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那雁白口中的苏先生终于出来了,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乍一看,眉宇间还隐隐有一股儒气。
秦阙见他出来,赶忙问道:“苏先生您好,在下陆沧,珩景可好些了?”
苏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这不就是一个月前差点死在景州的那个人吗!
林熙居然把他留了下来,莫不是想拿他与雁白做比?
他不清楚林熙的用意,自然也拿不准这陆沧对林熙的情谊,只能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寒毒是控制下来了,可他体内真气流失太多,尚未脱离危险。”
“那请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补给他流失的真气呢?”秦阙问。
“若是以至阳内力为引,辅以鹿茸、人参、当归、黄芪等十四种药材,或许能压制住他体内的寒毒,促进真气的恢复。”
至阳内力,这不就是自己吗?
秦阙:“在下自幼修习万山剑法,乃是至阳至纯的功法,不知可否派上用场?”
这一番话倒是让苏翎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男人,难道就是林熙救了他一命,他就要不遗余力地回报吗?
“万山剑法?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敢问阁下是?”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秦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下去的了,“在下正是定边侯秦惟之子——秦阙,如今已至见山境。先前多有隐瞒,还望见谅。”
秦阙!?林熙这小子居然把定边侯的爱子当侍卫!他是真不怕定边侯夜半给他托梦吓死他!
苏翎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这点小小的震惊还不至于让他花容失色。
“那真是太好了,小侯爷请随我来。”
“为了隐藏身份,苏先生还是唤我陆沧罢。”
到得屋内,秦阙才发现林珩景身上已经插满了银针,活像只刺猬,可他仍然没有苏醒的痕迹。
“等我喂他喝完药后,你必须立即将自己的真气打入他的体内,运行四个小周天,直至打通所有经脉。”
“此法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你也会被他体内的寒毒反噬,而且会比他的情况还要糟糕。你确定要冒这个风险?”
秦阙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只要有法子让他康复,自己豁出半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苏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碍于身份,他也不好直接问出口,只能将问题憋在心里,等林熙醒了再问他。
他先是命小厮去熬药汤,再跟秦阙反复叮嘱引气入体的步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甚至还为秦阙熬了一碗护心脉的药。
等所有东西备齐,已经到了黄昏时刻,好在上苍眷顾,整个过程无比顺利。
秦阙的至纯之气在林珩景的身体内游走,将寒毒暂时压制下去。那一碗浓浓的药汤也起了作用,只一刻钟,林熙的脸色就变得红润起来。
见他身体好起来,苏翎便劝说秦阙回去歇息,可他执意留守在这间房内,一定要看见林熙睁开眼,他才放得下心。
苏翎见劝不动他,只好与他坐在一旁闲聊解乏。
“他的寒毒,到底如何才能根治?”如此好的时机,秦阙自然不能错过。
“我不知道。”苏翎十分坦然地回答,“此毒乃是影山北堂主夏侯玄所制,本是用于惩戒死囚,所以没有制作解药的先例。我翻遍医书,也只能找到缓解毒性发作的法子。”
秦阙听后皱起了眉,说:“若是将我的真气打入他的体内呢?能否拔除寒毒?”
苏翎摇头,说:“这个方法我之前想过。若是对内力尽失的人或许有用,但林熙本就内力深厚,只是被寒毒抑制。若是引入真气,那么拔除寒毒的一瞬间,他体内的内力就会与真气对抗,最后经脉寸断。”
他见秦阙仍皱着个眉,以为他没听懂,便继续说。
“就像今日,是因为林熙的内力损失太多,你才能平安给他灌输一缕真气,放在平时,这样只会损伤他的经脉。”
“京中的太医也没有办法吗?”秦阙仍不死心地问。
“连夏侯玄都没有解药!”
苏翎这一句话,打破了秦阙的所有希望,可光靠这些药,他又能撑几年呢?
见对方沉思的模样,苏翎便自讨没趣地絮叨起来:“他前些年啊,就是太拼了,又是抓内奸又是帮英王的,身子骨早就不如当年了,还要逞能上战场!当真是……不要命!”
“他是因为我才上战场的,是我害了他……”
苏翎打断他的话,说:“非也非也。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因为见不得江山易主,才硬着头皮上的。”
“你很了解他?”
苏翎嗤笑一声,慢慢跟他讲起了他们的故事。
“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是楼主之子,而我是药堂最出色的弟子,自然而然地,我们就玩在了一起。”
“可后来烟雨楼出了叛徒,杀了老楼主,还给他下了寒毒,那段时日,真的是众叛亲离,烟雨楼散了半数人。但他扛过来了,带着我、雁白和阿岫,我们杀了叛徒,又建立起了新的情报网,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可他却身患顽疾,命不久矣。”
讲到情深之处,他竟然落下两滴清泪,俨然是舍不得挚友离去的。
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只有苏翎轻轻的抽泣声。
为了缓和气氛,秦阙便重新挑起另一个话题,“像林熙这样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应当有不少人家前去提亲的罢!”
