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单独关押在一处,旁边同是楼里带回来的宾客小厮,正在牢里哭爹喊娘,大声喊冤。
燕虞脱了外套往稻草上一铺,在他们的叫喊声中睡了一晚,第二天衙役开门来提她审问,她的眼下挂了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待堂上官员问完了话,她因睡不好而心情烦躁,出口便是冷嘲热讽:“你的意思是,我杀了魔,反而是菩清源的帮凶,是吗?”
那官员被顶的一噎,见坐于堂侧监审的燕池羽没有发声,便按流程硬着头皮继续审问:“菩清源与魔勾结,以人皮作偶,后更是以身饲魔,怕是早已与魔无异。”
“而你作为他的堂上之宾,菩清源曾单独宴饮于你,楼内小厮皆有见证。你又如何说与他无关?”
“哦?那些小厮有无告诉大人,菩清源自我进楼后,就一直将我锁在屋内啊?”
堂下人始终横眉冷对,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兴许是你与菩清源早有书信往来,今日因意见不和发生争吵,故而……”
主审官有些说不下去,那人的双目如火般灼灼,誓是要把他盯出两个窟窿。
“大人说的好生精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讲故事。”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不觉气势便被压了一头,主审官额上冷汗直冒,大拍惊堂木:“休要乱言!公堂岂容你随意置喙。”
“按楼内小厮供词,你刚入楼内便帮菩清源收了妖邪,故而他对你大为感激。”
主审官提起此事渐有底气:“你与他在地底密会,此事可作不得假。菩清源更是亲口指出你默许魔物在他体内存在。”
“而你更是曾说,你不在乎青阳城里百姓的性命,你说此话时本官与其他衙役具皆在场。你还有什么要抵赖?”
好个断章取义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听她墙角便算了,龟缩在一旁等她解决了魔物再出来反手把她咬死成罪魁祸首,这还真是好计策啊!
“我与菩清源在地下私会,所以视为同谋。”
燕虞忽然睨了一眼如局外人的燕池羽,抬手指向他:“那他呢?他也在地底与我私会,还与我一同杀了菩清源。”
“依大人之言,此事应当是我们三人同谋,后起了争执我们二人便联手杀害了菩清源,可对啊?”
什么私会,什么同谋!这疑犯怎敢口出这样的狂言!主审官被这一番话吓得脸色涨红,他急忙去瞟燕池羽的脸色,“什么同谋!你这是在攀诬朝廷官员。燕大人是亲身潜入楼内卧底调查,与你又怎一样?”
“卧底需要女装?”
“此乃时宜之策!若非扮作女子,怎好吸引那魔物?”
“魔物连眼睛都没有,它难道还学那些酸儒嫌男儿污浊,女儿清白吗?”
“你、你……”
两人唇枪舌剑,主审官与嫌犯对骂,堂上乱作一团,好不热闹。
杜大人吵的口干舌燥,偏生拿燕虞没办法。其实此案扑朔迷离,菩清源死后连带着所有魔物的痕迹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的手下都只是普通人,只是恰巧在菩清源手里做工,对他的那些所作所为一概不知。
顶天是帮着干了一些像囚禁来客之类的事,这个燕姑娘就被他关起来过。至于和菩清源勾结私会,多也只是推测,其实并没有直接证据。
按照流程,包括燕虞在内这些楼里抓来的人,没有和魔物沾染的新证据的话,关一夜也就放了。可是……
杜大人想起昨夜的事,心思千回百转。
上头催着结案,可又不能对百姓直言此案真有魔物作祟,有几家的人遭了那魔物的毒手,被扒了皮面目全非,百姓都等着要交代。他为此寝食难安,想不出究竟要如何结案。
昨夜这位上京来的燕大人主动找到他,让他今日提审这位燕姑娘,最好可能就是把罪名归到她的头上,就算不行也要把人给留在衙门里。
这位大人先前在衙门暂住,听说赛神仙这桩悬案,便主动要入楼中暗查。恰闻菩清源每月中要寻数名姣好女子入楼,他以身作则混入其中与他们作了内应,这才让衙门能直捣入地下暗楼之中。
如此行径他心中着实佩服,这位大人不仅看着风光霁月,还如此刚肠嫉恶。
谁知道他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杜大人,此案后果必要有人承担,谁也不想做个替死鬼。”
他说这话时换回了一身蓝白长衫,身姿绰绰,眼是多情眸,人是无情人。
杜大人一见燕虞时,便猜想他们二人有何联系。却做梦都想不到,竟是这般要直取人性命的关系。
无人想做替死鬼,杜大人也不想做一个替死鬼,所以燕虞成了那个替死鬼。
可是这个替死鬼如今不愿死,直接不讲证据就把人定罪,到底不能服众。
杜大人有些犯难,期翼的看向燕池羽,希望他能开口。
燕池羽却仍是一般淡漫的态度:“我仅是陪审,杜大人直断便好。”
此话讲的何其不负责任,点名要取人性命的又不是他!杜大人敢怒不敢言,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定罪结案。
被骂几日昏官又如何,难道谁想真丢了性命吗?
