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历28年,南郡王府。
时值严冬腊月,大雪连绵数日未停。庭院前,男人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立在檐下,望着纷飞大雪已有些时候。
他叫南煦,南郡王府的主人,今年48岁,是已故开国武侯南晟第六子,如今也是老武侯唯一的儿子。他出身于武将世家,却不喜打打杀杀,反而自小颇通音律,故老武侯过世之后,他并未承袭武侯爵位,而是被荫封为郡王,府邸建于帝京边郊,整日醉心于音律乐器,自然也免去了上朝的政务。
他自知,像他这般对朝堂“无用”之人,能得荫蔽、吃朝俸,全靠他父亲的开国功劳,于他无甚关系。所以,当那道“过继”圣旨降下,他纵然不愿,也无可反驳。
南郡王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方才及冠,二女儿不久前刚过了10岁生辰,还有一个小儿子,年方五岁,脾气秉性像极了南郡王儿时的样子,因此备受南郡王疼爱。
也唯有小儿子,是最符合过继条件的。想到这,南煦心里一阵不快。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靠近,他慢慢回过神来,循声回眸之际,眉宇之间难掩愁容。
“父亲,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哦,是星儿啊。”南煦低眸看着面前这个及腰高的小女孩儿,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说罢便打算转身离去,只是就在这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却倏地闪现,这促使他不禁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女儿——南星,只见那孩子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满脸童真和期待。南煦眉头一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愧疚感,只得加快脚步匆匆消失在廊檐转角。
“星儿~”一声温婉的呼唤传来,女孩儿也如梦方醒般回过神,转身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女人的怀抱:“母亲!”
这女人便是南星的生母,宋湘宜,也就是王府的宜王妃。
南郡王年轻时风流多情,早年间身边从不缺莺莺燕燕,被他看中的女子大多都被纳入了侯府(老武侯还在世时),宋湘宜便是其中一个。只是岁月无情,惹得如今人比花黄,初识的激情和新鲜感也都消磨殆尽了。不知何时,偌大的南郡王府中,再没有宋湘宜,只有花容凋谢的宜王妃。
宜王妃把棉袍披在小南星身上,心疼地摸摸她冻的泛红的脸颊,轻声怪道:“你呀,可知道自己还发着烧,怎么能到处跑?”
“母亲,我方才看到父亲在这里。”
宜王妃闻言,四下望望,似乎不信:“又胡说了,你父亲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怎会出现在咱们这儿?”
“是真的!我叫了他一声,他便跑开了。”南星认真地说道,“母亲,父亲好像不太开心。”
宜王妃想起今早的圣旨,便已知晓了他不悦的缘由。
只是,他已许久没来别院了,为何会在今日……她默默思索着,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南星看着母亲满面愁容,懂事地伸手去抚平她微皱的眉头,奶声奶气地叫道:“母亲。”
宜王妃欣慰地笑道:“星儿,该喝药了。”
若是在以往,南星是最惧怕喝药的,巴不得跑得远远的。如今只是母亲虽然在笑,却让她心疼,她便想懂事一些,母亲就不会难过了吧。
于是,她乖乖地随着母亲回到房内,皱着眉头喝完了一大碗汤药,母亲的侍女周大娘拿来方糖送到小南星的口中,嘴里的苦味这才有所减轻。
“星儿,好好睡一觉吧。”随后,宜王妃便带着周大娘离开了。
小南星躺在床上,眨巴着大眼睛。不明白,她怎么都不明白,她不明白母亲为何每日愁容不展,也不明白父亲为何从不来母亲院内,母亲每次都说她是爱父亲的,可次次都会思考片刻才说出口。反倒是问母亲是否爱自己时,母亲会立刻笑道:“当然爱星儿啦。”
所以,母亲到底爱不爱父亲呢?父亲从没来过院内,也没说过爱母亲,也没说过爱星儿的话,所以父亲才是不爱的那个吧?
想着想着,小南星开始昏昏欲睡。这时,窗棂突然响了一下,小南星好奇地起身,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女孩站在门口,对她露出冬日暖阳般的笑容。
“阿星,去打雪仗吗?”