苏翎抬手抹掉泪珠,笑着回答:“哪里啊!他可是活阎罗,谁敢嫁给他……不过他娘在世时,倒是给他议过亲,但他们二人互相看不上,这事儿也就耽搁下来了。”
“哦?哪家姑娘?”秦阙顿时来了兴趣,斜眺一眼苏翎,让他接着往下说。
“是谢家的姑娘,我也见过几面,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后来嫁进了贺家,成婚四年有余,不过听说前阵子她夫婿突然暴毙了,她无儿无女的,被赶回了回娘家,真是可怜人呐!”
……
“觉得她可怜你就去娶她……咳咳。”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他们俩身后响起,原来是林珩景刚刚醒了。
秦阙率先坐到床榻上,仔细询问着他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珩景虚弱地摇摇头,哑着嗓子说:“哪都不舒服……”
他这个样子,谁能受得住啊!!!
反正苏翎受不了一点,被忽略许久的他直接开口打断他的撒娇,“你没事,那我走了,等会记得喝药,改日再骂你。”
从他起身到关门的这段时间里,秦阙只目送了他一小会儿,其余时间都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林珩景。
这样炽热的目光,连林珩景都有些不适,说:“干嘛这样盯着我,我这不好好活着呢……”
不等他把话说完,秦阙先俯身隔着被褥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是那么紧,像是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
这个拥抱不仅有失而复得的欣喜,更杂糅了别样的情感,身为烟雨楼楼主的林熙,总算察觉到了秦阙的那一点小心思。
可他第一时间想的却不是推开他,他觉得,两个苦命人太需要这温存的一点慰藉,所以他只是轻抚着那人的后背。
“唔……别抱太紧,喘不过来气了。”
秦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多么失态,只能讪讪地收回手,重新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床沿。
他将有些凌乱的被子重新扯好,不让一缕冷风进入林珩景的被窝里。
林珩景看着那人眼底的乌青,想必已经许久不曾休息过了,他说:“你赶紧去歇歇,这两眼眶活像被人揍了。”
秦阙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确实有些许困意,但他不想回去,他只想守在林珩景的身边。
“不打紧,你醒了就好。早知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撺掇你上战场!”
林珩景知道,他这是又在跟自己怄气。只好说:“是我自己想回头的。我都到沙场了,不杀几个蛮子怎么行?”
秦阙没有反驳,只是满眼心疼地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日后我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你动用一次内力。”
“哈哈哈。”林珩景被他逗得直嗤笑出声,“怎么,秦小侯爷这是打算一辈子做我林熙的侍卫?”
幸而秦阙这么多天以来,早已练就一副铜墙铁壁般的脸皮,可以自如地面对林珩景的一切玩笑话。
“那林大楼主可养得起我?”
“那是自然!本楼主拥有万贯家财,还怕养活不了你?”
二人又是一阵轻笑,成功将暧昧的氛围轻而易举地揭过去。
适时,房门也被敲响了,是雁白带着汤药来见他。
“主上!您终于醒了!”
正说着,他就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林珩景身上凑。
还好秦阙成功拦截了下来,见他们二人有许多事要谈,就把位置让给雁白,自己回房歇息去了。
雁白将林珩景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先是交代了落月剑的去向,然后汇报了这几日楼中的要事。
“事情办的不错。影山的人没找来当铺?”
雁白:“千面狐已经回到了影山,但影山目前还没有动作。”
林珩景沉思片刻,想通了其中关窍,说:“是因为葛加打了败仗。”
只是雁白还没想明白,他问道:“这二者有什么关联?”
“漠北如今的大君纳日,他一直想将影山从一个江湖流派,变成一个直属于他的情报机关。莫格拉肯定不愿意,所以他扶持了葛加王子,可葛加如今吃了败仗,想必莫格拉的日子也不好过。”
“属下明白了。”
林珩景接着又问:“岫娘那有消息吗?”
“回主上,今早岫娘回信说,她已经前往京城寻找新的线索。”
“罢了,这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别被漠北拿到就行。英王呢?可有消息?”
“英王殿下说,春闱时他看上了一个栋梁之才,四月将外放蜀中,希望您多照顾照顾。”
“叫什么名字?”
“陆北斋。”
“呵。”林珩景轻笑一声,说:“‘质衣葺北斋,欹壤略撑拄’,这倒是个好名字。你去安排罢。”
“是。”
林珩景见他交代完要事后仍不离开,便问他:“还有什么事?”
“……我”
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林珩景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有事就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是。”雁白犹豫再三,终于问出口了,“北境分舵的正副堂主还未定下来,此事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唔,居然忘了这事儿了。”林珩景刚刚清醒,脑子里实在想不出有谁适合,便转头问雁白,“你认为谁合适?”
“属下觉得都不太合适,这里的人大多是鼠目寸光之徒,属下想要不从总部调人过来?”
这真是道难题,林珩景忍不住扶额叹气。
“蜀中到这里少说也要七日,七日的时间足够他们搞得天翻地覆了。”
他思索良久,然后问:“我带去战场那三个人呢?”
“回主上,都平安回来了,身上受了伤,正在将养。”
“明日叫他们三个去书房找我,就从他们三个里面挑罢。”
雁白拱手答道:“是。那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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