杜大人的手刚摸到令桶,堂上竟又走进一人。
杜大人一见来人,慌忙起身去迎,一直安坐的燕池羽也站了起来,“祁老。”
“这、这,祁大人怎么突然来访青阳了,下官并未接到消息啊。来来来,您快请上座。”
三人互道了官礼,杜大人忙要引人到上座,被那人拒绝。此人蓄着短须一身正气,官阶明显压燕池羽二人一头,旁人对他格外谦卑恭敬。
这谁啊?
燕虞总觉得此人她应当知道,面圣前她背过资料,却不太想得起来。
“他是当朝吏部尚书祁衡祁大人,官居二品。他名下门生众多,杜大人恰好是其中一位。”在她身后,一位拿着杀威棒的小役突然开了口。
燕虞把头向后仰了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小役没在意燕虞的眼神,看也不看她,只自顾自的说起来:“而燕大人作为陛下亲封的近侍官,官近一品,本是高于祁大人,但燕大人兼任副都御史,是正三品。”
“他一个人任两个官?”燕虞诧异道。
燕池羽曾给她看过朝中各部官员名单,却从未说过他官任几何。她只知他一向事务繁多,每隔三岔五便要被召见。他既不说,她便也从来不问。
小役回答了燕虞的话:“朝中并无近侍官一说,前朝也皆无此例,燕大人原先殿考上任便是副都御史一职,虽陛下执意要封他为近侍官,权封一品,燕大人对同僚也从来多是以三品礼节自居。”
燕虞不知还有这样的辛秘,更令她诧异的是这绝不是一个衙役该知道的事。
“你到底是谁?”
衙役说完却不再理会他,只闭上嘴巴目视前方,仿佛从未开过口。
祁大人已在一旁坐好,显然是要当第二个陪审。杜大人又重新做回了太师椅上,看着下面冷着脸的燕虞和旁边两尊“大神”,直感糟心。
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审,可是无论他问什么,燕虞都拒不承认,他也无证据可直接指认,一时陷入僵局。
祁衡见堂上如此,乃开口道:“杜大人,既问不出此人与主犯有何关系,不若就放人归家吧。”
“还是另找线索,尽早结案的好。”
杜大人连忙应和,心下大松,正欲依祁衡所言尽快结审,立马又想到同在一旁的燕池羽,动作迟疑:“那……燕大人觉得如何?”
“虽无直接与魔勾结的证据,但她与菩清源过从甚密,还是留衙待案为好。”
“祁大人……”
祁衡此番也无甚意见,当堂决定带燕虞下去,后待再定。
牢狱大门“哐”的一声又在燕虞面前关上,她拿过狱卒送来的碗,扒拉了一个白面馒头吃起来。一回生二回熟,她这次连衣服也不铺了,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了草堆上。
燕虞慢腾腾的吃掉一个馒头,感觉饿着的胃得到了慰籍。她的头发好久没梳了,牢里没有梳子和铜镜,她便以手作梳,凭着感觉开始扎发髻。
红色的发带在她手上绕来绕去,是单调的牢房里唯一的艳色。她的思绪也随着发带的尾巴一起跳来跳去。
燕池羽是真的。刚才她在堂上偷偷掐自己的伤口,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却很轻很轻的蹙了下眉。
他不是很爱笑,燕虞猜是他笑起来总是太吸引人注意,而他不喜欢旁人那样看他的眼神。所以与他交流,燕虞很爱观察他的微表情,在这件事情上她有过人的天赋。
燕陆和伶鸳伶鸯与她比赛,她总是赢。他们说燕池羽根本就是面无表情,谁能看出来他什么意思。
可她能看出来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总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的。
燕虞扎好了发髻,发带垂下长长的两截,扫在她光洁的脖根上。她看着离开公堂时他们擦肩而过塞给她的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醒来。
……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官职品阶基本都是改编杜撰的,没有什么依据,大家看个乐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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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梦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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