟婧往窗外看了一眼，紧接着“哗啦”一声，默默关紧窗户，将校服外套一铺——纯困战神应身倒桌。
不过她在睡觉时总会留一只耳朵聆听周围的动静，就比如现在，她能清晰的听到许晗在教室中间的嘻哈声，魏晨跟人猜拳的锤桌声，以及那个新前桌写字的唰唰声……
还真别说，写字声挺助眠的。
“唰——”
一道阴影笼罩钟婧，即使是闭着眼，她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四周光线暗了几个度。
应该是某个课代表发试卷，看她睡觉，又把试卷盖她头上了吧。
这种事儿钟婧都习惯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她暂时懒得拿，醒了再拿也是一样的，反正不影响什么。
然而……
助眠的写字声停止了，裴书放下笔，貌似是要出门接水——因为钟婧听到了板凳挪动和塑料矿泉水瓶被挤压的声音。
“咔哒——”
裴书拧开门出去了。
“重复利用矿泉水瓶，真节俭……”钟婧迷迷糊糊想。
然而还未等她琢磨完，她那助眠大师新前桌又回来了，且在路过她时，顺手拿走了盖在她头上的试卷。
“哈。”
裴书看着数学卷子上鲜红的“15”，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后将试卷对折叠好，放到了钟婧摞起来的一堆教科书上方。
被遮挡住的阳光重新倾泻而下，钟婧原本沉在黑暗中的眼睫轻轻一颤，黑暗瞬间化成了朦胧的琥珀色。
“……”
钟婧一时有些不适应，她继续趴了一会，随后在上课铃声中睡眼蒙眬的直起身——而裴书刚好把头扭回去。
于是，她就这样看着新前桌挺拔的背影，在一节平平无奇的数学课，陷入天马行空的冥想中……
“那个理科班第一，裴书，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数学老师的声音将钟婧拉回现实。
“……”
裴书站起身，却诡异的沉默了。
班里的同学都扭头看向他，他抿了下嘴唇，以最快的速度把黑板上的所有内容扫视一遍，刚准备开口……
“等于六！”
杜宾一拍桌子，率先抢答：“老师，等于六！理科班第一不止是裴书啊，还有我！我有一次和他并列第一呢！”
“就一次，你还吹上了！”魏晨吐槽，声音还不小。
班里爆发出阵阵笑声，数学老师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争取下次也跟他并列啊，那个裴书，你坐下吧。”
裴书听话的坐下了。
“好了，都别笑了！你们这帮人，数学考的能有人家一半高，我都能半夜笑醒！”
数学老师长叹一口气。
经过这一小插曲，钟婧也清醒的差不多了。她实在闲的无聊，在桌肚里摸了一圈，摸到了许晗早上塞给她的两根巧克力棒。
“噗……”她笑了一声，心道这出现的真是时候，刚好可以来一根提神。
然而她刚剥完包装纸，以左上角那堆书为掩体，捂着嘴准备咬下去时，裴书转头了。
钟婧：“……”
她知道自己嘴巴张到一半、低着头的样子偷感一定很重，但……裴书也不用一直盯着她看吧？！
“额，你要吃吗？”
钟婧停止进食，从桌肚里摸出另一根巧克力棒慢慢举起，迟疑着问。
裴书往她手上看了一眼，淡淡道：“不要。”
随后他就把头转了回去。
钟婧：“……”
帅哥你真的很诡异你知道吗？
终于熬到下课，许晗飞奔而来，又拉着钟婧离开，最后停在楼梯间长舒一口气，激动道：“撞大运了咱班，两个极品帅哥都来了！极品美女也来了！”
“杜宾就是你看上的另一个男嘉宾？”钟婧稀奇道。
“对啊，你不觉得他整个人劲劲的吗？”
“选卷毛还是微分碎盖，选杜宾还是裴书，简直是六中世纪难题！”
许晗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然而下一秒，她秒变严肃脸，快速挽住钟婧的手臂将她带着转了个面。
“兄弟，不是我说，八班美女这么多的吗？不愧是学艺术的，啧啧啧。”
杜宾双手插兜走在前面，而他后面，正是抱着练习册的裴书。
“裴狗，抬头，有妹子在看你。”杜宾朝饮水机那抬了抬下巴，顺便比了个耶。
裴书一直在看练习册上的名单，闻言下意识抬头，却是朝楼梯间那个方向抬的……
如之前许多次一样，他的目光与钟婧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双方均是一愣，随后钟婧眨了眨眼，看到裴书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笑容。
“诶，你往哪看呢——”
杜宾捶了他一下，也跟着看过去，在看到两个女生后笑着挑了挑眉，低声对旁边的人道：“你看上哪个了？”
裴书没理他，抿着嘴唇往办公室走。
“嘶——两个男神都看我们了，我自信了。”许晗拉着钟婧直转圈圈。
“晗晗，不瞒你说，我感觉裴书已经有意无意的看我好多次了……”钟婧迟疑道。
办公室里，朱冬庆正和姜志武聊天，见自己的得意门生来送练习册，边夸边问他们在八班待的习不习惯。
“习惯，可太习惯了老师，我都不想回一班了。”杜宾笑嘻嘻表示。
朱冬庆哽了一下，骂道：“你个犊子玩意，白瞎我教你这么久！出去出去，赶紧滚出去！尽给我添堵！”
杜宾扯着裴书要走，裴书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他问：“老师，一班的天花板，什么时候可以翻修好？”
“现在天太热了不好搞，估计得到冬天……”朱冬庆打量了他几眼：“你问这个干啥？迫不及待想回自己班了？不愧是为师的首席大弟子，比杜宾有良心多……”
“没有。”裴书斩钉截铁丢出俩字，随后跟着好兄弟跑路了。
身后，朱冬庆在姜志武的嘲笑声中怒摔课本。
“一帮兔崽子！一个两个的，想气死我！”
……
“哎呀我去……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裴狗，原来你也会呛老朱……”
杜宾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唱反调刷好感度，谁知竟是战友哈哈哈哈哈……”
