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允，16岁，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平常就爱看点小说，别无爱好，留着一头把眼睛遮住的齐刘海，乌黑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操场上飘来的国歌尾声，刮得宋锦允额前的刘海乱糟糟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她背着半旧的双肩包，校服裙摆被跑得飞起，书包带撞得后背生疼——都怪昨晚那本没看完的小说，凌晨三点才逼着自己放下手机，结果今早闹钟响到没电都没听见。
“开学典礼都快结束了……”她咬着牙往前冲，帆布鞋踩过塑胶跑道的声音急促得像鼓点，眼看就要拐进教学楼的拐角，却没留神撞上了一个稳稳站在原地的身影。
“砰——”
书包碰撞的闷响和手机滑出口袋的“啪嗒”声几乎同时响起。宋锦允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那可是她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二手手机，屏保还是上周截的小说男主侧脸——更要命的是，她睡前随手点开的APP还没关！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扑过去捡，可还没等膝盖弯下去，前方的人已经缓缓转过身来。
宋锦允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逆着光的轮廓里，有一缕缕白色泛银的发丝被风轻轻掀起，像揉碎的月光缠在发间。那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像雨后初绽的山茶花，带着温润的光泽，连阳光落在上面都像是被柔化了。最打眼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浅的银色，像盛着一汪碎冰化成的水，此刻正随着眨眼的动作，睫毛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也是齐刘海，却修剪得整整齐齐，柔软地垂在额前，衬得那张脸干净又剔透，和自己这头睡得炸毛、还沾着点头皮屑的“鸟窝”简直是云泥之别。
“同学你没事吧？”对方的声音也像她的人一样，清清淡淡的，像山涧流过鹅卵石，“我帮你捡手机吧。”
白皙的手已经朝着落在地上的手机伸过去，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不用了！”宋锦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音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她的校服袖子扫过对方的手背，带起一阵极淡的、像是某种花香的气息，可她根本没时间细想——那屏幕上的字！
但还是晚了。
苏清芷的指尖已经触到了手机边缘，屏幕因为刚才的撞击亮了起来，那行加粗加黑的“美少男恋爱模拟器”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嚣张地霸占着整个屏幕，下面还露出半截“今日心动任务：与陌生帅哥对视三秒”的弹窗。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锦允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连带着耳朵都嗡嗡作响。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咚咚”声，盖过了远处操场传来的校长讲话声。
苏清芷显然也愣了一下，银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拿起手机时，指尖似乎不经意地避开了屏幕上的字，然后把手机轻轻递了过来，动作依旧温和。
“你的手机。”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异样，只是那双银色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宋锦允几乎是抢过手机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白。她把手机死死按在掌心，屏幕抵着滚烫的皮肤，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额前的刘海垂得更低，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起来，只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谢、谢谢……对不起，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进教学楼，书包带甩得更厉害，后背却像是还残留着刚才不小心碰到对方手背时的温度，和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让她心慌意乱的花香。
身后，苏清芷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银色的眼睛里那点笑意慢慢漾开。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扫过的手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校服布料粗糙的触感，和……一丝藏在慌乱之下的，笨拙的温度。
风又吹过，掀起她银白的发丝，远处的开学典礼还在继续，而某个乱糟糟的齐刘海下，一颗心正跳得快要冲破胸膛。
宋锦允冲进教学楼时，差点被门口的台阶绊倒。她扶着冰凉的墙壁喘了半分钟，指尖还在发烫——一半是跑出来的热，一半是刚才抢手机时触到对方指尖的余温。
走廊里空荡荡的，开学典礼的广播声顺着窗户缝钻进来，校长正在念表彰名单，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低头看了眼死死攥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了，可那行“美少男恋爱模拟器”的字像长在了视网膜上，怎么都挥不去。
“完了完了……”她用袖子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刘海被蹭得更乱，“怎么会撞见这种事……”
更让她心慌的是那个白头发的女生。银色的眼睛，山茶花一样的皮肤，连说话的声音都像浸在泉水里——长这么大，宋锦允从没见过那样干净又特别的人。可偏偏，对方看到了她手机里最丢人的秘密。
那是她上周在应用商店瞎逛时下载的沙雕APP，说是能模拟和各种类型的虚拟美少男互动，完成任务还能解锁“心动语音”。她也就是睡前无聊点开玩玩，谁能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被人撞见？
宋锦允捂着脸往教室的方向挪，路过走廊公告栏时，眼角余光瞥见一张新生分班表。红色的打印纸贴在最显眼的位置，她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划来划去。
高一（3）班……没有。
（5）班……也没有。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目光突然顿住了。
