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峡谷顶端时，脚下的沙粒已从银辉色渐变成浅棕，纪妄踩在上面，能感觉到细沙里混着些湿润的土块——显然离水源近了。商砚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断弯刀斜挎在肩上，刀柄的温润触感隔着衣料传来，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慰藉。
“前面有炊烟。”商砚忽然驻足，抬手指向峡谷尽头的拐角。纪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一缕淡青色的烟柱从石缝后飘出，混着草木燃烧的暖香，在晨风中散成细碎的雾。两人加快脚步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同时愣住——拐角后竟是片依山而建的村落，土黄色的屋顶错落排布，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村口的老榕树下，还挂着几串晾晒的草药，叶片上的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里不像有人烟的样子。”纪妄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星纹。他记得黑鸦据点外的沙海百里无人，这村落却像凭空冒出来的，连村口的石磨上都沾着新鲜的麦粉，显然有人常住。
商砚刚要迈步，怀里的玉佩忽然又烫了一下，这次的温度比之前更甚，竟隐隐透出淡金色的光，与腕上的星纹呼应着，指向村落深处的一座土屋。“玉佩在引我们过去。”他拉着纪妄躲到榕树后，透过枝叶往村里看——村民们穿着粗布短衫，有的在院外劈柴，有的在河边淘米，动作慢悠悠的，可奇怪的是，没人说话，整个村落静得只剩风声和工具碰撞的轻响。
“他们的眼睛。”纪妄忽然攥紧商砚的胳膊，声音发紧，“你看那个劈柴的老汉，他的眼睛……没有焦点。”
商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老汉举着斧头反复劈向同一块木柴，眼皮半耷拉着，瞳孔里灰蒙蒙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神智。更让人心惊的是，村里每个村民的眼睛都是如此，动作机械得像提线木偶，只有村口挂着的草药，在风里摇摇晃晃，透着点活气。
“先去那座土屋。”商砚压低声音，拉着纪妄贴着墙根往前走。路过一户院时，纪妄瞥见院里的妇人正低头搓衣，搓衣板上的衣服早被揉得发白，可她的手还在机械地动，指尖磨出的血泡渗着红，却像感觉不到疼。纪妄心里发沉，刚要开口，商砚忽然捂住他的嘴，指了指前方——土屋门口，竟站着个穿灰布衫的小姑娘，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采的草药，正是村口晾晒的那种。
那姑娘像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忽然抬头望过来，纪妄的心猛地一跳——她的眼睛是亮的，黑白分明，和村里其他人格格不入。姑娘没说话，只是对着他们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转身推开土屋的门，闪身走了进去，门却故意留了道缝，像是在邀他们进去。
商砚和纪妄对视一眼，握着刀的手又紧了紧，轻手轻脚地走到土屋门口。刚要推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姑娘的声音，细弱却清晰：“进来吧，这里暂时安全，黑鸦的人还没找到这儿。”
两人推门进去，土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正中央摆着张木桌，桌上放着个陶碗，碗里盛着草药汁，冒着热气。姑娘转过身，把竹篮放在桌上，指着碗说：“喝了它，能压一压你们身上的星纹气息，黑鸦的人靠气息追踪，离得近了会有感应。”
纪妄看着她，忍不住问：“你是谁？这个村子……到底怎么了？”
姑娘拿起碗，递到他们面前，眼底闪过一丝难过：“我叫阿禾，是村里唯一没被‘**草’困住的人。村里人都被黑鸦喂了掺了**草的水，神智被锁住了，只能重复之前的动作……我爹娘也在里面。”她顿了顿，指了指纪妄腕上的星纹，“我见过这种印记，我奶奶临终前说过，带着星纹的人会来这里，他们能救村子。”
商砚接过陶碗，却没立刻喝，盯着阿禾的眼睛问：“你怎么确定我们不是黑鸦的人？”
阿禾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玉佩的纹路和商砚怀里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些：“我奶奶留给我的，她说这玉佩和你们的是一对，遇到同契之人会发光。刚才你们在村口时，它就亮了。”她说着，把玉佩递过去，两块玉佩刚碰到一起，忽然同时亮起金光，在桌上映出一道纹路，竟和石棺上的星纹同源，只是多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村后的山涧。
“这是……”纪妄凑过去，盯着桌上的纹路，“箭头指的方向，难道有第三块星纹石的线索？”
阿禾点头，声音忽然压低：“我奶奶说，村后的山涧里有座石门，门后藏着‘守石人的秘密’，只是石门需要两块玉佩一起才能打开。可黑鸦的人昨天已经来过村子，他们问村民山涧的位置，幸好村民神智不清，没说出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男人的喝骂：“搜！仔细搜！城主说了，找到带星纹的人，直接抓起来！”
阿禾的脸色瞬间白了，急忙拉着他们往土屋的地窖跑：“快躲进去！地窖有密道通后山，能绕去山涧！”
商砚刚要迈步，怀里的玉佩忽然剧烈发烫，腕上的星纹也跟着灼痛起来——他知道，黑鸦的人离得很近了，甚至可能已经到了村口。他回头看了一眼纪妄，眼底满是坚定：“你先跟阿禾走，我去引开他们，很快就跟上。”
纪妄一把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要走一起走，我们说好的，一起拦着他。”
阿禾看着他们，急得跺脚：“地窖容不下三个人！你们听我的，商砚大哥去引开他们，我带着纪妄大哥从密道去山涧等你，那里有石门挡着，黑鸦的人进不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村民机械的脚步声被惊动。商砚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玉佩塞给纪妄：“拿着，别丢了，我很快就来。”说完，他握紧断弯刀，转身推开后窗，闪身跳了出去，落地时故意发出声响，朝着与山涧相反的方向跑去。
纪妄攥着两块发烫的玉佩，看着商砚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眼眶忽然发紧。阿禾拉着他钻进地窖，掀开地窖角落里的石板，露出黑漆漆的密道：“快走吧，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到山涧等着，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
纪妄点点头，跟着阿禾钻进密道。密道里的空气潮湿，脚下的土块黏着鞋，他攥着玉佩的手心里全是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商砚，一定要平安过来，他们还要一起去看星空，一起走接下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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