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火星噼啪爆响,聂未晨攥着她的手腕拉了她转身,抵在沙盘边缘。
木质城池模型插着黑旗标记,边缘城墙皆是石雕细制,硬硬硌在她腰后,聂未晨指尖捏起她的下巴:“程墨亭给你灌了什么**汤?白莲教淬毒的穿骨钉没有让你吸取教训?”
梁若鸢轻轻握了他腰侧伤处,趁他吃痛反身一推,两人调转了位置。
她指尖划过模型沙盘里代表漕帮的蓝旗,沾了案上朱砂,将蓝色旗杆捏断:“聂大人可知,三年前扬州漕运案中那批官银上,有些银子隐约还有弘治年的火漆印?"
聂未晨一惊,那是当年科举舞弊案中失踪官银的标记……他擒住她作乱的手,按在沙盘上,将整个漕运路线碾得面目全非:“所以……你就乐意陪他冒险?”
“吃醋了?”梁若鸢舔了他虎口伤处渗出的血,感受到他身上肌肉骤然绷紧,“程墨亭查到通州漕运司书吏……”
石室外传来枯枝断裂声,聂未晨猛地将她拽到身后,警惕着拾起放在壁炉前的刀。
梁若鸢从身后将他抱住,脸埋在他背后轻笑,呼吸烫得他脊背发麻:“乔乔……放开……”
“紧张什么?那老头在生火,他是程墨亭的人……”她侧倚在他背上:“你心跳好快。”
刀刃“咣”地砸在地上,聂未晨转身掐住她的腰将她提上案几,账册瞬间散了一地。
他盯着她衣领处若隐若现的淤青,那是白莲教铁莲花留下的痕迹,锁骨处一道伤口令他眼中一痛:“你确定要招惹我?”
梁若鸢勾开他染血的前襟,露出锁骨一侧新鲜的刀伤:“指挥使大人冒死闯刑堂的时候,就没想过……”她吻落在他伤侧半寸处,“我早和程墨亭安排好了退路?”
“气我就这么好玩儿吗?”聂未晨狠狠吻住她,斥骂在喘息中含糊,“没心没肺的女人。”她反客为主咬了他舌尖,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他摸到了她后腰暗袋里两半铜钱。
“十四年前……通州漕运司的书吏……”梁若鸢喘息着推开他,将铜钱信物塞进他掌心里,“如今也不知在何处……这是白莲教的秘宝。”她指尖在他胸口画了个“赵”字,“户部左侍郎……”
“赵世安。”聂未晨接话时眼神已恢复清明,拇指擦过她的唇瓣,“你是不是早知道赵世安是幕后黑手?”
梁若鸢解下他身上湿衣,扯开他腰间染血的绷带,从腰后暗袋中摸出药来,指尖粘了药膏重重按进他的伤处:“现在,指挥使大人还觉得我是喝了**汤吗?”
闷哼声湮没在再度交缠的呼吸中,打翻的药糊混着血色在从通州到江南的整条航线上淌开。
梁若鸢指尖打着圈,抚在他后颈穴位上,轻轻一按,他浑身骤然绷紧,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意识昏沉下坠。
“你……”他咬牙低喝,却抵不住药性,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仰起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啄,低柔似哄骗,却是不容抗拒的态度:“睡吧,大人。”
聂未晨的手死死攥住她的腕骨,力道大得似要捏碎她,可药效迅猛,他指节一点点松开,最终双手垂落,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梁若鸢将他扶起,用尽力气拖到软榻上,指尖在他紧蹙的眉间轻轻抚过,拉起盖毯盖在他身上:“别追来……把伤养好,否则,我真要生气了。”
火光在他脸上晃动,他呼吸静谧平稳,似睡着了一般,她解下颈上半枚鱼佩,将红绳一圈圈套在他的手腕上,起身从案几上拾起那两半铜钱,指尖抚过上面一圈暗纹,眼底寒光一闪而逝。
石室暗门滑开,程墨亭倚在茅屋门边,折扇轻摇,脸上淤青未消,却笑得惬意:“梁姑娘舍得走了?”
梁若鸢没理他,径直走向门外,在踏出房门前顿了顿,对一旁的老者说道:“他若提前醒了,就告诉他……”
她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敢追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老者躬身应是,程墨亭在一旁听得挑眉,残扇“啪”地一合,他将扇叶勉强重新固定,似笑非笑:“乔姑娘好狠的心啊。”
梁若鸢瞥他一眼,走出门去:“少废话,赶紧。”
两人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石室内,聂未晨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
通州木场弥漫着松木与桐油的气息,库房门半掩着,发出诡异的“吱呀”声,蓝羽手握钢刀,将门一脚踢开,满地凌乱残破的账簿纸页在日光下字迹清晰可见。
燕十拾起一页撕剩的残纸,发现边缘的焦痕:“火漆印的残渣……曹玉跑得匆忙。”
“不止。”蓝羽用刀尖挑起角落里的铁屑,碎屑经过屋顶破洞一道落光时泛起青蓝色,“火铳膛线的打磨屑。”他用刀掀翻地面上整摞账册,地面上几道新鲜的拖痕清晰可见,间距三尺三寸,正是官银箱的标准尺寸。
两人顺着拖痕走到后院废弃的井台,燕十拽了一下生锈的轱辘,绳索上染了斑驳暗红的血渍。
井下回响空洞,蓝羽甩下火折子,照见井壁上人工开凿的暗格。
“空的?”燕十蹙眉道。
蓝羽将刀伸下去,刀身反射的光斑在井底某处一闪,半枚铜钱嵌在井壁石缝里:“那是什么?”
