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老座钟的摆锤，不疾不徐地晃过三百多个日夜。
转眼又是深秋，晚风里带着清冽的凉意，餐桌上却蒸腾着暖融融的热气——妈妈新做的辣炒年糕刚端上桌，琥珀色的酱汁裹着胖乎乎的年糕条，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甜辣的香气顺着热气往上飘，勾得人食指大动。
我夹起一根悬在半空，手机镜头怼过去拍了张特写，发消息给她：“我妈今天复刻了韩式辣炒年糕，你看看和你常吃的那家像不像？”
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几乎是立刻弹了出来，快得像她雀跃的性子。
很快，屏幕上跳出她的回复，带着三个惊叹号：“哇！看着就超好吃！不过我们学校门口那家更软乎乎的，会在汤里煮鱼饼和溏心蛋，汤勺舀起来的时候，鸡蛋黄会慢悠悠地流进汤里……”紧跟着发来一张照片，暮色里的路边摊亮着暖黄的灯，红色的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穿围裙的老板正用长筷子翻动着锅里的食材，蒸汽模糊了镜头边缘，却把那份烟火气衬得格外真切。
“这小摊看着就很有故事，”我扒了口米饭，舌尖还留着年糕的甜辣，“你是不是天天去报到？”
“差不多啦，”她发来个吐舌头的表情，“老板大叔现在看到我，不用点单就知道要多放一勺辣酱。不过说真的，还是觉得你妈妈做的更像家里的味道，带着锅气的那种。”
“那有什么难的，”我夹起一块年糕送进嘴里，软糯的米香混着酱汁在齿间散开，“等你三年后回来，让她天天给你做，从辣炒年糕到鱼饼汤，挨着样学一遍。”
“拉钩！”她发来个钩手指的表情包，很快又追加了一段语音，背景里隐约有地铁进站的呼啸声，她的声音裹在风声里，带着点颠簸的震颤：“我刚才还跟大叔说呢，等我毕业回去，一定要带你来吃他做的年糕，他女儿跟我同级，说要把祖传的辣酱配方教给我，到时候我做给你吃呀。”
“那我可等着了，”我笑着打字，目光扫过脚边——桐桐正抱着梦梦的猫抓板啃得不亦乐乎，纸屑掉了一身，梦梦蹲在旁边，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时不时伸出爪子拍它一下。
我赶紧拿起手机录了段视频，“对了，给你看个好玩的，桐桐今天又欺负梦梦了，把人家的猫抓板啃成流苏款了。”
“现在就看现在就看！”她秒回，后面跟了一串星星眼，“我正坐地铁呢，车厢里好挤，正好靠它们俩解闷。”
我点开相册把视频发过去，刚放下手机夹起一块梨，她的消息就刷屏了——一连串“哈哈哈”中间夹杂着文字：“它怎么还是这么皮啊，满脸纸屑的样子像个土匪。梦梦是不是在旁边骂它？我好像听见它哈桐桐了！”
“可不是嘛，”我低头看着脚边的俩活宝，桐桐被梦梦拍了脑袋，委屈地蹭我的裤腿，梦梦则昂首挺胸地蹲在猫抓板旁，活像个护着领地的小管家。
我忍不住笑出声，打字回她：“梦梦现在是家里的纪律委员，天天盯着桐桐，生怕它拆家。”
语音条突然弹了出来，点开是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背景里的报站声清晰可闻：“我快到站啦，等会儿回家再跟你细聊，你记得给它们俩顺顺毛，别让梦梦气坏了呀。”
“知道啦，”我回了个晚安的月亮表情，看着对话框暗下去，才把手机揣回兜里。
窗外的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玻璃落在餐桌一角。
妈妈端来一盘切好的梨，晶莹的果肉上还挂着水珠，她看着我嘴角没下去的笑意，好奇地问：“跟谁聊呢，这么开心？”
我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她刚发的猫咪表情包还停留在界面上——一只圆滚滚的小猫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今天也要开心呀”。
我抬头对妈妈笑了笑：“一个……朋友，在韩国留学呢，说三年后回来，要跟我一起喂桐桐和梦梦。”
妈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掌心的温度很暖：“那是要好好等着，等她回来，咱们给她做一桌子好吃的。”
我咬了口梨，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滑，熨帖得很。
这时手机震了震，是她发来的新消息，一张宿舍窗外的照片——墨蓝色的夜空里悬着一轮月亮，云层薄薄地裹着它，像蒙了层纱。照片下面配着一行字：“你看，我们这边的月亮也出来了。”
我抬头望向窗外，天边的月亮正明晃晃地挂着，清辉落满窗台。
是啊，隔着千山万水，我们头顶的，原是同一轮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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