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景他们看了这一出歌舞,却没有被激起热情,依旧犹如泰山般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舞姬离去的方向。
又过了一会儿,那舞姬终于回来了,领着他们往坊主的房间走去。
到得一处木门前,那舞姬停下了,抬起雪白纤细的胳膊,在门上敲了敲,那屋里也传出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
“进。”
舞姬得到了指示,便立刻为他们二人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躬身请他们进去,自己则留在了门口。
进入房内,一个身穿襦裙的女子端坐在书桌前,她头上带了一朵玫红的牡丹,发间的金钗玉环尽显雍容华贵,脸上的脂粉让人猜不出她芳龄几何。
那女子见了来人,也不出声让他们坐下,反而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怎么会有这枚玉佩?”
林珩景不理她的问题,自顾自地找了把交椅坐了下来,连带着秦阙也一并坐在了旁边。
“不夜坊容歌坊主,别来无恙。”
此话一出,那女子顷刻间花容失色,却只一小会儿就稳住了心神,说:“林楼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哈哈哈……”林珩景爽朗一笑,接着说,“当然是容坊主这里的春风。”
见他避重就轻,那女子也继续陪他打太极,问道:“楼主找回了这枚玉佩,奴家可要好生谢谢您,只是金银俗物您肯定是看不上的……”
说着,她离开了书桌,扭着腰肢径自往林珩景身边走去,坐在他的腿上,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不如您给个明示,奴家做主送给您~”
林珩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温香软玉在他耳边的呼吸,但他任然不为所动,而是伸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了下去,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角,轻佻地说:“我想要的,坊主给不起。”
那女子被扯下来了也不恼,转而提了一壶茶来为他们二人奉茶,给林珩景倒茶时,她娇滴滴地开口:“楼主不说,怎知奴家给不起?”
“那我说了。”林珩景饮了一口茶,也懒得去品鉴其中好坏,“我要你的不夜坊。”
容歌听后“哈哈”一声,仿佛听见到了一句天大的玩笑话,说:“我这不夜坊就在这儿,楼主尽管来拿。”
她这番话可谓是毫不留情,摆明了要与烟雨楼硬争到底。
可林珩景不为所动,他这次来,就是打算不费一兵一卒将不夜坊收入麾下。
他不在乎此时容歌的反抗,因为他后面要说的话,会让容歌真心实意地加入烟雨楼。
“坊主不想知道,这枚玉佩我是从哪里找来的吗?”
他将话说得越是漫不经心,就越是容易勾起容歌的好奇心。
她轻舞披帛,恰好拂过林熙的鼻尖,留下一缕异香,与此同时,她捏着嗓子地开口道:“楼主就别跟奴家绕弯子了,您将这玉佩的来历告诉奴家,奴家怎么会短了楼主的好~”
“呵~”林珩景不屑一笑,随后悠悠开口,“上个月,我在景州杀了一群影山的刺客,这玉佩就是从他们身上搜到的。”
容歌的脸色一点一点阴沉下去,眼神也愈发阴翳。
林珩景继续说道:“这枚玉佩看着倒像是文兄那一枚。对了,今夜怎么不见文兄呢?”
她紧紧咬住后槽牙,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却仍然稳住了面上的神情。
“阿文外出游历了,自然不在坊中。或许这玉佩只是遗失了,恰好被影山的人捡到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几乎都要没有声音了……就在此时,林珩景继续乘胜追击。
“影山向来喜欢卸磨杀驴,容坊主不会不知道吧?就凭你在私底下替影山做的那些勾当,你觉得影山会放过你吗?”
容歌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从今年年初开始,她就感觉到了影山的敌意。
比如从一年前开始,影山就再也没给她派遣过任务,以及赌坊外若隐若现的刺客,还有……她的阿文,他已经消失两个月了,如今林珩景带来的这一枚玉佩,更是昭示了阿文遇害的事实。
她紧紧握住那枚泛黄的玉佩,倒吸一口凉气,凌厉的双眼死死盯着林珩景说:“楼主想凭借这枚玉佩,就离间不夜坊与影山的关系,未免想得也太简单了吧?更何况……谁又知道这枚玉佩,是不是烟雨楼从他身上抢来的?”
“呵~”林珩景不屑一笑,“坊主莫不是搞错了,烟雨楼不缺一个不夜坊,可不夜坊若是没有烟雨楼的庇护……”
话说到一半,他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拿在手中,“嘭”地一声,杯子瞬间碎成粉末,撒在容歌的面前。
“有如此杯。”
只这一瞬间,秦阙的脸色也变了,心中揪成一团,林珩景又乱用内力,他怎么能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容歌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精明了一世,现在却被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架在火上烤,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一刻,她承认自己动心了,一边是卸磨杀驴的影山,另一边是实力雄厚的烟雨楼,只要脑子没坏,就肯定知道该选哪个。
可她捉摸不透对面这人的心思,问道:“影山在京城的布置那么多,烟雨楼为什么会选择不夜坊?”
