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闻陈亦敛被寻到的消息,脚步匆匆地赶往坤德宫。
他到了坤德宫的时候,陈亦敛已经被杭芷带着沐浴更衣过一番,枕在杭芷的腿上睡得沉沉。
“陛下……”杭芷轻声道,想要将陈亦敛挪开给皇帝行礼。
皇帝只是摆了摆手,免了她的礼节,刻意放缓步伐走过来,盯着陈亦敛,低声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在承明殿里,藏在了床榻底下睡着了。”
皇帝又问:“有哪儿伤着没有?可问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亦敛亵裤上斑驳的血迹在杭芷脑海里一闪而过,却被她瞒下了。她摇了摇头,道:“没伤着哪儿,只是吓着了。”她面上露出些许无奈,道:“臣妾刚才问过了,说是急着如厕,却又……总之是脏了床铺,怕被七郎笑话,想着将被子藏到床铺底下去,结果宫人刚好来寻她寻不到,便不肯出来了。”
原是个乌龙。
皇帝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建成侯世子在宫里出了事儿,朕真是不知该如何给他交代。”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虽然轻松了些,眉眼里却有一抹阴翳。
说来可笑,他贵为天子,何曾需要给谁交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区区一个世子,便是除了事,陈乐安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可偏偏却碍于局势,得罪不起建成侯,他这个大楚皇帝,当得着实窝囊。
杭芷知道他的心结,不然又怎么会亲自去寻陈亦敛?她刻意柔声道:“陛下,您这样担忧陈世子,乃是对建成侯爱屋及乌。毕竟建成侯已经年老,好容易得了个儿子,放在心尖尖上,陛下与臣妾亦是爱护她爱护得紧,不然也不会让她给七郎做伴读。对稚子的爱护而已,何谈交代呢?
“若是咱们的七郎不见了,陛下怕是要将整个长安城翻过来才算完呢。”
皇帝听了这番话,心里舒坦许多。就算建成侯握着边疆的二十万兵马(注1)又如何?不还是要将儿子送进宫里给他的儿子当伴读吗?甚至不是当太子的伴读!
“皇后言之有理,是朕想左了。”皇帝相当轻松地笑了一下。
杭芷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低头看着陈亦敛稚嫩的脸庞,轻声道:“陛下,臣妾知道建成侯惹你不喜,可白哥儿到底无辜,又与七郎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若有那么一天,您能否给白哥儿个恩典,让她一世平安?”
皇帝却没说话。
杭芷抬起头来,便对上皇帝灼灼的目光。她今年三十有三,入宫二十载,又有三个孩子,如何会不清楚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但……但还不行,她还只是皇后,她的儿子还只是太子。
想通这一截,那些恶心与不愿便被压了下去,成了面上的笑语嫣然。
皇帝如今四十又七,虽说因为操劳显得有些苍老,但好在皮囊不错,又有华贵衣裳傍身,和三十有三的杭芷站在一块,尚且不算太过违和,他也从来不会觉得,杭芷打心底里恶心他的接触。
“芷儿……”皇帝深情地说着,正待握住杭芷的手,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亦敛揪着杭芷的衣裳,在她怀里翻了个身。
皇帝刚上头的血立即冷却了,他看着陈亦敛,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小子和他爹一样不讨人喜欢。”
杭芷装出一副羞涩,道:“陛下,白哥儿还小呢。”
“罢了,朕晚上再过来,陈亦敛今儿便不必跟着七郎读书了。建成侯如今在宫里头,待日头落下,叫他领回家中训斥。”
皇帝还不至于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置气,就算再蠢蠢欲动,后宫里也有的是女人等他临幸,不差这一会儿,甩着袖子便走了。
杭芷口头上说着恭送陛下,喉咙里却一阵发痒,等确信皇帝已经坤德宫了,她才抑制不住地干呕了几声。
没吐出什么东西,动静却将陈亦敛惊醒了。
“……皇后娘娘,您身子不舒服吗?”陈亦敛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关切地看着她。
杭芷来不及回答她,又呕了几下,才勉强压制住。
陈亦敛却已经完全醒了,她有些惊慌地看着杭芷,从床榻上跳下来,道:“娘娘,我去喊……”
“别去!”杭芷厉声道。
这一下将陈亦敛吓到了,她不知所措地立在,姿势古怪,迈出一半的步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杭芷反应过来,她舒缓心绪,声音放缓,道:“白哥儿,娘娘不是故意呵斥你的,只是没什么事儿,陛下刚才来看过你,待了一阵子才走,若是这会儿再发生什么事将陛下引回来,可就要耽误前朝的政事了。”
陈亦敛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她生在勋贵之家,她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子,因而她点点头,乖巧道:“我知道的,娘娘,我只是怕娘娘身子不舒服,想寻个大夫过来。”
“要是七郎有你一半乖巧懂事就好了。”杭芷叹道,明明年岁差不多,可陈亦敛与燕祐柦的差别也太大了。“身子还舒坦吗?娘娘再吩咐人给你煮一碗蜜水?”
陈亦敛的腹部其实还是有些胀痛,总觉得坠坠的,但杭芷待她很好,她又刚刚看到杭芷干呕,因而不愿意杭芷太担心她,便道:“刚刚睡了些时候,已经好多了,娘娘。”
“那就好。”杭芷将她唤到旁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孩子的脸颊。
她其实十分疑惑陈亦敛为何会是个女儿家,陈乐安报上来的可是嫡长子,这是让她撞见了,才勉强避过了这一次灾祸,可若是不巧没先被她找见,这就是欺君之罪。
皇帝日日盼夜夜盼,就是盼不来的可以治罪于陈乐安的由头。
然而却被她这个枕边人藏匿了。
杭芷想到这儿,笑意淡了些许。
“娘娘,您是不是有心事?”陈亦敛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我的肚子吗?它流血了,让您担忧了吗?”
杭芷虽然知道这事儿大抵是陈乐安构划的,陈亦敛这个孩子知道内情的概率很小,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白哥儿,娘娘问你,你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家吗?”
果不其然,陈亦敛的眼睛里露出了茫然。
“娘娘,我怎么会是姑娘家呢?我是我爹爹的长子。”
杭芷不由得叹了一声。
谁家的长子,会来天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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