“苏清芷”三个字安安静静地排在高一（7）班的名单里，旁边还用括号标了“转学生”。
宋锦允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原来她叫苏清芷。
这个名字和她的人真配啊，像诗里走出来的一样。
她正盯着名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宋锦允吓得一个激灵，以为是苏清芷跟上来了，猛地转过身，却看见同班的死党林晓星抱着一摞新书跑过来。
“锦允！你可算来了！开学典礼都结束了，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林晓星把书往她怀里一塞，眼睛瞪得溜圆，“对了，你知道吗？我们班转来个超级漂亮的转学生！白头发银眼睛，跟动漫里走出来的似的，刚才在操场上好多人看她呢！”
宋锦允抱着书的手猛地一紧，书页的棱角硌得胳膊生疼。“白……白头发？”
“是啊！”林晓星一脸兴奋，“叫苏清芷，听说是从国外回来的，刚才班主任带她去教室了，就在你座位旁边的空位！”
“轰——”
宋锦允感觉脑子里像炸开了烟花，还是最吵的那种。
她座位旁边的空位？那个昨天还堆着打扫工具的角落，今天要坐进那个看见她手机秘密的、白头发银眼睛的转学生？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林晓星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没发烧吧？”
“没、没事！”宋锦允甩开她的手，抱着书就往教室冲，“我先去教室了！”
她跑得比刚才冲向教学楼时还快，书包带甩得像要飞出去。怀里的新书哗啦啦作响，其中一本《高一物理必修一》的封面被她攥出了褶皱。
教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同学们压低的窃窃私语。宋锦允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在她身上。
讲台上的班主任皱了皱眉：“宋锦允，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待会儿去我办公室……”
宋锦允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没听清班主任后面说的话。她的视线越过人群，直直落在自己座位旁边的那个空位上。
苏清芷就坐在那里。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银白的发丝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正微微侧着头，听旁边的女生说话，嘴角噙着一点浅淡的笑意，银色的眼睛在光线下亮得像落了星星。听见门响，她转过头来，目光轻轻巧巧地落在宋锦允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宋锦允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苏清芷显然也认出了她，银色的瞳孔轻轻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刚才操场上的插曲。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宋锦允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点头的动作温温柔柔的，却让宋锦允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怀里的书时，手指抖得差点把书碰到地上。
“这位是转学生苏清芷，”班主任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以后就是我们班的同学了，大家要互相帮助。宋锦允，你就坐在她旁边，多带带她熟悉一下环境。”
“啊？哦……好。”宋锦允猛地站起来，撞到了桌子腿，发出“咚”的一声，引得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
她窘迫地坐下，感觉耳朵尖都在烧。苏清芷转过头，递过来一张纸巾，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擦下汗吧，你好像很热。”
那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清浅的气息，还是早上闻到的那种花香。宋锦允僵硬地接过纸巾，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谢、谢谢。”她低着头，用纸巾胡乱擦了擦额头，不敢看苏清芷的眼睛。
苏清芷没再说话，转回去继续整理书桌。宋锦允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她，看见她的课本摆放得整整齐齐，连笔袋都放在桌子右上角的固定位置，和自己这堆歪歪扭扭的书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突然想起自己手机里那个沙雕APP，脸又红了几分。不知道苏清芷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奇怪的人……毕竟哪个正常女生会玩“美少男恋爱模拟器”啊！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老师在讲台上讲《沁园春·长沙》，宋锦允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的胳膊肘挨着苏清芷的胳膊肘，隔着两层校服布料，却像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阳光慢慢移动，落在苏清芷的手背上，那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宋锦允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早上她弯腰捡手机的样子，心脏又不争气地“咚咚”跳起来。
“喂，”旁边突然传来苏清芷的声音，很低，带着点笑意，“你是不是……很怕我？”
宋锦允猛地转过头，撞进那双银色的眼睛里。里面没有嘲笑，也没有异样，只有一点好奇，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下心尖。
“没、没有啊！”她急忙否认，声音都变了调，“我为什么要怕你……”
苏清芷的目光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手指上，又轻轻移开，嘴角弯了弯：“那你为什么整节课都盯着我的手看？”
宋锦允：“……”
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了。
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卷起苏清芷银白的发丝，拂过宋锦允的脸颊，带着那缕若有似无的花香。宋锦允看着对方眼里漾开的浅浅笑意，突然觉得，这个开学第一天，好像比她熬夜看的任何一本小说，都要让人措手不及。
宋锦允的大脑彻底宕机了。她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不是在看手，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语无伦次的结巴：“我、我没有……是阳光晃眼……”