“烟雨楼没有选择不夜坊,这个机会,是影山亲手送到我手上的。莫格拉认为你们是废棋,可我有能力把你们重新盘活。”
他眸中闪着精光,那副诚心的模样不像是在说假话。
不夜坊迄今已有二十三年,刚开始时还能结交一些朝中官员,替影山笼络朝臣,但自从林相上台,他严禁官员出入赌坊和花楼,不夜坊的作用也越来越小,影山也早有弃子之意。
如今烟雨楼有意收编自是再好不过,可她也明白物尽其用的到底,那么林熙又有什么企图呢?
她稍微稳定了神色,坐回原来的交椅,对林珩景正色道:“那阿文……”
林珩景:“这枚玉佩确实是从影山的刺客身上找到的,文兄只怕是凶多吉少,还望容坊主节哀。”
每一字每一句,都犹如利刃一般直直刺入容歌的心脏,丧夫之痛让她几乎无法再开口说话。
再抬头时,她的双眼里已饱含热泪,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
两行清泪再也控制不住般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可她只是用手轻轻抹掉,不一会儿又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她的声音坚韧又温柔,说:“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调查,若真是影山杀了阿文,我会亲自带人打下影山的京城分舵,作为加入烟雨楼的投名状。”
“还望坊主记住,不夜坊只是我的选择之一,如果坊主给不了我满意的答复,那交易就只好取消了……”
目的既已达成,林珩景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兴致。当即带着秦阙就离开了不夜坊。
从不夜坊出去,林珩景也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道:“唔~这面具戴着真够难受的,难为你戴了这么多天。”
秦阙摸了摸脸上银制的面具,不以为意地说:“我以前上战场前也会戴面具,早就习惯了。”
“哦。”林珩景突然想起来了这人的过往,打趣他道,“差点忘了,你这个玉面小将军~”
“……”秦阙无语。
正在林珩景为他成功捉弄了秦阙而开心时,却听见秦阙跟他说。
“刚刚动用了内力,你的身体怎么样?”
这句话就像一股暖流,瞬间浸润了林珩景的四肢五脉,这次倒换成他哑口无言了。
见他不回话,秦阙继续问:“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们赶紧回去找苏翎。”
说着,他就牵起林珩景的手准备往王府的方向走,却被林珩景反牵住了步伐。
“我能有什么事?”林珩景的眼神飘忽不定,手却在不经意间挣开了秦阙的束缚,“刚才没用内力,只是趁她不注意,在杯子上动了点手脚罢了。”
两人又恢复了方才并肩前行的样子,在无人的朱雀大街上,只是无声之间多了些许疏离。
秦阙眼见氛围愈发尴尬,便主动提起了今天晚上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拿下不夜坊?以及……你怎么肯定仅凭那枚玉佩,就能让她倒戈向烟雨楼?”
林珩景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对他全盘托出,“其实一个不夜坊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容歌可以联络朝中各部官员。这对影山来说或许已经不重要了,但对英王来说,这一步棋很关键。”
他停顿片刻,紧接着继续回答秦阙的第二个问题。
“容歌自认为不夜坊是影山的弃子,那我要做的,就是给足她心理暗示。”
“今年年初开始,我就派了一队人伪装成影山的刺客,埋伏在不夜坊的周边,时不时出来吓她一下。”
“恰好两个月前,她派文昌邑去洛阳挑选舞姬,这人也是够衰的,刚到洛阳还没等我动手,他就被影山的人误杀了,我就拿了他的玉佩,随机给了一个影山的刺客,然后我又做局把那人杀了,这一切就都成了是影山要卸磨杀驴。”
秦阙听了半天,心中委实叹服于此人的心计,不免庆幸道,还好自己没有站到他的对立面,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也就是说,影山根本没有想过除去不夜坊?”秦阙疑惑道。
“当然。莫格拉不会蠢到丢弃自己的棋子,哪怕她是一枚无用的棋子。”
他继续问道:“那你不怕容歌查出端倪吗?”
“哈哈。”林珩景自信一笑,说,“容歌此人最是自负。你说,她是会留在一个不受重用,并且随时会杀了她的地方,还是会留在烟雨楼呢?”
答案不言而喻。她在意阿文,但阿文的死绝对不会让她背叛影山,能让她背叛影山的,永远只有自己的安危。
林珩景就是摸准了她这个心思,才能用阿文的死来抛砖引玉,告诉她是影山不想留她了,是影山想要杀了她。
在巨大利益的诱惑和死亡的恐惧的双重夹击下,容歌肯定会弃暗投明,转投林熙的麾下。
毕竟她又不是胡人,从心底里她就不相信胡人,不相信影山。
果不其然,他们回到王府没多久,就收到了不夜坊的来信,邀请英王殿下和林楼主于四月十九日戌时,在不夜坊中一叙。
林珩景却喊住了那来使,充满威严地说道:“回去禀告你们坊主,明日申时星稀楼见,她若不来这桩生意不做也罢。”
那人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就飞也似的离开了。
许昭言与林珩景相视一笑,又默契地转过头去,一同去了书房商讨宝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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