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镜之间,时间仿佛凝固。那巨大镜面中曾浮现的景象——交织的情感、**的**、月老红线的缠绕、以及未来莫测的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慕言和花伶的灵魂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白光出口静静地悬浮在一旁,散发着诱惑而冰冷的光芒,通往未知的前路,也像是通往某种必须面对的结局。
花伶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总是流转着算计或戏谑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一片混乱的荒芜。月老红线?他从小接受的训练、他所效力的组织所信奉的准则,都在告诉他,神明不过是更强大的能量体,情感是弱点,命运应该被掌控而非顺从。可眼前这超乎理解的现象,以及心底那因红线浮现而愈发清晰、无法抑制的悸动,都在疯狂冲击着他的认知壁垒。
他猛地看向慕言,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一丝尖锐:“这到底是什么?!你的能力?还是……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他宁愿相信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也不愿接受自己可能早已成为某个更高存在剧本中的棋子,甚至……对棋子动了真心。
慕言承受着他的目光,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花伶眼中的怀疑和尖锐,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让他难以忍受。他体内的月老神性在不安地躁动,那根无形的红线仿佛在发出委屈的嗡鸣。他想解释,想说自己也是刚刚知晓,想说自己同样抗拒这被安排的命运……
但长久以来的冷漠和习惯于将真实情感深埋的习惯,让他喉头如同被堵住。最终,他只是绷紧了苍白的脸,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刻意让声音带上了一丝冰碴:“你以为,我有兴趣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他的否认苍白无力,甚至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狼狈。
“无聊?”花伶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他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慕言的鼻尖,眼中翻涌着怒意、委屈和一种更深沉的痛苦,“你管这叫无聊?慕言,你看着我!告诉我,那根该死的红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逼问如同狂风暴雨,试图撕开慕言所有的伪装,也像是在逼迫自己面对那不愿承认的心动。
慕言被他逼得后退了半步,背脊抵上了冰冷的镜壁。那刺骨的凉意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他看着花伶近在咫尺的、充满了痛苦和质问的眼睛,那里面映照出的,是自己同样仓惶而无措的影子。
月老神性带来的明悟与自身情感的混乱激烈交战。他知道,如果此刻说出月老转世的真相,或许能解释红线,但随之而来的将是更深的漩涡和不可预测的后果。花伶背后的组织会如何对待一个苏醒中的上古神明?他们之间这刚刚经历了巨大冲击的、脆弱不堪的关系,又能承受得住如此骇人的真相吗?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慕言偏过头,避开了花伶那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妥协:“……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红线,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两人的关系,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那颗因对方而乱了节奏的心。这句“不知道”,是他此刻唯一能给出的、最接近真实的答案。
花伶看着他逃避的姿态和那句含糊的“不知道”,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凉和失落。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呵……不知道……”他低声重复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慕言的距离。那距离并不远,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好,很好。”
他没有再看慕言,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向那白光出口,身影决绝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慕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白光中,心脏那阵闷痛骤然加剧,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随着那背影一同离去。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心镜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周围无数的镜面映照出他苍白、迷茫、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的脸。那根缠绕在他腕间、只有他自己能隐约感知到的红线,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灵魂深处,月老的神性在低声叹息,仿佛在惋惜,又仿佛在催促。
最终,慕言还是迈开了脚步,踏入了那白光出口。无论前方是什么,停滞不前,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
穿过出口,并非预想中的安全地带,而是一条更加幽暗、仿佛由某种生物腔体构成的潮湿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机油味,墙壁上附着着缓慢搏动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发出微弱的光亮。
