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若瑜来说，自开学到现在，没有一节自习课是能够安静自习的。
座位后的两位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比如刚刚，再比如现在。
姜则：“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写的狂草，老师不好判定才得的高分？”
优等生：“放屁，我只有因为狂草被老师扣分好吗！”
姜则：“借下橡皮。”
优等生：“借下橡皮。”
姜则：“有尺子吗？”
优等生：“再借下。”
姜则：“橡皮。”
夏若瑜觉得自己近期犯得最大的错就是上学买了橡皮，第二错就是在姜则第一次借橡皮的时候没让他滚。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人敢只带着一支笔就跑来上学，而这种货色一下让她碰见两个。
被频繁借走的橡皮一会儿越过女生的左肩膀扔回桌上，一会儿又从右边扔回到桌上，有时候刚沾上桌面又顺着往前滚落地上。
再好的脾气也能搓没了。
正当夏若瑜决定不再给后面两位借任何东西时，她听见身后的姜则开始写周记。
“第一周......写什么好呢，又是新的一学期，我步入了高中变成了男人，还认识了许多新同学，我的同桌叫游舜，一个字巨丑还写狂草的学霸；我前桌的女生叫夏若瑜，人很凶，开学第一天就踩我的桌子，也很小气，不给我借橡皮......”
游舜听完挑了挑眉，偏头看了眼这个卸磨杀驴的主吐槽道：“日你大爷的，好心借你作业抄还挑三拣四的。”
“那不是你借的，是我前桌借我的。”
夏若瑜也没忍住，她原以为姜则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写。
但转回头，眼睁睁看见姜则真的在格子里写下“夏若瑜”三个字时，也没细看其他内容，她只听着这小学日记一样流水账就来气。
小学生变成男人以后，写作水平是没收到录取通知书，一起跟着提升吗！
“你，你们俩个，有好好还过吗？不是突然扔我本子上就是给我扔地上。”夏若瑜一时气愤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
很快又注意到同学朝自己看过来，顿了下又小声起来，“踩桌子那是因为谁挡着我啊？姜则!”
“哎！叫我干嘛？”姜则停下笔，端端正正地看着前面，把自己坐成一个三好学生。
他的眼睛很大，圆形瞳仁几乎全部露了出来，嵌在一张方正的脸上，略有几分傻气。
游舜在他念叨的时候就靠过来看了眼周记，他没在意，继续研究物理练习册。
这会儿见夏若瑜转过，他也放下题凑上来：“哟，姜则，叫得这么亲热？”
“去你的。”姜则一把推开他。
军训安排在开学后的第三周，五天的军体拳和队列队形操练让夏若瑜在烈日泥潭里滚成一个煤球，只有那双黑溜溜的眼眸还明亮有神。
城垣中学的操场像是学校承包的一块儿废弃施工地，一水儿的土路。
平时体育课跑圈时就被学生们踏的尘土飞扬，更别提军训时的场景，训练匍匐前进时的艰苦环境跟实战的条件也差不离。
周五检阅时突然下起小雨，沾湿了的泥土倒是变得听话了许多。
初秋天气凉爽，雨丝打在脸上并没有太多寒意，反而鼓舞了“新兵”们的士气，打拳时的口号喊的更加响亮。
为期一周的军训结束正好中秋节放假，学生们在操场和教官依依惜别，有些方队组织唱起了军中绿花感慨到落泪。
只有夏若瑜一刻不待地离开了操场，只想尽快去教室收拾书包回家。
她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正步都会走成同手同脚的兵，稍不带脑子思考，就转错方向，在军训时闹了不少的笑话。
好处是姜则和游舜都没有和她分在同一个方队，除了晚自习，几乎见不着面，这让她感觉舒心了许多。
宽大的军训服上缀满了泥点子，布料很薄且粗糙，但雨水并不容易渗透，只是有些摩擦皮肤。
“夏秧秧——”
女生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脚步轻快，丝毫不介意雨水溅湿了胶鞋，当听到后面有人喊她的名字时，就走的更快了。
“宋峣，人家都不乐意搭理你，你还上赶着招惹。”
“你知道什么，她有点耳背，我当面喊她就听见了。”
“峣哥，咱能要点儿脸吗？你那是当面喊吗？你那是当面堵人，挡人家道儿。”
“少胡说，我正经人。”
夏若瑜恨不能此刻就聋了去，她能听到有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余光也能憋见几个模糊的身影就抱团走在不远处。
这几天进出操场时，偶尔能碰到同几人闲逛的宋峣。
夏若瑜也不知道他是哪个方队的，能这么清闲，几次买水都能碰到。
秧秧是她的小名，只有要好的朋友和家里人才知道。
连袁明越在公众场合也不会这么叫她，夏若瑜不知道宋峣这个狗逼从哪里听到的，看见她就喜欢来这么一句。
而宋峣此人是个打不服骂不过的主，你要是把他视为空气还好，他自己活泼一会儿就能老实。
