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期不太能适应新环境。
“先去看看我给你租的房子吧,”宁远渡是这样说的,“顺便看看你的室友,他也在那里。”
宁期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坐上宁远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车,打开手机翻起了相册。他点开一个名字叫做“yq”的相册。看着里面的六张与江延和自己有关的照片,以及一个视频。
沈妤欣生日的四人合照,被迫请吃火锅的大合照,一张两人在小巷里拍的双人合照,何智勇生日的奶油小猫大合照,走方阵时各式各样的汉服大合照,以及一张江延生日凌晨他拍的那张江延的睡颜。
还有一个何智勇生日时他们唱的《1001夜》的视频。
合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奖励还是惩罚。
他与江延有关的所有图片,视频,合起来不多不少,正好是七,是他名字上的数字谐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新买的耳机戴上,点开了那个他们合唱《1001夜》的视频,设置了循环播放,闭着眼睛听他们两个人唱的那首从初夏一直断断续续听到了深秋的歌。他仿佛还能想起遇到江延的那一天,林荫道的重重树影在深墨般的绿色下让夏季显得没那么酷热,前面走着路背着包的少年的步伐不疾不徐,背影高挑又具有代表性,让他没忍住喊了他的名字。前面的人一回头,让他就此一眼误终身。
于是他跟失了魂一般想跟在他身后,想让他从此不再是一个人,却又一次次有意无意的越界,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动了心。
那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临走的那个凌晨他没忍住吻了他,他不知道江延想说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害怕最后的结局,尽管它有美好的几率,可他不敢去赌,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始终不够自信。他知道他可以以朋友的身份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不用删掉所有人的好友,他可以不用如此绝对,如此绝情。可是因为他的胆小,他的怯懦,他想让自己满足的私心,他才无法面对江延,和关于他的所有人。
他为了自己想拥有江延却不可得的私心,用喜欢当自他冠冕堂皇真实却又脆弱的理由骗了江延一个吻,把他离开时可能会带来的难过悲伤和其他一切的情绪留在了那个小小的江夏一中和一中里他的同学以及他喜欢的人,自己再带着实现私心后的小小的满足感毫无负担的远走高飞,从此不再相见,也没有重逢。
可是不是的。
他也有负担,他也很难过,他也不想流着泪纠结的删掉所有人。
可他生性胆小,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到了,下车吧。”宁远渡在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后对宁期说,“前面那个就是你们住的地方。”
宁期把手机塞到口袋里,就那样戴着耳机下了车。宁远渡打开后备箱,两人把宁期所有的行李搬下来后推到屋子前,宁期走上门前的楼梯,敲响了刷着白色油漆的木门。
这所房子并不像一个独栋别墅,倒像英国十九世纪时乡下的农舍,可它又比农舍讲究许多。整个“农舍”偏暖黄色调,门前有几阶楼梯,楼梯两边是用同样刷了白油漆的木栅栏围起来的长方形花坛,花坛里长着油绿色的草,看起来赏心悦目,可见主人生活的闲情雅致。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人是个长得帅气温柔的男人,偏女性的优柔寡断的感觉又被他随性的打扮拂去,取代而之的是一份柔软和亲切,以及一份很独特的游刃有余。看到宁期时他有些惊讶,但当他看到宁期身后的宁远渡时,就明白了一切:“新室友来了?请进。”他把门拉开,又出门帮他们搬起了行李。
宁远渡似乎还在客气:“小陈小陈,不用了,你带我儿子四处看看就好了,我给他提上去。”
“宁叔,你这话就见外了。”男人拎起一个箱子,“我就拎一个,行吧?”他带着箱子走上台阶,又对宁期点了点头,宁期领意后跟着他往房子里面走。
房子是两层的,沙发和电视机后面是半开放式的厨房和餐桌,桌上还有一个当做花瓶用的玻璃瓶,里面有几朵向日葵和一面中国国旗。沙发后面是楼梯,楼梯下面空出来的一个地方是一个小小的杂物间。楼上有三间房间,你跟着男人进了中间那间,男人把箱子放在地上,坐在床边的木质书桌前的木椅上,对宁期温柔的笑了笑:“靠楼梯的那间是我的房间,有事情可以找我,虽然我们可能都没什么机会。另一间是客房。楼下有杂物间,有不常用的东西可以放在那里,走廊尽头是洗手间。”
宁期点了点头,没说话,见状,男人又说道:“你不用太拘谨,我比你大不了多少,顶多两三岁,对了,你叫什么?”
