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好像变成独立的空间，没有一点声音，外界的包厢门开开关关，传到程见微身边像是被隔绝，太遥远了。
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恍然、空白、害怕。
如果是正常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资助，程见微不会多想，就连面试和开除张云华，她都可以理解为舒临是在整治公司，可她住进的高级公寓装潢不菲，车里精准踩到她喜好的零食，难道崔秘书会没有分寸到把螺蛳粉放在车里吗？
手臂瞬间一片鸡皮疙瘩，汗毛直立。
为什么会这样?
她们之前的四年里只见过5次，没有一点交流，根本谈不上师姐妹情谊，如此照顾，太过可疑，如果说对她感兴趣也实在牵强。
抽丝剥茧，程见微脑子炸开更多细节，尤其是入职第一天的晕倒。如果是她面对一个低血糖晕倒的同事，她会怎么做？她最多会把对方抱到沙发上躺着，等对方醒来后再给点吃的，而不是抱在怀里喂巧克力。
这种姿势让程见微想起了她们第一次见面，舒临将手搭在她女朋友身后，半抱着慵懒靠在沙发上，舒临的手并没有实质碰到她女朋友的腰间，却难掩独占欲。相比起来，舒临当时的手可是紧紧扣着她的腰，太逾矩了。
寒意从脚底窜到心底，程见微抓紧了衣摆。
她拼命学习不是为了给有钱人当情人的，她家确实没有钱，但做人要对得起自己受到的教育，资助之恩也不能以身相许。
当务之急是要找个房子搬出去，实在不行就辞职回家。
不过，她真的舍不得这份工作。
程见微身体肉眼可见垮了半截，触及梦想后放弃的不甘太难受，可谁让身体和道德更重要。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舒临含笑看着程见微，饭桌上喝了不少酒，眼睛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温柔，勾得猎物主动跳进陷阱，与公司严肃冷静的舒总截然不同。
不知何时她们已经结束聚会，走到酒店外面，程见微从胡思乱想中抽出思绪，触及到舒临的目光好像被扎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双手交握在胸前，想起对方的身份和自己的处境，她扬起一个不太好看的笑：“没想什么。”
她身体本能想逃避和舒临单独处在同一个空间。
此时门童把车开了过来，递来车钥匙，程见微主动接过，“舒总您喝酒了，我来开车吧。”
说完就往驾驶座小跑。
坐上车，程见微长喘了一口气，刚才舒临看她的眼神太可怕了，坚定了她做完手上的工作就辞职的想法。
舒临坐进后座，大概是酒喝多了不舒服，一直闭目休息，倒是给了程见微足够喘息的空间，但她依旧绷紧身体。
舒临居住地址是找崔秘书要的，半夜马路畅通无阻，能看到马路两边人行道上三三两两散步的人，霓虹灯不断往后退，一个小时后驶进舒临居住的小区，小区绿化很好，有大片大片的树荫。
程见微停下车，扭头看向闭眼的舒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犹豫半天小声开口：“舒总，到家了。”
不等喊第二声，舒临睁开眼，神情清明不少，看了眼窗外，又看向程见微，路灯从车窗射进来，照亮了程见微小半张脸，宁静又乖巧。
但舒临知道程见微并不是这样的人，她有能力有野心，肯刻苦，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成长。
“今天太晚了，你在我这儿将就一下，明天送你上班。”
什么？这就开始了吗？
这话落在程见微耳朵里简直是直白大炮狂轰，和潜规则递房卡没有区别，她惊慌失措连连摆手，然后解开安全带，“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要是舒临再多说一句，她保证跳车逃跑，订机票回家，什么都顾不上要了。
“你开我车回去吧，这边不好打车。”舒临解开安全带。
程见微不想再接受舒临任何另有目的的好处，“不……”
“我不想再听见你的拒绝。”舒临冷下脸，眼看气势就要强势倾轧过去，偏偏拉开车门下车，“到家给我报平安，你要是出事我是要负责的。”
“嘭！”关上车门，舒临头也不回走进别墅内。
整个夜晚听不到一丝声音。
程见微两秒后缓缓捂住心口，掌心下仿佛住了一位踢踏舞者。
刚刚舒总是生气了吗？
不对，她都要潜规则自己了，干嘛还在乎她生气？
真是有些气自己怕领导的性格。
程见微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想重重拍两下缓解心情，可车太贵，拍出问题自己可赔不起，只敢在空中虚张声势挥舞两下。
这么晚了，有车不开是傻子。程见微重新系上安全带，驱车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树荫太密，挡住了在院子里的舒临，她平静看着车尾灯消失在拐角，转身摸出手机，“查查今天酒店有什么人在吃饭。”
夏夜的风还残留着热气，吹得人心生烦躁。
回到家中已是半夜十二点，程见微洗漱完躺在床上，把空调开到16度，丝丝缕缕的燥意依旧紧紧缠住她的手脚，偏不让她入睡。
无奈坐起来，打开手机。
【小微：舒总，安全到家了。】
“我干嘛那么听话！”程见微揉乱自己的头发，又生无可恋抚平头发，“没关系，这只是免除法律责任的正常对话。”
【舒总：好。】
对面很快回复。
很干脆冷淡的一个字，不像有其他目的。
她是不是想多了？
聊天列表里，程见微点进了老师的对话框，删删减减后，直白发问。