“阿槿,我生病了,周大娘说我不许出门。”
“这样啊……”女孩儿撑着下巴思考着,突然嘴角一扬便有了主意,转身小跑着离开,“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南星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心想:有人怕是又要倒霉了。
她叫穆槿,是南星自小的玩伴,比南星稍长两岁,个子也比南星高半头,平日里很照顾小南星。她有一个哥哥,叫穆枫,比她大2岁,看上去文文弱弱的,14岁的穆枫才比10岁的南星高一点,而穆槿看上去更像是姐姐。
穆槿性格外向活泼,穆枫内向胆小。周大娘常常打趣道:生了个女儿像儿子,生了个儿子反倒像女儿。
正因为性格不同,穆枫虽然是哥哥,平日里却少不了挨妹妹的欺负。
果然没一会儿,穆槿便拉着她那“倒霉鬼”哥哥回来了。
“阿星,我们现在就走吧,让我哥假装是你躺床上,别人不会发现的。”
“啊?这……行吗?”南星看了看穆枫,只见他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默默地走向了床榻,一边给自己盖好被子一边叮嘱道:“你们别玩太晚,不然被发现的话,我就惨了。”
穆枫小小年纪语气却平静的像个大人,想来这种背锅的事也有过不少。
转眼间,两个孩子已偷偷跑到街上,冬日的街市上也有卖热腾腾的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儿的。两个孩子好像断了线的风筝,在街上窜来窜去,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冒着热气,小脸通红。
突然,穆槿被不远处的糖葫芦吸引了目光,转头问道:“阿星,想不想吃糖葫芦?”
说起糖葫芦,南星嘴里又泛起了苦味,忙不迭地点点头。
穆槿让她在一家布庄前休息,不一会儿便买来四串糖葫芦。正当南星疑惑时,穆槿解释道:“我一串,我哥一串,你吃两串!”
小南星早已挪不开目光,接过糖葫芦便迫不及待地咬下去,蜜糖脆生地在齿间碎开,糖粒融化在舌尖,甜蜜充满了整个口腔。
正吃着,南星突然察觉到一双炙热的目光。布庄门口有一个小女孩儿,看上去比南星要小一些,就是她那种直勾勾的目光让南星浑身不自在。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南星便大方地让给了她。小女孩儿略微震惊过后,脸颊瞬间变得绯红,匆忙接过糖葫芦转身便跑进布庄去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南星和穆槿朝着回家的方向边走边吃。
“你给她干嘛呀,看样子她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想吃自己不会买呀?”
“糖葫芦走远了嘛。”
“去追不就行了。”
“她小,应该追不上吧。”
“说得你多大一样。”
“我比她大。”
“行行行,你最好心。”
礼佛院。
“咚~”钟声长鸣,殿内焚香缭绕。那位半躺半倚在榻上的华贵妇人,便是这沐华国的皇后——万俟琇。
近日天寒地冻,皇后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便差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
这位太医姓沈,名清时,在宫中当差已有二十余年,平日里负责给后宫娘娘请脉居多。此人最为皇后娘娘信任的原因之一,是因二人是多年的旧相识。
“娘娘,臣已经替您开好了方子,等回到太医院,便差人给您送过来。”
“这倒无妨。”皇后微闭双眸,手中的佛珠缓缓拨动,“过继的事如何了?”
“回娘娘,圣上已于今早下旨,过继的人选已经定下了。”
“哦?是谁家的孩子?”
“是南郡王南煦之子。”
“他?”皇后轻轻皱起眉头,“南煦久居城郊,虽说守在天子脚下,却已有多年未入宫面圣了吧?”
沈清时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药箱,说道:“确实,南郡王一向对朝政无感,圣上也准许他不用上朝参政。听说南郡王育有两儿一女,而圣上下令过继男童需在3岁至10岁之间,放眼众多皇亲国戚之中,适龄男童本就不多了,更何况南郡王府有两个。于是,圣上便选定了南郡王的子嗣过继膝下,以继承大统。”
说罢,沈清时已将药箱背在肩上,思虑再三问道:“娘娘,您……当真不再回宫了吗?”
皇后手捻佛珠的动作微顿,而后恢复如常。
“清时啊,你觉得本宫一个失去皇子的人,如何呆在帝宫之中?”
“可您毕竟是一国之母啊。”
皇后仍是微闭双眸,嘴角的弧度透着悲戚:“那等伤心之地,本宫已经含泪呆了多年……”
沈清时欲言又止,他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的。毕竟,帝宫已经承载了娘娘太多伤心和痛楚,单是丧子之痛,对于任何一位母亲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
“她,还好吗?”
沈清时不解地回问道:“娘娘所指何人?”
“宋湘宜,她还好吗?”
沈清时恍然,不甚明了地回答:“许是,安好的。”
“清时啊,帮本宫做一件事。”
“娘娘请说。”
皇后停下捻珠的手,缓缓睁开双眼,眸光中满是对故人的思念:“替本宫去看看湘宜吧。”
沈清时心有所领,心底油然生起一阵伤感,便点了点头。
有人从广播剧过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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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奉旨过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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