相比于他的癫狂状态，裴书显得就有点儿沉寂了。
“冬天么……”他喃喃自语。
那他是不是，能和她在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看一场雪？再不济，也能共同见证秋末的落叶。
啊对，还有研学呢。
裴书又笑起来。
“裴狗，你跟我讲实话，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杜宾忽然严肃起来：“我发现你自从来了八班，整个人像被夺舍了一样……”
“自我介绍的时候莫名其妙甩脸子先不说，上你最爱的数学课还梦游？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住我！你那扫视黑板的样子明显就是压根不知道数学老师讲到哪了……”
裴书闻言顿了一下，似乎在内心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斗争，好半天，才，平静的问：“你还记得钟婧吗？刚才楼梯口那个……低马尾的女生。”
“哈？咱跟她认识过吗？”
“榆城实验初中，11班，语文课代表。”
“嘶……初中的事谁还记得啊，又不在一个班。哦不对，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有个形影不离的好闺蜜，是英语课代表？”
“嗯。”
“你咋记这么清楚？”
“初中，研学那次。”
“研学咋了？MD说到研学我就来气，因为疫情三年就去了一次……我靠，当时送你捏捏乐的人就是钟婧？！”
“嗯。”
“牛逼，有缘分啊，她居然也在六中。怎么，时隔四年，你要跟她说谢谢？”
“不可以吗？”
“可以啊，你说啊，谁拦着你了，看见走廊上那个窗户没？你等会就直接过去敲窗户，等她看你了，你直接就是谢谢起手。”
“……”
裴书无语，加快步子，率先进入教室。
“哗啦——”一声。
后门口的人猛的把一本漫画塞进了抽屉。
裴书：“……是我。”
钟婧：“……”
“你吓死我了！”
少女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带着劫余后生的侥幸抱怨道，随后又拍拍胸脯，长长舒了一口气。
“狗东西你走那么快干嘛？赶着会旧情人……”杜宾口吐芬芳到一半，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兄弟跟妹子面面相觑。
“打扰了。”他识相的走开。
“说什么呢？谁是谁旧情人？”同为理科班过来的楚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来，她挽了一把落在脸上的碎发，在看到钟婧时眼前一亮，直接上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姐妹，你长得好可爱啊！”
钟婧看到乌泱泱一大片人围在自己桌子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她尴尬的笑了笑，礼貌回答：“你也很漂亮。嗯……短发很帅。”
“嘻嘻，真的吗？裴书，我帅吗？”
楚诺抬头，十分自然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问裴书。
“没我帅。”裴书扫了她一眼，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杜宾啧啧摇头：“你这张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
“哎，虽然很伤心……但人家说的是实话，裴书确实帅。”楚诺撇了撇嘴，又领着一堆刚认识的朋友往外走，闲不住的杜宾也跟着去了。
“呼……”
钟婧松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趴在了桌上。
裴书盯着她几乎看不到发缝的头顶看了半天，轻声问：“怎么蔫蔫的？”
“社恐，处在人群中心就会这样。”
钟婧捂住了脸，随口扯了一句。
其实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真正让她感到全身无力的，是她下下等的身体素质，外加……晚上要进行数学测试。
整整两个小时呢，她蒙选择题，五分钟就能蒙完，剩下的一小时五十分钟，大题是一个字写不出来，谁懂她的绝望？没人懂。
关键是姜志武还不让她做别的事情，也不让睡觉，就得睁着眼，硬生生跟卷子对视俩小时。
纯折磨。
“对不起。”
裴书自然不知道她心里七拐八拐的想法，只当是他们打扰到她休息了，于是打算用自己的方式道歉：“我宿舍里有蛋糕，晚上带给你吃。”
“？”
钟婧微微抬头，刚好撞入少年的眼帘，她此刻戴着眼镜，能清晰的看到他又密又长的睫毛，而睫毛的遮盖下，那双眸子堪称温柔……
鬼使神差，她顶了下腮帮子，悄咪咪道：“我不要吃蛋糕……你晚上把数学试卷给我抄，好不好？”
裴书愣了一下，喉结上下一滚：“……好。”
半晌，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妥，他又补了几句：
“但是抄完还是得学……”
“我可以教你数学，以后你有不会的，问我。”
少年的眼神真诚而炽热，与刚刚和别人贫嘴时的漫不经心完全不同，好像一瞬间换了一个人似的，也是十分神奇。
钟婧刚刚盯着他看了半天，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在他说话时低下了头。
而此刻，再次抬头……
窗外光晕正好，有飞鸟鸣叫，她明明只与他对视了一瞬，却莫名觉得这个目光足以燃烧自己半生。
“你的眼睛好大。”她听见自己说。
“羡慕哥？”他脱口而出。
……
场面安静了。
钟婧：“？”
裴书举起手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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