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瑛悄悄凑近，故意道：“趁我不在偷学，很想超过我？”
桃见屿笔尖一顿，低着头道：“……本来就在你前面，怎么需要超过你？”
才瑛觉得她声音有点不对，此刻也变得敏锐起来，一屁股坐到了她的旁边，果然看到她眼眶红红。
她哑声半天，心里也没决定好是要问还是不问。
桃见屿是个很骄傲的人，她见她第一面就看出来了。
不容落人之下的心气和唯我至上的傲气如真金火炼般凝于她永远挺直的脊背。
关键是她不确定桃见屿是否愿意被迫展露，一个不那么“酷”的一面。
纠结之中，才瑛就这样维持着侧着身的姿势，看着桃见屿的侧脸愣了半天。
让桃见屿都忍不住停下笔，狠狠攥在手里，才瑛以为她下一秒要把笔扔到她身上了。
但实在令她没想到的是，桃见屿只是朝她看了一眼，那双泛红又透着水光的眼睛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又匆促看回膝盖上的本子，眼里带着不确定自己是否暴露的犹疑。
像兔子将头探出洞穴又飞快缩回去，
“你……我眼睛很红吗？”
对啊桃见屿，你眼睛很红，怎么办呢。
才瑛没说话。
一只手隐晦地在兜里翻纸巾。
桃见屿无意识地拿笔划着纸张，低着头，好久都不说话。
才瑛终于找到纸巾，叠起来按在桃见屿的眼睛上，桃见屿没动，她就没撒手。
“怎么了。”才瑛轻轻地，一字一句说道。
“你听到了吗？”桃见屿问。
“什么，鸟叫吗？”才瑛说。
树上的不知名小鸟配合地叫起来。
“……”桃见屿嘴角动了动，好像有点想笑，马上又拉平了。
“你肯定知道了。”桃见屿肯定道。
才瑛叹口气，“刚听说的。”
“噢，”桃见屿说，“你别误会，不是被他们骂哭了，不是伤心。”
“那是怎么了呢。”才瑛放轻声音。
桃见屿：“只是有点想哭。”
什么意思。
才瑛试着猜测：“觉得那些言论很可笑没必要在乎?”
“嗯，哭和打心底里嘲笑那些人。互不矛盾。”
才瑛懂了：“被气哭了。”
桃见屿没忍住笑，揭下按在眼上的纸巾，“好像是这样。”
后来桃见屿还是没忍住落泪，才瑛陪桃见屿坐了很久，跟变魔术一样从口袋掏出一张又一张纸巾。
桃见屿默默地，眼泪越掉越凶。
她吸着鼻涕，说，才瑛，你别看我了行吗。
于是才瑛就只是盯着前面那颗大树，一只手还递着一张纸巾。
桃见屿扭头监督她有没有偷看，一开始只是被落在才瑛额头上的一小块阳光吸引了目光。看着看着，从才瑛的眉毛看到睫毛，从睫毛看到鼻子，从鼻子看到嘴巴、下巴，又倒回去看她鼻根连接眉眼弯弯的弧度，觉得很有趣。
入神了，都忘了接过纸巾。
没等到回应，才瑛把纸巾又往前递了递。桃见屿同时伸手，不小心抓住了她的手指，一触即放。
她有点结巴了：“才，才瑛，我给你修眉吧。”
-
毛笔书法大概是岚言高中的办学特色之一，校园墙、走廊、楼梯间等各处都贴上了由学生毛笔写作的作品或名言警句。学校大门门口更是挂着一幅第一任校长，也是一位书法大家写的匾，让整座学校充满了传统文化的熏陶。
故此，高一每周两节书法课，高二每周一节书法课，是老传统了。
上完体育就上书法，这已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大家静不下心来，都写得乱七八糟。
才瑛也烦，把毛笔丢到一边。跟班长打了个招呼，自己从后门教室遛了。
平常才瑛中午都不回家，在学校吃饭和休息。今天不寻常地坐着公交回家了。
从主卧里拿出爸爸的笔记本电脑，才瑛在输入密码页面输入了自己的密码，电脑便跳入了另外一个主界面，隐藏界面。
在此之前，她已经用手机把屏蔽折叠的年级大群翻出来，搜索聊天记录。
搜索关键词：桃见屿，tjy。
最早的消息是在去年。
【有人有7班桃见屿的微信吗，想认识一下w】
【……7班桃见屿吧，我觉得她漂亮。】
【第一是桃见屿啊。有单科成绩吗？】
【……瑛。第二：桃见屿。第三……】
