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门缓缓打开。
锦娘看到杨玤立在门口,刻意地缓缓擦去那繁花柄长刀上的血迹,眼神不由得一凝。
“小女娃,心眼儿不少。”
懒洋洋的声音自杨玤身后传来。
禅虎那看似惫懒的身形绕过杨玤,出现在库房前,挡住了大半光线,将锦娘与苏闲语笼罩在他巨大的影子里。
“戏唱得不错,”他在门框上磕了磕烟斗,烟灰落在地上,“现在,说说你那‘偷出来的宝贝’,到底是什么吧?”
苏闲语下意识地将锦娘护在身后,握着剑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锦娘却异常平静。
她自苏闲语身后走出,迎上禅虎那双看似惺忪、实则锐利异常的眼睛,反问道:“掌柜的,我敬您是高人。我只问一句,有什么东西,能让军机府的密探,不惜血本也要拿到手?”
此言一出,连杨玤都停下了擦刀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女娃莫不是疯了?虎口脱险,竟还敢反问救命恩人谈条件?
禅虎闻言,非但不怒,反而笑了一声。他挤了挤那双目含精光的睡眼,上下打量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脸上沾满了库房里的蛛网脏污,腰杆却挺得笔直的女娃。
“有意思。”他将烟斗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这‘搭把手’几十年的牌坊,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这么说话的黄毛丫头。”
“那是因为,”锦娘的回答斩钉截铁,“我带来的麻烦,也比您这几十年见过的加起来都大。”
她并未被禅虎的气势所慑,侧移一步,自怀中取出那本《连山歌》,缓缓翻开,露出其中一页朱砂批注。
“此书,便是我二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引来杀身之祸的源头。”
她声音清冷,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晚辈年幼,见识浅薄。义父临终前,只说这书上朱批,乃是一种毒物,亦是传家的宝贝。不知掌柜的……可否为晚辈解惑一二?”
禅虎的目光落在书册之上,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向身后的杨玤偏了偏头。
杨玤收刀入鞘,走进库房,凑到锦娘身边。他本想接过书册,却见锦娘并无递出的意思,只得伸长了脖子去看。
“神石降通天,一柱定坤乾。气机通地肺,龙脉走连山……”
他只当这是寻常手抄道经,不值几文钱。
可当他视线移到下一页,哪还有什么道经?
杨玤看着通篇娟秀工整、以朱砂批注的小字,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心悸感。
那字迹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隐隐流动着一层暗红色的光华,看得久了,竟有些头晕目眩。
他看不透。
“虎叔,”他低声道,“这东西……邪门得很。”
禅虎终于走上前来。他并未去看那书,而是先微微低下头,闭上眼,如品陈年佳酿般,轻轻嗅了嗅。
“……是血腥气,却又不是。”
他喃喃自语,随即睁开眼,谨慎地伸出一根指头,指腹在那朱砂字迹上轻轻摩挲。
半晌,他抬起头,那双睡眼幽光大放,如林中虎目,死死盯住锦娘。
“……‘玄血砂’。”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此物遇热,便化红雾奇毒,触之即侵经脉,教人骨肉溃烂、精气流散;转冷后又失却毒性,乃是一味显色极佳、三十年不褪分毫的极品丹青颜料,一笔一画皆是价值连城!”
苏闲语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那曾触碰过书页的手指。
禅虎不理会她,继续盯着锦娘,缓缓道:“寻常人等,莫说得见,便是听也未曾听过。能以此为墨,于书上批注之人,其来历,怕是……惊天动地啊。”
锦娘心中剧震,脸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
她终于明白,义父为何要她舍命护住这本看似寻常的书;也终于明白,那群人为何会对她们穷追不舍。
“多谢掌柜的解惑。”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缓缓合上书册,重新揣入怀中。
“现在,”她抬起头,迎上禅虎和杨玤那复杂的目光,声音平静,“你们知道我手里的麻烦有多大了。”
“你们是想远远扔开,这个随时会炸膛的丹炉,任由它把别家,炸得粉身碎骨;还是想跟我一道,控制火候,看看这炉里……究竟能炼出什么样的惊世神丹?”
禅虎立即摇了摇头,那眼中的精光瞬间敛去,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我只是个看店的,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玩意儿罢了。至于这背后的大人物,我可惹不起。”
他转身,慢悠悠地走向楼梯,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杨玤从禅虎消失处收回视线,满脸疑虑,正欲开口,一名伙计神色慌张地冲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杨玤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那滚蛋的单刀头领还要臭。
“怎么了?”苏闲语警惕地问道。
杨玤缓缓转过头,看着锦娘,咬着牙说道:
“那海捕客的头领又回来了。还带了军机府的渠帅李豹,领着一整队精锐渠卫。”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奉了凡太尉之命,要彻查‘搭把手’,缉拿……‘青樊阁窃宝重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