“宁期,江宁的宁,延期的期。”宁期几乎是下意识出口,“你呢?你叫什么?”
“陈颂,颂是歌颂的颂。”男人站起了身,“走吧,带你下去转转。”
“陈哥,”下楼梯的时候宁期问他,“你为什么会来国外上大学啊?”
“想看看更大的世界,体验不同的文化啊。”陈颂的语气很温柔,“从小到大学的英语的起源国家,如果不去看看不是会很遗憾吗?何况世界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我们好好去走走看看,拓宽眼界,让自己变得更好的。”
很遗憾吗?
宁期苦笑着想,其实并不遗憾啊。
没有你的地方,纵使风景再美,人文再丰富,我的心也不在这里。
我的心太小了,只能装下你一个人。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出国?”陈颂偏过头来问了问,“哦,对了,直接叫我陈颂就好了,叫我哥反而不习惯。”
“我啊……”宁期下楼之后转了个方向,直接坐在沙发上,“家里人想让我出来,我没有别的选择啊。”
宁远渡把东西搬到屋子里之后就走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我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是在英国这边生活的,后来我父母又被调回国内,不出意外的话,很多年都不会再出国。”陈颂突兀的谈起了自己的童年,“回国的时候我快满10岁,已经开始懂道理了,但离开的那天我还是很难过,跟小孩子一样又哭又闹却毫无意义,刚回去的时候我没法适应国内的环境,与周围格格不入。”
“后来呢?”宁期顺着话题往下问。
“后来……”陈颂也坐在了沙发上,嘴角带着一抹很轻的笑,“后来我也只能慢慢习惯,最后就像现在这样,长大了,回到那个小时候最想回来的地方了,还认识了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在这边吗?”宁期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不是,在国内。”陈颂的神情很柔软,“我走的那天小家伙哭得稀里哗啦的,不肯让我走,我刚来英国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他都因为赌气不肯理我,后来也就慢慢习惯我的离开而会接电话了。仔细想想,他好像还跟你一样大。”
“我爸爸……让我来这边的时候,一开始我是不想来的。”宁期犹豫着也说出了自己的故事,“我一开始给的理由是舍不得老师和同学,可后来我发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是什么?”陈颂饶有兴致的问。
“重点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宁期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出于一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他,也不能告诉我爸,我想陪他久一点,尽管我还是要离开他。”
“那就告诉她呗,你这样优越的条件,什么女孩子追不到手?”陈颂揶揄着,“勇敢点,小期,你要相信自己。”
“在他面前我没有任何自信可言。”陈颂苦笑着说,“我没办法告诉他,纵使我比现在优秀一万倍也做不到自信。”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陈颂站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毕竟像你这种人,别人对你念念不忘才比较正常。”
是吗……
江延真的可能对自己念念不忘吗?
“他可能会觉得,我是个控制不好情绪的疯子吧。”宁期淡淡的说,“他的性格很冷,我又很喜欢跟着他,跟他做同桌,跟他住宿舍,跟他做一切事情,他总是会骂我智障,但我还是会继续在他身边。他……比较孤僻,我不想让他总是一个人。”
可现在看来,一个人才最适合他。
陈颂一个手抖,水差点洒出来:“等会儿?!跟她住宿舍?!停!你喜欢的是个男孩子啊?!”
“嗯。”宁期很平静,“一个……小傻瓜。”
陈颂把水放到他面前,他很轻的说了句“谢谢”,然后继续道:“我走的那天是十七号,刚好是他的生日,那个凌晨我没忍住亲了他,我没让他说话,因为……我怕最后的结局不好。”
“那就找时间回去跟他说清楚吧。”陈颂只这么说,“憋在心里总归是不好的。”
“陈颂,”宁期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为什么在花瓶里插了向日葵?”
“因为那个小家伙喜欢向日葵。”陈颂喝了一口水。
江延喜欢什么呢?
噢,他喜欢银杏。
你喜欢银杏吗?
银为有你,三生有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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