【小微：老师，您听说过舒临师姐又资助其他同学吗？】
老师定居在国外，有时间差，加上工作比较忙，不见得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复。
可是得到这个回答又有什么用呢？
程见微躺回床上，终于感受到一丝凉意，默默调高空调温度。
如果舒临只资助了自己，等手上工作做完，她立马辞职走人，至于换房子……先住两天，不慌。
她现在无比希望吴玲不是骗子，而是舒临没有印象的被资助人。
第二天一早，程见微用遮瑕盖住黑眼圈，出发上班。
她并没有把车钥匙当面还给舒临，而是给了崔秘书，“车在公司车库，拜托崔秘书了，我就不打扰舒总工作。”
崔秘书永远一副平易近人模样，微笑收下，没有为难她。
解决完一件事，程见微缓了一口气，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能找到关于森奥服饰的文件并不多，出了所属公司的财报，只有森奥服饰的成立项目书。
程见微点开森奥服饰线上店铺，研究起森奥服饰设计风向。森奥服饰走中等档次路线，定价在300-1000元，设计轻熟、简介大方。
简单买了个鸡蛋灌饼在工位上边啃边翻微博，在不断跳转的链接中逐渐迷失大脑，不得不感叹娱乐的力量，连华伦站她工位前都没有反应。
“手机那么好玩？饭都不好好吃？”华伦敲了两下桌子，清脆的声音吓得程见微一激灵，鸡蛋灌饼差点没有拿住。
“华伦哥好，我在工作，怕时间来不及。”程见微没觉得鸡蛋灌饼有半分不好，对于16岁出国求学的留子来说，简直是惊为天人的美味。
华伦推了推眼镜，“我听说安妮把森奥代言人给你来做，我见你焦虑得很，想给你点经验，不过你跟的是安妮，我这样怕是有点越俎代庖的嫌疑。”
“不会的。”程见微眼睛发亮，把手机盖在桌上，站起身来，“您是前辈，愿意提点我是我的荣幸，华伦哥实在担心的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华伦眸中闪过不屑，从程见微桌上精准抽出单红的资料，“代言人这种很好选，名气大流量高，衣服才能卖得出去。”
程见微受教般恍然大悟，抽出另一份资料，“元淇最近流量很高，确实很能带动销量，谢华伦哥指点。”
华伦表情空白一瞬，原本云淡风轻气质染上一点不耐烦，握拳在唇边咳嗽两声，“急性子在职场上可要不得，小程你可要好好改，我话还没有说完。”
程见微认真注视着他，一副好学生听讲模样。
“人气流量固然重要，但要符合品牌调性，考虑代言期限内人气变化，像这种刚结束选秀的素人，纵然第二名出道又怎样？没有后台没有资源，在娱乐圈大概率是混不下去的，估计不等一年代言期限结束就糊了，所以要选单红这种长红的，有作品有实力的。”
华伦手指在单红照片点击几下。
程见微拿起单红的资料，笑着道谢：“谢华伦哥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华伦见程见微孺子可教，收回手，往自己工位走去，走了两步转头，吸了吸鼻子，“午饭还是少吃点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谢华伦哥关心。”程见微坐下，手机重新切回微博，慢条斯理享受完鸡蛋灌饼，前台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程见微小姐吗？这里有一件加急快递需要你签收。”
“好的，我马上下来。”
程见微坐电梯冲下楼去，拿过快递袋拆开，里面是一份文件，和安妮给她的一模一样，程见微翻开，果然在里面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签收上楼。
回到工位，与之前那份文件一一对比，原来那份中间果然少了代言产品的详细内容，可是底下的页码却是连续的，是有人故意为之。
会是谁？
从森奥服饰到她手里之前，任何一环都有可能出问题。
程见微看向安妮的工位。
与此同时，副驾的崔秘书将查到的酒店名单递到舒临面前，那家酒店有舒氏投资，查起来不难。
“舒总，这几位比较特别，其他的都是正常客人。”
舒临目光在“单红”名字上停留，“森奥的代言人不是还没有定吗？怎么着急吃上庆功宴了？”
崔秘书：“听服务员说单红陪了两个包间，醉得走的时候两个人扶她上的车。”
舒临看向名单里的另一波人，“舒氏人事部倒是团结，还给张云华举办离职聚会。”
崔秘书：“听说罗逸和张云华走得近。”
“昨天早上拦在闸机口的东西？”舒氏抬手把名单扔回崔秘书，从旁边拿过一份合同翻开。
“是他。”崔秘书把文件拿在手里，舒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试探问道：“单红的事要告诉程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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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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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才不要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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