“是漕运司。”燕十将绳索捆在自己身上,踩着井壁一点点落下去,拔下那半枚铜钱细看,唇角微勾,“像是故意留线索引我们去……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
通州漕运司衙门前,书吏周显,正大声呵斥着在搬箱子的运工。
蓝羽远远盯着他虎口处醒目的刺青,蹙眉凝思:“赤莲标记似在哪里见过?”
周显看着运工将箱子搬上船,迎上前来,那副模样,与十四年前记录的“文弱书生”截然不同,岁数相当,但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二位这是……查档?”周显看过他们腰间牙牌,擦着汗赔笑,“这个……还需知府手令……”话未尽,燕十刀鞘抵住他后腰,蓝羽慢条斯理地展开从木场找到的运单,末尾赫然盖着周显的私章:“去年腊月,大人往南昌运的可不是漕粮啊。”
周显眼神一闪,忽然扯出颈间银哨吹响,屋檐上翻下几个漕帮打扮的汉子,腰间别着东厂的制式臂弩。
“果然都串通了!”燕十旋身劈落三支弩箭,蓝羽趁机擒住周显,从他袖中摸出一张地契,竟是一处南昌别院。
混乱中,周显忽然口吐黑血,脖颈上浮出蛛网青斑。
“东厂的牵机毒……”蓝羽松开迅速僵硬的尸体,“看来我们触到真痛处了。”
燕十斩下几名漕帮汉子,奔进府衙里,一脚踹开了半开的厢房暗门。
新制的户部封箱堆摞在墙边,他用刀尖撬开,里面塞满了稻草。
衙门不大,蓝羽巡视了一圈,运工衙役皆已退逃,他跨进门来,燕十侧开让他看。
蓝羽眸中闪过一丝怒火:“这些可以带回诏狱,待他们落网,这便是他们每日的饭食。”
燕十挑眉摇头:“不不不,浪费柴火,直接塞嘴里,生吃就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眸中寒光如利刃相交。
蓝羽用刀划开箱底夹层,散落的沙土里混着几粒银渣,正是弘治年官银的十字星纹淬痕。
“漕运司只是个幌子。”燕十捻着银渣细看,“真的官银早就……”
窗外传来机括声,两人瞬间扑倒,厢房整面外墙轰然倒塌。
烟尘中,数十名腰佩南昌卫所令牌的锦衣卫持刀相向,而领头的却是个东厂挡头:“奉曹公公令,送二位去见聂未晨!”
蓝羽甩出身上最后三枚飞镖,拉起燕十撞破后窗遁走。
远处漕河上,一艘官船正缓缓起锚,漕运司旗在船头猎猎飘扬,甲板上闪过曹玉的身影,绛色衣角迎风招展。
“追!”燕十跃上码头,蓝羽紧随,将他一把拽回。
漕船吃水线极深,船舷压着的水痕里,隐约露出斑驳的朱漆,那是官银箱碰撞留下的痕迹。
“让船走。”蓝羽盯着渐远的帆影,神色平静,“现在我们知道,宁王的火器是怎么运出通州的了。”他从怀中取出那半铜钱,指尖抚过残断的边缘,断口锋利,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刻意掰断,“我们去找找这另一半。”
蓝羽将铜钱对着日光举高,残存的“弘治通宝”四字方正硬朗,断口处隐约可见一道极细的刻痕,一条蛇缠绕着半朵莲花。
“像白莲教的暗记?”燕十眯起眼。
蓝羽摇头:“不全是。”他指尖摩挲着那道刻痕,“蛇缠莲,是漕帮的‘蛇莲令’,只有帮主亲信才有的信物。”
燕十一笑:“所以曹玉不光是东厂的人,还和漕帮有勾结?”
“不止。”蓝羽眸光渐深,“这半枚铜钱不是留给我们的,是留给‘他’的。”
“他?”
蓝羽未答,将铜钱翻过来,指着背面一处极小的凹槽:“这里面本该嵌着一颗赤珠,现在不见了。”
燕十想起周显虎口上的赤莲刺青:“白莲教和漕帮……联手了?”
“不,是有人逼他们联手。”蓝羽收拢掌心,铜钱的边缘硌得他掌心刺痛,“曹玉故意留下这半枚铜钱,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去找另外半枚的主人。”
“而那个人,才是真正知道官银下落的人。”
漕船帆影已消尽在河雾中,码头上,几名伪装成苦力的探子正悄然尾随他们。
蓝羽余光扫了一眼,低声道:“走,去会会这位‘蛇莲令主’。”
燕十按刀跟上,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玩味道:“看来曹公公的外甥,比我们想的还要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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