苏清芷没再追问，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像把揉碎的星光全盛在了里面。她转回头去看黑板，银白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尾扫过宋锦允的课桌边缘，留下一道极浅的影子。
宋锦允盯着那道影子看了半节课，直到语文老师点她起来朗读课文，她才猛地回神，磕磕绊绊地念错了三个字音，引得底下一阵偷笑。
坐下时，她的耳朵红得快要冒烟。苏清芷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悄悄往她桌角放了颗薄荷糖，包装纸是淡绿色的，印着片小小的叶子。
“含着吧，”她用气音说，“能冷静点。”
宋锦允捏着那颗糖，指尖传来糖纸的脆响和薄荷的微凉。她偷偷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清冽的味道瞬间从舌尖窜到天灵盖，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大半——也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苏清芷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发间的香气。
那香气不像花香那么甜腻，倒像是雨后青草混着松针的味道，清清爽爽的，让人想起夏天傍晚的公园。
一整天下来，宋锦允过得像踩在棉花上，晕乎乎的。
数学课上，苏清芷被老师叫去黑板做题，她握着粉笔的手纤细又稳定，解题步骤写得又快又工整，连数字都透着股好看的劲儿。宋锦允趴在桌上，看着她被阳光照亮的侧脸，突然觉得课本上的函数图像都顺眼了些。
午休时，林晓星凑过来扒着宋锦允的桌子，挤眉弄眼地问：“哎，你跟新同桌聊得怎么样？我看她给你糖了欸！”
“就、就普通同学……”宋锦允含糊其辞，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苏清芷。她正坐在座位上看书，阳光落在书页上，映得她银色的睫毛像蝶翼一样。
“普通同学会给你带糖？”林晓星显然不信，“说真的，她是不是混血啊？那头发和眼睛也太特别了吧！”
宋锦允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苏清芷说话时偶尔会带点极轻的卷舌音，像是外语转过来的习惯；知道她喝水只用自己带的玻璃杯子，上面印着只卡通小熊；知道她翻书时总喜欢用指尖轻轻点一下页码，像在确认什么。
这些细碎的发现像颗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很吵。宋锦允对着一道物理题愁眉苦脸，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半天，还是没算出答案。
“这里错了。”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指尖点在她算错的步骤上。
宋锦允吓了一跳，抬头就撞进苏清芷的眼睛里。因为靠得近，她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一个头发乱糟糟、眉头皱成一团的傻样。
“力的方向搞反了，”苏清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薄荷糖一样的清冽，“应该是沿斜面向上。”
她的指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宋锦允的注意力却全在她的手上，那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腹带着点薄茧，像是经常握笔的样子。
“哦……哦！”宋锦允猛地回神，赶紧擦掉重算一次，步骤顺顺当当的，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谢谢你啊。”她抬头道谢，正好对上苏清芷看过来的目光。
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给苏清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金色，连银色的瞳孔都染上了点琥珀色。她没说话，只是对着宋锦允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扫过心尖。
放学铃声响起时，宋锦允还在发愣。苏清芷已经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来：“我值日，要晚点走，你先走吧。”
“啊？好。”宋锦允慌忙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苏清芷正拿着抹布擦黑板，银白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落在宋锦允的脚边。
走出教学楼，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宋锦允摸了摸口袋，摸到那颗已经化得差不多的薄荷糖纸。她突然想起早上那个丢人的APP，赶紧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卸载！必须马上卸载！
可当她点开应用商店，看到那个粉色的图标时，又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触发隐藏任务：与特殊的TA共享同一空间超过八小时。任务奖励：解锁神秘语音。】
宋锦允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特殊的TA？
她抬头望向教学楼三楼的窗户，那里还亮着灯，隐约能看到个正在擦玻璃的身影。
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宋锦允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按下去卸载键，只是把APP偷偷移到了文件夹最深处，又给文件夹改了个名字——“学习资料”。
回家的路上，她耳机里放着歌，脚步却比平时轻快了些。晚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她伸手把额前乱糟糟的刘海捋了捋，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明天要不要早点起床，把头发梳整齐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那条隐藏任务的奖励到了。宋锦允犹豫了很久，还是躲在树后点开了语音。
耳机里传来一个清冽又温柔的声音，像极了某个人说话的语调，轻轻巧巧地落在耳边：
“今天的风，好像有点甜呢。”
宋锦允猛地捂住耳朵，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远处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她此刻发烫的脸颊，也像一本刚刚翻开、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期待后续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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