花伶就站在前方不远处,背对着他,身影在脉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他没有走远,似乎在等待,又或许只是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陈风、余乐和王杰三人也在不远处,他们显然也经历了通道,正警惕地观察着环境。看到慕言出来,陈风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敏锐地察觉到了慕言和花伶之间那不同寻常的低气压,明智地没有多问。
王杰依旧沉默,余乐则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两人。
慕言走到花伶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再靠近。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距离。
“这里……好像是乐园的内部结构层。”陈风打破了沉默,指着墙壁上那些搏动的“血管”,“感觉像是某种活物的体内。”
“管它是什么,找到路出去再说。”花伶头也不回,声音冷淡,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他不再用那种亲昵的“小月亮”调侃,甚至连名字都不愿叫了。
慕言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他集中精神,尝试感知周围。精神力恢复了一些,但依旧不足以支撑大规模探索。太阴之力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更强的压制,那些搏动的脉络散发着一种混乱而邪恶的能量波动,与阿尔忒弥斯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原始和……具有生物性。
“这些脉络……像是在输送能量。”慕言低声分析,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方向……似乎是往深处汇聚。”
“那就往深处走。”花伶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之前在心镜之间的激烈冲突从未发生。“找到能量核心,毁了它,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他的逻辑清晰而冷酷,完全回到了最初那个以任务为重的“观测者”身份。
慕言看着他,心中那股闷痛再次袭来。他知道,这是花伶的自我保护,也是对他之前沉默的回应。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于是,这支气氛诡异的小队再次开始移动。花伶走在最前面,慕言落在最后,中间隔着陈风三人。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有脚步声和墙壁脉络搏动的微弱声响在通道中回荡。
通道蜿蜒向下,坡度越来越陡,周围的“血管”也越来越粗壮,搏动得更加有力,仿佛能听到某种低沉的心跳声。空气越来越灼热,带着一股硫磺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波袭击。不是镜妖,也不是清理者,而是一些形态更加怪异、仿佛由废弃机械和血肉强行融合而成的“共生体”。它们行动迅捷,攻击狂暴,带着一种被本能驱使的疯狂。
战斗爆发时,花伶和慕言依旧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花伶的箭矢精准而致命,慕言的精神丝线在受限情况下,依旧能巧妙地干扰敌人的行动,为其他人创造机会。他们的配合甚至比之前更加“高效”,因为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干扰,只剩下纯粹的战斗本能和战术计算。
但这种高效,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冰冷。
在一次面对数个共生体围攻时,慕言为了替侧翼的王杰解围,精神丝线过度延伸,导致一个共生体的利爪几乎擦着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花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箭射爆了那个共生体的头颅,动作快得惊人。但做完这一切后,他看都没看慕言一眼,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小心。”
没有关切,没有后怕,只有公事公办的提醒。
慕言抬手抹去脸颊的血迹,指尖传来微弱的刺痛感。他看着花伶冷漠的背影,那根无形的红线似乎在腕间轻轻颤动,带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般的酸麻。他默默地将涌到嘴边的“谢谢”咽了回去。
陈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叹了口气。余乐则担忧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刃。王杰目光复杂,似乎从这两人身上,看到了某种他自己正在经历的影子。
通道仿佛没有尽头,持续向下。压抑的环境,诡异的敌人,以及队伍核心那冰冻般的关系,都让这段路程显得格外漫长和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的通道终于出现了变化。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由金属与血肉交织构成的腔室入口,出现在他们眼前。入口处散发着强烈的能量波动和令人心悸的威压。
而在那入口旁边,竟然或坐或站地,聚集着另外七八个幸存的玩家!他们看起来都颇为狼狈,身上带着伤,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警惕。其中,赫然有之前在“欢笑剧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提醒过慕言不要乱吃东西的摇滚女孩童颜,以及她的同伴顾里,还有梁宋、季红等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看到慕言等人的到来,这些玩家先是警惕,随即露出了一丝看到同类的复杂神情。
童颜的目光在慕言和花伶之间扫过,敏锐地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气氛,她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显然,轮回乐园将剩余的“精英”或者说“幸存者”,都驱赶或者说引导到了这个最终的区域。
真正的最终舞台,即将拉开帷幕。而慕言和花伶之间那根紧绷的弦,以及那缠绕于命运与心间的红线,也将在接下来的风暴中,迎来最终的考验——是彻底崩断,还是在绝境中,寻找到新的连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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