【才瑛和桃见屿这俩人认识吗？……】
都很正常。然而这学期开始后的消息就初见端倪。
3月16号
【桃见屿啊，不就她最装。】
【我又没说错，瞧不起成绩差的呗，tjy还说成绩差的都是蠢货这种话。】
【不信问原本7班的人啊。】
……
【有人能锐评下桃见屿吗。】
……
3月20号
【不然你们问问我们岚中富姐tjy？】
【不了吧，怕她骂我狗奴才。】
【tjy……怪癖……男厕所……】
……
3月21日，3月22日也就是上周周末，也有人阴阳怪气提到她。
高频率在年级群里说话的就那么固定几个头像，而其中可以锁定两个人，一个最开始发消息诋毁和阴阳，一个现身说法确认信息和捧哏。之后也是两人不断引导和嘲讽。
才瑛眯了眯眼，两个经典男头，在群里没有任何名字和班级信息。
按照群成员查询消息列表。找到了两人最初进群时的自我介绍。
高一7班，曾xx。
高一7班，蔡xx。
接下来就很好办了。
才瑛从小就成绩优异，附带的夸赞是踏实，稳定，努力。
但其实她并非什么踏实稳定的人，而才瑛一直觉得，天才这个词更适合她。
不仅是天才，还是个灵活的天才。她一向善于抛却无用的，比如顺从、听话。学习有用的，比如一点小小的互联网知识。
才瑛查到了这俩人的公开社交媒体账号，包括不限于贴吧，wb等。
姓蔡的账号没什么内容，所发表的评论倒是不堪入目。
而姓曾的主账号就十分丰富了。
色.情内容，开黄腔，发表不正确的政治性言论。给女生打分，“评价”同学，老师，领导，辱骂爸妈。
应有尽有。
留存备份。
打包发送给两位同学。
附赠几句来自同学友善的劝导，要求三样东西，道歉，澄清，桃见屿的原谅证明，缺一不可。
对面一直没有回复。
才瑛不认为这样就一定能够威胁到对方，如果不管用的话，其实她也略通拳脚，毕竟她有个异父异母的刑警姐姐。
可是她果然还是低谷了对面的下限。
-
下午。
课间，迎雅气冲冲地藏着手机蹲在才瑛座位旁边。“我给你看个东西，气死我了。”
年级群里，熟悉的头像又发送了一张照片。
照片场景看起来像是男厕所，从内向门口拍，门口的门框进了一个身影，像素不好有的模糊，但是还是能看清那是桃见屿，正看着摄像的方向，神情懵然。
【偷看男厕所，我没说错吧？哈哈哈哈哈。】
有人在笑，也有人觉得不太对劲。
【这样过分了吧。】
【劝删。】
才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真的恶心。”迎雅说，突然想到什么，“完了，这群人很爱把群里的同学照片做表情包，这样真的有点太恐怖了，能不能让他赶紧删了。要不我们去告老师吧！”
“让我看看。”平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吓了她们一跳。
桃见屿透过两人肩膀，看到那张照片。什么也没说，敲了敲前桌桌子。
细细的平静的嗓音道：“可以借下这个吗。”
前桌看到桌上的墨水瓶，有点没反应过来，“哦，好啊。”
谁知下一秒桃见屿抓起墨水瓶就大步走了出去。
才瑛没犹豫迅速追了上去，迎雅跑到门口临时掉头抽了个根羽毛球拍跟上去，引得其他同学不明所以，纷纷抬头。
这会儿已经是放学后，零班的大部分学生还在班里写题，走廊上只有三两零星学生，散得差不多了。
7班在零班教学楼的对面，两楼之间有连通廊道。桃见屿直接叫住班门口还留着的同学，“曾瑞豪在哪？”
同学懵逼道：“可能在操场，他放学就去操场打球。”
班里有人喊说：“曾瑞豪？我好像刚还看他回来一趟，去厕所了吧。”
厕所在走廊尽头。
才瑛还沉思呢，是堵厕所里打一顿还是怎么样。
一旁的桃见屿丝毫没有半分犹豫，已经拔腿冲出去了。
栏杆旁背书的同学，看到直冲男厕所的三个女生，都惊呆了。
“女厕所在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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