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林熙则被王灿请到了书房进行详谈。
王灿原先以为这几个人不过是与赵霄交好的路过此地的游侠,没想到还有其他事情,而且是出兵这类的大事。
他放下赵霄写给他的那封亲笔信,手指捏了捏紧皱的眉头,权衡再三过后才开口道:“林公子,幻铃宫的事当真属实?”
“是。”
“可这凄凉山在阿曼城的辖区内,若要清剿邪教,为何不找阿曼城的城主呢?”
林熙垂眸低笑了一声,“这凄凉山就在阿曼城的辖区,那为何阿曼城主不去清剿也不上报太守大人呢?王城主,您可要好好想想。”
王灿抬眼看向面前这个年轻人,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和压迫感,这人明明没有一丝内力,气场却能与他这个沙场老将不相上下。
“其中内情我也猜出来了一二,但出兵一事事关重大,仅凭太守大人的一封书信,恐怕难以使我信服。”
出发之前赵霄就跟林熙说过,说王灿是个极其守规矩的人,忠心耿耿却不善变通。因此混迹官场大半辈子,最后也只捞了个六品城主的官儿。
林熙敬重这样的人,所以他对王灿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是极有耐心的了。随后,他从怀中拿出另一个信物,是白清殊给他的那块令牌。
“王城主,此为南疆大巫的王令,有它在此,您能同意出兵了吗?”
王灿定定地看着林熙手上的这枚令牌,他是赵霄手下的老将了,自然清楚他与白清殊之间不一般的关系。
而今这个林珩景,不仅有赵霄的亲笔书信,更有白清殊的南疆王令,这让他不禁重新思索了一下这人与赵霄的关系。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浊气,盯着林熙的眼睛问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熙也毫不畏惧地回盯过去,没有急于回复他,而是脑海中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告诉这个人自己的真实身份。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与赵大人的外甥交好,又找到了许多幻铃宫意图不轨的实证,所以才得了赵大人的赏识,带着亲笔信和王令来多波城寻求王大人您的帮助。”
听到他这么说,王灿心中的戒心放下了一半,至于另一半,还需等他再多问几个问题。
“要我出兵可以,但你得告诉我幻铃宫到底有什么证据在你的手里?你又是怎么判定它是邪教的?”
林熙从袖子里拿出那个从善和居购买的瓷瓶,拔开盖子,倒了一点幻梦粉在桌上,对王灿说:“这就是证据。”
王灿用手指轻捏了一小点,凑在鼻尖闻了一闻,待他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他的瞳孔猛地一震,“这……这是!”
“这是幻梦粉。是用南曼花制作而成,能使人成瘾并且摧毁心智的慢性毒药。而这个瓷瓶,就是我在离芳城的一间茶舍里买到的,那茶舍老板也跟我交了底,说这幻梦粉就是从幻铃宫那儿买的。”
他观察了一下王灿的神情,见他一副思考的模样,显然是听进去了,便继续说:“而且这毒药已经进入南疆王室了,要不怎么大巫把他的王令都交给了我。”
王灿的神情越发严肃,眉头皱得连抬头纹都显了出来,“既如此,老夫我也合该出兵了。只是不知道林公子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打算先潜伏进去,伺机毒杀幻铃宫宫主,等杀了她,您再出兵清剿余党也不迟。”
“何必这么麻烦?”王灿明显不大满意这个计划,朗声直言道,“我直接出兵,踏平了这凄凉山便是。哪来的什么刺不刺杀的?”
“这幻铃宫宫主起码有大宗师的境界,且手中还有能惑人心智的铃铛。若是直接出兵打草惊蛇,怕是还没打到幻铃宫就要全军覆没了。”清冷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惹得王灿心中一震。
看来他还真是低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人不仅没有折服于他的气场,反而轻易化解了自己的为难。有此等魄力,不去朝廷里做官,当个游侠还真是可惜了。
“罢了。”王灿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问道,“你要多少兵?”
这个问题林熙仔细思考了一下,随后缓缓伸出一个手指。
“一千?这倒还好,明日你去点将台点兵罢。”
“不。”林熙摇了摇头,“是一百。”
“一百?”王灿看着他感觉有些好笑,一百个兵够干什么的?连凄凉山的山头都围不住!还清剿邪教,怕不是痴人说梦!
“幻铃宫本就处在萌芽阶段,领头之人一死,其余人也就树倒猢狲散了。一百人足够清理余党了。而且您放心,此事若成,多波城肯定是要记头功的。”他顿了顿,看向对面的王灿,“不过还有一事得您亲自出马。”
“哦?”王灿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就是阿曼城的城主柯展到底有没有与幻铃宫同流合污。这一点只有您能查到。”
阿曼城与多波城相邻,王灿与柯展也有些来往,想要查清这件事并不难。但查清以后呢?是上报太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上报给赵霄,那阿曼城从上到下要罢免多少个官?这样一来,自己手底下就能塞几个人进阿曼城。更何况头功也要记给他,说不定他的官位还能再往上升升。这可真是一桩不会亏本的买卖。
但林珩景呢?他从中又要获取什么利益?总不能真是个无私奉献的侠义之士罢?
思及此处,王灿知道林珩景肯定有事瞒着他,但他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又有赵、白二人的信物,王灿实在无法拒绝。
留下一句“你明日自己去点兵”,就让林熙先回去休息了。
林熙走出书房的时候,月亮已经上了中天,不知不觉竟是跟王灿聊了小半个时辰,也不知道秦阙休息了没有,该不会还傻傻地等着他回去罢?
