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传来奇怪奇怪声响，伴随着熟悉的精神力波动。
在一阵不堪重负的咔滋声后，天花板上新装的灯管再一次不负众望地罢工了，老王教授如果在这里，可能会气昏过去。
就在战明夷以为这就结束了的时候，异响却还在继续！
楼上的精神力探测仪哔哔声不绝于耳，甚至已经穿过楼板传到了608。
战明夷举着玻璃搅拌棒，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迷茫。
楼上……到底在搞毛啊？
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要不要上趟楼投诉扰民，但手里的活又不太能等人，一时间战明夷陷入两难的纠结之中。
*
708内。
“等等等等！林昭你快看看顾虞！你那个药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他都快把自己电死了！！！”吴意跳到桌子上狂吼道。
整个708已经一片狼藉。
各种仪器倒得倒碎得碎，顾虞坐在唯一幸存的沙发上，半低着脑袋，而不断异常波动的精神力甚至已经出现外显征兆，围绕在顾虞的身侧形成一圈圈游走的电流。
外形依旧潦草的医疗官林昭此刻正揪着他稻草一样的头发焦头烂额。之前从顾家带出来的稳定剂已经耗尽，今天给顾虞用的是他的复刻版稳定剂。
这不应该啊，按照所有的药剂成分，他完全一比一复制，不应该出现这么严重的反应。
林昭后悔不已，若不是此次异常发生得突然、顾虞又必需尽快恢复参加校队训练，他是有时间多做几轮测试的，如果有机会……潜回首都星顾家，再掏一批特质稳定剂也可以试一试，虽然这样做顾虞可能会掐死他。
“顾虞，你清醒一点，收收你的精神力！老子也快被电死了！！！”
屋内电闪雷鸣，吴意从残存的桌子又跳到另一侧的半个柜子上，拼命躲避房间里肆虐的电流，而电工本人，此刻正咬紧牙关拼命压制不断叫嚣的精神力，眼神里满是竭力控制的痛苦，冷汗顺着额头不停落下。
吴意和林昭受顾虞精神力的影响，此刻太阳穴也在拼命狂跳，如果顾虞不能尽快收手，他们三个都得凉在这。
*
伴随着楼上叮咣乱跳的动静，楼下608也陷入一片电光闪烁，灯管回光返照一般又开始抽搐。
为了避免太阳光照对药剂稳定性产生的影响，608厚重的窗帘常年拉着，战明夷只有操作实验的时候才会把屋内的灯光打开，这也就导致，现在屋子里除了疯狂频闪的实验灯，没有其他光源，战明夷的视线里只剩一片狂魔乱舞。
战明夷陷入沉思：Banner确实是不能去了，那地方肯定卖假酒，她这大白天没喝都快开始蹦迪了。
就在她入定之时，电光终于不再闪烁。
“滴滴滴滴——检测到异常波动，请尽快逃离。”一片安静之下，终端突然亮起，是绑定在终端上的小绿，检测到异常危险被强制唤醒。
战明夷疑惑地看向终端。
“砰！”
一声巨大的响动传来，天花板好像再也支撑不住，囫囵个地砸了下来！
伴随着巨大的尘烟升起，整个608顷刻间变成一片废墟，实验台被砸掉了一半，药剂柜也没能幸免于难。
战明夷举着残存的搅拌棒，人直挺挺地立在房间一角，在仅存的半平米空地上，手肘捂着嘴鼻拼命咳嗽，怀里还紧紧抱着刚刚千钧一发之际被她席卷过来的补充剂原料。
灰尘逐渐散去，一个高大的影子在废墟中显现。
神秘，稳定。
战明夷半晌无言，待对方站起后，才缓缓抬手，搅拌棒此刻举出了指挥家的气势。
她气得颤声问道：“你下次还想炸点啥？提前说一声吧，我早点跑。”
眼前的男生显然就是之前炸了训练场、后来又炸她实验室灯泡的人，顾虞。
乱跑的精神力在跌到楼下的瞬间变得乖顺了很多，周身的电流也不再明显，顾虞抬手挥了挥飘到眼前的尘土。
“抱歉。”
顾虞沉声道，神色是难得一见的惭愧。
战明夷正想叉腰狂怒，破成个大洞的天花板又传来声音。
“顾虞！你没——”事吧？吴意从洞口探出个脑袋，刚刚混乱之下散开的长发糊在脸上，顺着洞口倒垂下来。
“！！！”战明夷未能出口的狂怒憋在一半，眼神惊悚地看着楼上的怪物，刚刚狂闪的灯光好像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什么东西！！
