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羡云。
不羡人间羡云闲。
可不是什么羡慕云彩!
要是换作她来讲故事,她绝对不会从梅溪川开始。要说起来,这个人能称得上自己人生路上最好的一块垫脚石,因为要是没有他的话,就没有今天的羡云,还得感谢他。
故事也得从两年前说起……
开春正是写诗的时节,她本想搜肠刮肚,将草色、溪声、燕归尽入笔端,可是这样堆砌着总觉得差些意思,开春欲觅千般句,描尽东风与嫩黄,忽觉:春本为诗,江山为赋。还有什么能比它本身更美好的?
而且,开春总能带给人勃勃生机,如解冻的溪流一般,带着碎光一路狂奔。羡云她现在也是如此,心情好极了。
他们这片土地,老一辈的总叫它天河,天汉浮光映梦河,天生就是梦幻的。在他们这儿,长辈们认为自己娃最成器,莫过于加入宗门,拜一个好师父,修些本事,扶弱济贫。
羡云也一样。
四宗入宗选拔还没开始,她就早早赶路,希望拔得头筹,也好长长脸。
她的第一目标是紫阳宗。虽说紫阳宗宗门大比的成绩和其他几个宗门大差不差,但它成立得早,名头可响了。无论是村里躺在稻草堆光着屁股玩耍的孩童,还是靠在屋檐下晒着太阳的老头,他们都知道它。
她以前甚至以为整个天河只有紫阳宗这一个宗门。
紫阳宗离她很远,赶路的时候遇到很多同行的,他们花钱雇了辆牛车。牛车后搭着宽木板车架,方方正正,能坐很多人,坐上去很稳当,不晃不颠。
整个天河用的都是灵石,凡人也一样。只不过他们用品质很差的那种,没有灵力,不能辅助修炼,只用作流通。
“还有要上车的吗?还能再挤一个人,就收一块下品灵石,一块下品灵石就能直接拉到宗门!”喊话的是名大伯,他嗓门亮,熟练地冲路人吆喝。他上身光膀,裤腿高高卷着,穿着双旧草鞋,被晒得黝黑的皮肤透着油光。
他瞧见了羡云,赶忙凑了过来。
“女娃,坐不坐车?路不近,走过去还要很久的。”他极力推荐着。
羡云摆了摆手。
她还不累,而且心中有些抵触,不想和一大堆人挤在一起。
她越过牛车往前走,不远处出现一个岔路,路边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任何行人可问,她不得已又往回折。
要回去问那名大伯,心里头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名大伯瞧见她,喊得更大声了:“快来吧,你这么一点儿,塞得进去。”他一边喊着一边小跑着上来迎她。他来到她身边,身子微微前倾,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说了句悄悄话:“他们我都是收一块灵石,别和他们说,我收你半块儿!”
他瞧着羡云有些犹豫,心里有了底。
“那好吧。”
她坐在车板最靠前的位置,也就是紧挨着牛的位置,双脚悬着,一甩一甩的。
她头发不算长,在脑后扎了个小髻,脚晃着,小揪揪也跟着一摆一摆的。
她身上穿的是寻常棉布衣,颜色素净,针脚缝得整整齐齐,布是旧的,有些发白,但却干干净净的,而且没有一处破洞和补丁。右肩上挎着个方形小盒,是用玉米叶子编的,纹路紧密,边角收得利落,不是很大,但却能装很多东西。
最显眼的是她脖子上的红绳,绳上系着颗种子。种子不常见,很是特殊。种子有小拇指大小,中间鼓着,还伸出三片薄薄的、呈披针形的小瓣,瓣边带着浅浅的弧度,颜色是深褐色的,表面很光滑,带着些自然的纹路,很像一个自带翅膀的种子。
她眉眼弯弯的,嘴里哼着首跑调的小曲儿,颇像只刚出山,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猴子。
“你们下车吧,天清宗到了,后面实在太挤,你们自己走进去吧。”
她一听见“到了”,立刻直起身,双手撑着身前的车板,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先听到了后面的“到了”,等到她站定后,前面那三个字——“天清宗”才慢一拍飘进耳朵。
“这是天清宗?!这怎么是天清宗!这不应该是紫阳宗吗?”
一车的人全笑了。
修仙不问年齿少,求道无分岁月迟,和她一辆车来的年纪都比她大,他们都想来参加天清宗的入宗选拔。
他们看着她,眼神中多了些宠溺。
“这位小道友,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是天清宗。”
一位中年大叔说完后,一位大娘又紧着说:“对啊,对啊,紫阳宗老远嘞,还在那前面呢!”