想到这儿,他不禁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秦阙的身边,有他在的地方,自己的心也能落到实处。
穿过小花园,走到院子外面,依稀可见院内依旧明亮的烛光,秦阙果然还在等他。
推开院门,秦阙正坐在房间门口,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面具被取了下来随意扔在一旁,洁白的月华照在他那俊朗的五官上,给他凌厉的气质镀上一层柔和,正是他面对林熙时的样子。
门刚被推开,秦阙就睁开了眼,恍恍惚惚间看到一个人影朝他走来,正准备拔出身边的藏雪剑,却闻到了那一股熟悉的药香。
“你回来了?”
“嗯。”林熙温柔地拂上他的脸庞,摸到下巴时还特意摩挲了两下他那刚长出来的,微微扎手的胡茬,“怎么不去房间里睡?”
秦阙覆上他的手,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说:“本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的,就想着要你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我。”
说完,他将林熙扯了下来,与他并肩坐在一起,抬着头指着天上的星星。
“而且这儿的星星好看,一时入了迷,就睡着了。”
林熙顺着他的食指看上去,满天繁星尽在他的眼中,可他很快又别过头去,看向了秦阙的那双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说:“都没你眼中的星星好看。”
秦阙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给吓住了,神情呆愣了刹那,而后春水沁入眼眶,眸中含笑,说:“小声点,他们就住在隔壁呢。”
“那……我们去房间里说?”林熙刻意放低了声音,勾着秦阙的耳朵往他嘴边凑。
恰好秦阙偏头,两张薄唇就这么贴在了一起,趁着夜色昏暗短暂地接了一个吻。
唇分,秦阙的眼眸中仍旧带着意犹未尽,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蕴含着无尽的爱意。
可这儿终究不是自己家的地盘,林熙只好催促他回房间去,毕竟还有正事要商量。
他们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身体,穿着单衣并肩躺在床上,烛火幽微,正是谈事情的好时候。
“王灿同意出兵了吗?”秦阙率先发问。
林熙轻“嗯”一声,接着把在书房里发生的事都跟秦阙说了一遍。
秦阙听完全过程后,皱着眉头,语气犹豫地问道:“这个王灿真有办法查清阿曼城的事儿?我怕他跟柯展同流合污。”
“我也有些害怕。但他是小舅信任的人,应该出不了大问题。”林熙拍拍秦阙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担心,“不管他怎么想的,但只要他不妨碍到我们的事儿,就随他去弄罢,他若是做得过分了,小舅自会处理他。”
“嗯。”秦阙合上眼睛,正准备睡觉了,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们找蝶梦是为了查清楚雨霖铃的事,总不好带着他们罢。”
林熙眨眨眼,心里已经有了个初步的计划,“是啊……所以我打算给她下另一种毒或者说是蛊,我特意找小舅妈拿的呢。”
“这种蛊可以令人武功尽失并且进入假死的状态,足以蒙过清晖山那两人了。然后我们再将蝶梦给关起来,再问她雨霖铃的事儿。”
秦阙仔细想了一下,这方法确实可行,但他总觉得过意不去,他是真拿因为和所以当朋友了,也是真的不想欺骗他们。
“怎么了?”林熙见他许久不回答,还以为他睡着了。
秦阙想了一想,说:“要不还是告诉他们罢,随便寻个由头,就说赵大人要将蝶梦绳之以法,不能直接毒死她。我真的不想瞒着他们……”
林熙翻过了身,看着秦阙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不仅有星辰,还有炽热的一颗心。
面对这样的秦阙,林熙终究是狠不下心去说不行。
“好……听你的。不过,你真的把他们俩当朋友了?”
“嗯。”秦阙捏着他的食指,放到自己的心口处,“我自幼朋友很多,但大抵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真心交往的很少。因为和所以他们俩很善良,对我也很好,我也愿意跟他们做朋友。”
林熙看着他,似乎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那时他初入江湖,也结交了很多真心好友,但最后走的走,散的散。而他也在世事的磋磨下变得铁石心肠,竟是再也找不回曾经那份敢于相信他人的心了。
他轻点了一下秦阙的心脏,说:“我也挺喜欢他们俩的,之后去清晖山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凭着你跟他们俩的关系,说不定还能给我们烟雨楼混个上房呢。”
“嗯……”
秦阙再次覆上林熙的唇瓣,青丝随着他们的动作交织在一起,缠绵悱恻,直到吻得林熙喘不上气来,秦阙才放开了他的唇。
“你的病似乎许久没犯过了。”秦阙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林熙享受着这份独有的温柔,说:“来南疆后就没犯过了,或许是因为这里气候暖和,寒毒的作没那么强了,我们在岭南的时候不也没怎么犯病?”
“这是好事。”秦阙的下巴抵着林熙的发顶,长舒一口气,“要不我们以后也定居在南方罢。”
“没用的。”林熙不忍打破他的幻想,但还是决定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我问过青黛了,环境变暖只是能让我舒服点,并不能延缓寒毒入侵经脉。还是得找到东湖珠。”
“那就找……我也会刻苦练功的,等我到大宗师了,你的寒毒便又能延缓发作几年了。”
“嗯。”
林熙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中,耳朵贴着他的心脏,伴着那一下下强有力的心跳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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