洞口的吴意问到一半，突然发现楼下竟然还有其他人。
“嗨！新队友你好~”
战明夷：……
头发怪身后，洞口又出现另一个身影。林昭炸着稻草头，也蹲到了洞口。
战明夷抬头看着头顶的两个不明生物，用力闭上了双眼。
……新队友不是很好。
*
瘸了腿的升降凳上，战明夷抱臂而坐。
面前三个神色各异的类人生物或站或坐，分立在废墟四周。
“说说吧，这次又是为什么。”战明夷冷声开口。
她的实验室没了，一派平稳的外表下现在是火热的内心，甚至想立刻把这几个人也炸了。
“这事可以解释。”吴意清了清嗓子，开始纠结从哪里讲起会比较好，“你知道顾虞精神力的问题对吧！”
战明夷点点头。
校长当时简单提起过，因为二次增长而带来的不稳定现象。
“前几天在校队选拔赛上，他短暂失控过一次，但因为林昭来的及时，给他用了最后一批稳定剂，所幸暂时控制住了。”吴意说着又指了指稻草头医疗官，林昭冲战明夷点头打了个招呼。
“因为校队训练马上开始，今天本来是想到王教授这里再做一次波动测量，以防万一。但没想到，他刚一进来，精神力就爆发了，但之前常用的稳定剂已经用光了，事态紧急，林昭用了还没有最终试验完成的复刻版。”他摊摊手，“后边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战明夷捕捉到了“稳定剂”三个字，突然想起来，顾虞掉下来的时候，她确实闻到了某些熟悉的味道，想来是跟他的稳定剂有关了，但是那股味道是什么呢？
吴意讲完，她没立刻回应，思路突然间发散到了稳定剂上。她站起来噔噔噔地走到顾虞面前，揪着他的衣领猛然凑近。
吴意倒吸一口凉气。林昭双手快速抬起捂住眼睛，偷偷留了一条细缝暗中观察。
顾虞按捺住条件反射的回击，顺这她的力道微微弯下腰。
战明夷踮脚靠近，两个人距离完全抱在一起仅剩毫厘的距离，她把头凑在顾虞的颈侧，顾虞垂下眼眸，连她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吴意：“啊这这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虽然毁了你的实验室但也不至于要以身相许吧？我们家顾虞还是个清白少年啊！”身旁的林昭捂着眼睛猛猛点头。
吴意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摆出了一副制止的姿态，但双脚是一寸都没有挪动的，整个人迟钝得，跟刚刚从楼上一跃而下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战明夷没搭理他，只是维持着姿势，在顾虞颈侧仔细嗅了嗅。
顾虞：……
他皱眉冲吴意翻了个白眼，吴意收回右手学着林昭的姿势也把眼睛捂上，并试图让面前两人忽略他手指间留出的巨大缝隙，“没事没事，你们随意，当我们不在就行。”
而后小声嘀咕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战明夷歪着头沉思了一会，大脑的高速回转让她根本无瑕搭理吴意的插科打诨。
突然间，她灵光一现，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她一把放开顾虞的衣领，噔噔噔地又跑向角落已经战损的药剂柜。
她把头埋了进去，左翻右翻，“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林昭好奇，抻长了脖子，把头顺着战明夷头上的空间，也埋了进去。
顾虞和吴意面面相觑，不是很能理解。
“啊！找到了！”战明夷猛地抬头。
“啊！”林昭猛地撞上了柜子顶。
“……你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战明夷捂着脑袋，无语地从柜子里缩了出来。
林昭自知理亏，一手捂着下巴一手捂着头顶，呈抱着脑袋的姿态也缩回了原位。
“你刚才用的，是不是这个？”说着，战明夷把手中的药剂瓶递给顾虞。
顾虞狐疑地接过，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趴，迷茫着打开了药剂瓶，凑到鼻下。
