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快,梁常在昏黄的烛火之下蹙着眉仔细誊抄,写的字虽称不上好看,但也比万禹写得强。
“待到春三月,此地定然一片青绿。”
梁常闻声笔尖微顿,抬头看去:“你怎么来了?”
“睡醒就来了。”兰柏说着,将一兜糕点放在桌上,拿着圆凳到梁常对过,“你没吃东西吧?”
“昂……路上不是吃了些么?不饿也就没再吃。”梁常说着,垂眸继续誊抄,随后抬眸问道:“我一直好奇你哪儿来的钱?”
兰柏左思右想,道:“秘密。”
“你不能是……”
梁常并未说完,兰柏觉得怪异,便快速打断。
“那必然不会!我这……”
梁常轻轻抬手阻止他解释,说:“不,我是说你该不会是在我不在家时辛苦做苦力了吧?”
兰柏歪头由迷蒙到愕然又到豁然开朗,半晌下来终是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梁常不自在。
“那就当我做苦力挣的钱吧。”兰柏笑道,将拿油纸解开,拿出一块糕点掰了一角放到梁常嘴边,“你尝尝。”
梁常微微后仰,他不习惯被人喂食,于是伸手捏过那一角糕点放入口中:“绿豆糕。”
他说着,又继续誊抄册子。
“好吃么?”兰柏拍拍手上的渣子。
“好。”梁常点头,语气听起来些许敷衍,但对于兰柏来说也足以。
兰柏搬着凳双手搭在他腿上,而后用脸蹭蹭他的背:“你不爱吃糕点?”
梁常的心比那铜镜都要平静:“还好……吃什么都行。坐一边去,累。”
除了那种看起来就很恶心的玩意儿,像兰柏做的那样的。
兰柏重新坐到桌对面,静静吃糕点。
梁常抬眸看着兰柏:“说来,我照顾你照顾得有怠慢了。”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不要不回来就好。”兰柏说着,吃掉那块被掰了一块的绿豆糕。
梁常微微张唇,最终没有说什么,而是伸手过去揉揉他的脑袋,看着他冒出来的毛耳朵,手上微微一顿,紧接着轻轻搓搓他的毛耳朵。
“好吧……”梁常收回手,眸子带着一丝笑说:“好像也算得上喜欢你,只是过于平淡了,我没太大的感觉。”
“那就是淡淡的喜欢。”兰柏说着,打了一个响指身下圆凳变作藤椅,他靠坐着认认真真看着梁常。
梁常长得谈不上多么多么好看,多来说是耐看以及硬朗,还有一丝经事称不上多的少年气。
很伶俐,嗯……也笨。
兰柏收敛起毛耳朵,仔细端详着梁常,将他的样子刻在脑子里,不过多时便睡了过去。
梁常并未顾及,只是自顾自地写,直到半夜里,苏绣端着盆过来伺候盥洗。
“大人,该洗漱了。”
梁常见状,忙将搁笔坐在一旁,麻利地仔细盥洗过后,未曾穿鞋,方才登上鞋打算将水倒掉,便被苏绣接了过去。
梁常干笑两声,手不由自主地往身上蹭蹭,坐下来道:“劳你帮忙倒水了。”
“本该如此,主子您客气了。”苏绣手和脚比脑子与嘴都快的端着盆将水倒掉,回来后一看梁常又在誊写,便说:“我来帮您写吧。”
梁常点头,懒得与他捣鼓,拖着凳子去兰柏身侧,看他的眼神里多出些之前少有的好奇。
苏绣拾掇着桌子,眼睛偷偷看他俩。
梁常被看得些许不自在,第一次端起了架子,站起身来说:“咳,不要看了,你、你休息去吧,我还不困。”
“是。”苏绣拱手告退。
又余下梁常和兰柏二人,梁常又坐下来,静静看着他。
兰柏眯眼看着梁常,身子前倾过去靠在梁常肩膀上,双手环着他的腰,喉咙里轻哼了一下。
“你困的话就走吧。”梁常拍拍兰柏的背,听着他哼哼个没完,拿他没辙,只能静静抱着。
两人抱在一起没有多余的心绪,也没有过多能够发散的怪异氛围,多的是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兰柏倚着梁常的颈侧,梁常微微后仰,一只手托着他的腰侧:“好了,起来。”
“我想你。”
“……”梁常不知说什么,眸子微眯起来,“我这不是一直在吗?”
“嗯。”
兰柏闷哼,摇晃起身瞬间,周围幻化虚境。
梁常第一次这样清醒着进入虚境,进入时一阵头昏脑涨。
他猛的睁眼,恍惚间看见兰柏如画中仙般自那瀑布前的莲座之上踩水而来,过处只是荡漾浅浅波纹。
兰柏脚踝上的银铃还在叮叮作响,声音分外清脆。
梁常再眨眼再睁眼,兰柏站在他面前,看着仙气飘飘的,另外……
男生女相的概念在梁常心中更加具象化了。
兰柏看着梁常愣怔,抬手轻轻触了一下他的眉心,指尖沁出一丝金光:“我将护佑你,生生世世。”
梁常屏息,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问:“那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兰柏稍作思索,语气犹如孩童,又像神明说话时一般缥缈:“你不抛弃我就好。”
“好。”梁常毫不犹豫地应声。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护佑你?”