你要是上前理论，他就跟钠元素遇上水一样来劲儿。
大庭广众之下夏若瑜羞于和宋峣纠扯不清，佯装什么也听不见，屁一样放了，一心想着赶去和袁明越汇合。
“夏若瑜——”
听到这声，她的脚步再没办法迈开，夏若瑜侧身去看宋峣。
“干嘛？”她问。
这会儿她已经到了教学楼下，隔着一条宽敞平顺的石砖路，宋峣几人在道路的另一边儿。
那头两旁是学校新移栽的一排还细瘦些的杨柳，抽着嫩叶，在凉风中无力摆动着。
宋峣见她终于停下脚步，知道自己喊对了，笑意更深，“不干嘛，碰上了打个招呼，你都不带理人的。”
石砖路上簇拥着刚刚军训完着急回家的学生，隔着人群，夏若瑜只勉强看得清宋峣。
他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丝毫没受到军训时毒日头的影响。
“放假去哪儿玩？”宋峣问。
“回家。”
小镇每逢农历七月有固定的集会，热闹非常。
集会不仅带动了十里八乡的地摊经济，还是镇子上小孩儿老人们的娱乐盛宴。
镇上还会花钱请附近有名的戏班子来，在文化广场上搭戏台连唱七天。
除此之外，还有马戏团、游乐场和小吃街，总的来说就是男女老少都喜闻乐见的场面。
赶集的魅力不仅在于能在集会场上凑热闹吃喝玩乐，还可能在某个套圈摊点、马戏团甚至戏台子下，碰见某个许久未见的小学同学。
这种大型亲朋好友会见场面热闹又短暂。
一到集会结束，这些临时搭建的连成片的棚子瞬间夷为平地，只留下空旷的市场，热闹都成了历史。
这种热闹夏若瑜当然是不会错过的，她和夏七七还没吃完晚饭就听见隔壁文化广场在敲锣打鼓。
一进戏院子里，人群果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包裹戏台，夏若瑜老远就看见台上的王三娘在机房一边织绢一边教儿子温书。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
“为......”
“妈吓，咱们家里为什么？”
“为人谋而不忠乎？”
“ 哦，为人谋而不忠乎？”
夏七七听不懂戏，不知道台上叽里呱啦的在唱些什么，“姐，我们还是直接去市场吧。”
她说着就拽着夏若瑜的胳膊一同从隔壁巷子进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市场的烧烤摊正式登堂做生意的时候。
游乐场附近还游走着几个卖荧光棒的小贩，多数都是放了假的学生趁着集会赚点零花钱。
两人刚一拐进巷子，就迎面撞上了两个拎着箱子的男生堵在她们面前。
一个戴着眼镜看着有些瘦弱，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流氓气息，另一个长相清秀，个头也高，站一旁坏笑的模样有点儿傻气。
戴眼镜的嘿嘿一笑先开口说话：“要不要荧光棒，最后两个了。”
被莫名其妙拦了路的夏若瑜听完才注意到男生手里的荧光棒，一根已经透出了点红色，应该是被人不小心折过。
她和夏七七两、能有什么零花钱？
吃住都在家里，出门在外身上能有十块都能在校门口奢侈一番，绝对不会有闲钱浪费在这种中看不中吃的东西上。
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同时婉拒了上门的买卖。
谁知脚下还没挪步，就已经被拦的严严实实。
“哎呀，最后两个了嘛，你们两个一人一个。”戴眼镜的说着话就伸出了五根手指，在两人面前比划。
“五毛钱两个怎么样？最便宜的了。”
这个四眼儿倒是个会做生意的，进货价一毛的东西市面上卖一块钱三个，这样算好像双方都不亏。
旁边站着的高个子男生也立马应声起哄：“买一送一呢。”
这两人好像是高二的学长，夏若瑜在文艺汇演上见过几次，因为太典型连她也有点印象。
那个戴眼镜的在晚会上四处兜售零食和氛围灯，高个子帮着他拉客揽活儿，生意都做到高一新生的队伍里。
两人被高一年级主任逮个正着，一起告到了教导主任那里。
能想到借着迎新晚会做生意，自然是不会放过集会的商机。
但夏若瑜总觉得，这两人并不像缺这笔买卖到非要赶上来强买强卖。
她看这不清仓不罢休的气势，还是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钢镚儿塞在两人手里，顺手抽走两根荧光棒逃也似的走开了。
夏七七连忙跟上姐姐的脚步，她问：“他俩是不是有神经病？”
夏若瑜递给她一根完整的荧光棒，笑说：“可能是有，不过确实挺便宜了。”
转出了巷子口，她又将另一个折成圈套在手上。
哗——
“哇去——”
硬币散落的声音清脆刺耳，前方也跟着传来几个男生的惊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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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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