“！”顾虞神情震惊，直直看向林昭。
林昭还抱着自己的头，见状一个缓缓的问号冒出，半信半疑地也凑了过去。
“！”
二人同款惊叹，一同看向战明夷。
另一边战明夷还揉着脑袋，那个医疗官下巴好尖，戳得她天灵盖抽抽。
“你为什么会有顾家的特质药剂？”顾虞冷声问道，神情冷凝严肃。
吴意闻言也震惊地看向战明夷。
顾虞的药剂向来由顾家医疗团队特殊定制，就连主要的几款原料也都垄断在了顾家手中，绝不可能流传到市面。
但战明夷递给他的这瓶，如果他和林昭的感知没有出错，与顾家生产的特殊稳定剂别无二致。
战明夷没回答，又缓缓做回升降凳，瘸了的凳子腿摇摇晃晃，她便随着凳子一晃一晃地，挠着下巴沉思。
这很奇怪。
刚刚那瓶药剂，说起来来历也很特殊，是战明夷照着她父母的实验笔记复刻的，原材料是直接从小绿的库存中取到的。
父母失踪时，战明夷年纪还小，当时还并不能很清楚地了解，父母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后来又出了很多奇形怪状的事情，等她真正长大，回到她家那幢尘封已久的房子的时候，能找到的，也就只剩地下室角落里的几本实验笔记了。
再往后的几年里，复刻父母的实验，成了她缓解思念的独特方式。
但这些实验越做越奇怪，因为所用到的原料，除了小绿的库存，在市面上几乎遍寻不到，她为了节省原料，所有的实验成品都仅产出了一份。
但今天，她闻到了跟父母的实验成品一模一样的味道！
她绝对不会闻错，对药剂的感知，她一向极有把握！
实验室内的几人各有各的沉默，战明夷在思考父母跟顾虞的关系，顾虞在思考战明夷跟顾家的关系，林昭在纠结能不能从她这薅点样品分析，吴意……吴意只是在沉默。
无言的压力之下，林昭忍不住试探开口，“那个，咱就是说，这个能不能借我一点？就一点……”
“不行。”战明夷冷漠地夺回药剂瓶，紧紧合上瓶盖后又放回了原处。
林昭一瞬间丧了下来，他的复刻版以疗效来看还是有问题，他想，如果能用战明夷的药剂做个额外的参照标准，三方对比分析，没准能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战明夷见林昭马上要蹲到墙角种蘑菇了，不忍之下，又从药剂柜中掏出了另一瓶喷雾药剂扔给林昭。
“试试这个吧，用其他材料制作的替代版，效力没有那么强，但应该有用。”
父母留下的原料有限，制作出的每一滴药剂对她来讲都珍贵无比，所以后来她将一部分实验重心放到了替代品研究上，所幸成果不错，扔出去的这一瓶就是替代款稳定剂，用的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普通原料。
林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战明夷。
按照当前联邦的医药发展情况，新款药剂研发至少得是大药剂师才能够做到，就连他本人，在顾家完整的培养体系下成长起来的医疗官，也只能是在样品参照的基础上，用大量相同的原料仿制而已，战明夷不过是一个营养药剂的学生，怎么能做到的？！
抱着这份心态，林昭看着手里的喷雾药剂瓶，满眼狐疑。
顾虞沉默着从林昭手中拿过药剂瓶，没带多少犹豫，便在自己颈侧喷了几下。
“诶别！”
林昭伸手欲阻止，至少要等他先做完成分分析再说啊！
顾虞微微摇头止住林昭的动作，而后深深地看向战明夷。
——这个喷雾，真的有用。
围绕在顾虞身侧的不稳定精神力残余，随着喷雾的释放，缓缓沉寂了下去。
顾家的医疗水平在首都星首屈一指，联邦普遍医药水平相较于顾家的研发实力，中间有着鸿沟一般的差距。
顾虞的体质特殊，在他离开之前一直由顾家的医疗团队全权管理，市面上没有任何药剂或药剂师能够解决他的问题，这也是他离开顾家遇到的最大阻碍。
但今天，他好像找到解法了。
“小兔崽子们！你们干了什么好事！”一声怒吼，王教授一掌狠狠拍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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