“为什么要问?”梁常不明白,四处看看,看中一块石板过去盘坐下来,“你保佑我,我感谢你,你不愿保佑我,我也不会记恨你。你作为妖神,究竟该如何,我想心里有这样一杆称的。”
话说的有点硬邦邦,但确实如此。
兰柏有权利选择去庇护谁,甚至说他日后要一心向恶都是由他心之所想的事情。
“何必要问我呢?”梁常仰头看着兰柏。
兰柏过去坐在他身侧,仰望上空许久,颇为快乐地感慨:“啊,碰到好的人了。”
梁常耳朵有点红,之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紧接着他抬手蹭眼睛。
他哭了……
兰柏察觉到此,倒抽一口凉气,着急忙慌的给梁常顺背:“你怎么了?别哭啊!”
“没、我没哭。”梁常蹭着眼睛,语气要强,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兰柏心里难受,拥着梁常安抚。
两人在虚境之中聊了许久,梁常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虚境之中,便那样睡下了。
现实里,梁常是伏在桌上睡着的。
半夜里他被拍了两下,睁眼看见的是流明。
流明:“大人,给您支了卧处,换个地儿歇息吧。”
梁常闷哼,偏头又继续睡了。
“没事……有我在,不必担心。”兰柏睁眼,闷声说道。
流明被吓了一下,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拱手告退。
待流明走后,兰柏随手变出一张不薄不厚的毯子披在梁常身上,并未惊到他的那一缕游在虚境中的神识。
第二日一早,梁常醒来后并无想象中那般腰酸背痛,反而分外舒坦。
但从书房出去的感觉太怪异了……
“大人,您需得回庙里,要议事。”苏绣跟方才起身的梁常说。
“知道了。”
盥洗过后,梁常便匆匆到破庙去。
进门后,只见那本就不宽敞的院里三五个人挤在一起,显得熙熙攘攘的。
梁常没地儿站,只能站在门边上靠着门,踮着脚看,还得承受有些人散发出的浓郁的脚味儿。
“……”饶是梁常足够高都承受不了此等辣眼的攻击,面色扭曲,更别提前头站着的赵亓了。
赵亓还是那样的虚弱,看着屋子里的人们叹气摆手,指挥着闪出一条竖着能过去的道用来通气,语气和神态都倍儿没辙。
“现今余下捕快五人,可对?”
捕快的头儿举手示意:“是!”
赵亓缓口气,道:“罢了,各报各的,现有几人,姓甚名谁。梁仲温你上前来记录。”
梁常顺着人群挤过去,在赵亓身边站定,他看了一眼赵亓,在此登记些许过意不去……
“到外面去吧,太闷了。”梁常说着,猛地闻到那怪怪的气味儿,偏头忍下胃里的翻涌,咳了一声,没忍住还是干呕了一下,“散开散开。”
兰柏猫恰巧看见这一幕,仰头看着梁常,心里还怪稀奇。
男人能怀孕?
兰柏想着踏入破庙的瞬间就呕了一下,一只爪子不断的埋埋埋。
太臭了,怎么能有人的脚臭成这样?一辈子都不洗的吗?
梁常捞起兰柏给顺了顺气,差人搬桌子到外面去。
兰柏跃上梁常肩头,像条围脖似的窝着,也算是占据了一点高位。
那些个管事的挨个报了人数,写了姓名便走了。
到最后一个时,味道甚浓。
梁常抬眸,只见那人脸上看着分外体面,但细看全是皴,甚至连看起来打理的不错的头发都分外糟糕,那头油味浓得犯冲,还有些屑子固在上面,似乎都有虼蚤跃然其上了。
他向后挪了一步,指指纸笔:“上面他们怎么写的你就照着写。”
“好。”
眼看那人张嘴都有胶黏的意味,梁常欲言又止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在那人走之前说道:“你是养了些虼蚤当玩宠吗?”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好在那人知道难堪,咧嘴一笑,笑出一嘴黄:“一定洗一定洗。”
“……”梁常眸子一眯,最终闭上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随后他回头看赵亓。
赵亓看似撑头,实则捂口鼻:“准你休沐一日,好生打理。”
“是……”
那人走后,赵亓派了几人跟去:“看着他洗了,之后叫其他的也都清洁干净,莫要那样邋遢的过来。”
梁常将花名册呈上,看着赵亓只是扫了两眼便放在腿上。
“你也去看着。”赵亓毫不犹豫地说。
“是。”梁常说罢,微微颔首,兰柏掉下来,梁常顺势接住,甚是从容。
流明带着梁常将挨个官员府邸走过,焚香的焚香,清扫的清扫。
也不乏有人嘀嘀咕咕地吐槽:“怎生还管到别人家里干净与否来了?”
“你若去上朝也这般邋遢么?”梁常问道。
“……”
领们那样风尘仆仆回去倒无所谓,他们这群不必打仗也不用沾染血迹的文臣脏兮兮到朝堂上去,若皇帝不在意那便是不拘小节,在意的话那可是大不敬啊!
虽然眼前人并无异味,只是太久无人管束生出不少懒散而已。
那人打了个寒噤,恭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下至此地……
不好怠慢,还得警惕着!
梁常看着那官员一脸扭曲,试探着问道:“你莫不是有些不可告人之事?”
“怎、怎么可能!”官员打着哈哈。
[捂脸笑哭]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死记性,前脚写完后脚忘,好大的bug!翻看一遍改好几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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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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