她说完后,又有一个人接着补充:“其实天清宗蛮好嘚,宗门大比成绩不比紫阳宗差的,而且选拔简单,机会更多。我们呢,年纪都大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我们去紫阳宗根本没希望,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就铁了心想来天清宗试试。”
车夫大伯听了好一会儿,很是客观地给了她建议:“女娃,其实你可以先去紫阳宗试试,紫阳宗不成了再来天清宗,反正选拔时间长,赶路急些,倒也不会耽搁。”
“您还拉车去紫阳宗吗?”她嘴角往下撇着,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但是又不敢往太前处走。
“我本来是不去的……但我改变主意了,就再拉你一程吧,灵石就不收你了,把你送错地儿我这心里也不太舒服。”
说完后,大伯又扯着嗓子吆喝:“有没有要去紫阳宗的,只要一块下品灵石,直接拉到紫阳宗!直接拉到紫阳宗!”
第二程因为之前的小挫折,硬是成功抹了一半好心情。
和她同乘一车的都是年轻的姑娘小伙,有的看上去比她还小,都是想去试试机会的。
车夫大伯人很好,他还主动提议让他们几个约一约,要是不成,就一起出来,到时候他再顺路把他们拉回天清宗参加试炼选拔,也不会错过机会。
紫阳宗靠北,越走越冷,甚至有的地方还残留着积雪。
而且紫阳宗比她想象的远多了,赶了一天,路程还没过半。
他们倒是无所谓,但是牛不能累死啊。
大伯找了个地儿,给牛儿好吃好喝地伺候一顿。
路上有一处破庙,里面都是些女僧人,她们很好心,羡云和另一个姑娘就留在这里过夜,其他人呢,他们都是男子,没啥好顾忌的,随便找了个地儿,打算凑合凑合。
夜里风很大,吹得树枝乱响,风又烈又寒,卷得紧,冻得人浑身发僵。庙里的人好,但是这里实在没有太大的地方,羡云她们只好和女僧人们挤在一起。
被褥不够,她们又翻出了些陈年的旧毯子,凑合盖着。
羡云睡不着。
这手脚都是冰凉的,怎么睡得着。
突然,风猛地撞开木门,“吱呀”一声,很是刺耳。女僧人们习以为常,但属实把她吓了一大跳,险些叫出声来。
挨门最近的一位女僧人爬起来关门。
羡云抓起被子捂住头,蜷成一团,闭紧眼睛,逼着自己不想别的,赶紧睡着!赶紧睡着!
“救救我……”
她的心慢了一拍。
她掀开了被子,透着月光。她能看见门口有个黑影,一只手在黑暗里胡乱抓着,抓得门框吱呀响。
屋子里烛光亮了。
他伤得很重。
心口处有一大个破口,血都快流干了,此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他定然是修士,要是没灵力支撑的话,活不到现在。
羡云本想劝她们小心。这个人面带凶光,救了说不准还会被反咬一口,必须谨慎。
站在她旁边的女僧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她说:“佛曰慈悲为怀,众生皆有过。只要心存善念,贫僧皆会出手。”
她们不会岐黄之术,也不通医修之道,只能尽力帮他些,找了些平常用来止血的草药剁碎了敷上去,说到底,能不能活全靠他自己,他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羡云不好说什么,也不好什么都不做,于是就搭了把手,帮她们往灶台里递柴火,用来熬药。
这时,外头声响越发大,乱哄哄的。她推开门,跑出去查看,只见外头火光灼灼,光点连成了一片,正朝这里过来,他们有很多人!
“不好,抓他的人来了,而且来了很多!”
“现在要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
羡云心里乱得厉害,声音急躁很多。
她们忙着照顾那人,没有回答她。
她拿了烛火,跑了出去,四处张望观察一番,想看看哪里能躲,哪里好跑……能把那人伤成这样,绝对不是简单之辈,穷凶极恶,杀人如麻,要是真老实巴交落在这种人手里,定然生不如死。
她又从窗户翻了回去。
“不行!他们真的来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小施主莫担心,你们先离开就好。”
她们手里动作未停,铁了心是不会离开。有位得空的女僧人站了出来:“贫僧带你们离开。”
还没到寺庙偏门,羡云就暗道不好。她曾经跟着家附近的假道长学了些鸡毛功夫,虽然没有引气入体,但身体却皮实多了,五感也更加敏锐。她听到动静,寺庙被包围了。
“啪啪啪——”敲门声骤起,又响又急。
“开门——!”
“赶紧的——!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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