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墨绿色窗帘,缝隙里透出一丝阴翳的光。
叶宛白睁开眼,怔了三秒。
感官逐渐回笼,温热而有力的手臂自她肩侧斜斜向下,最终由手掌牢牢捏在她腰侧。
有些用力。
她下意识动了一下——
痛、痛!腰断了断了。
“……”
她嘴巴微张,嗓子剧痛,无法出声。
脑内却响起了尖锐的鸣响。
昨晚的画面伴着尖叫一寸寸闪回,人死之前的走马灯怎么会这么吵?还这么香、艳?
她死后一定会做一个色鬼。
叶宛白绝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
脑袋被塞在男人颈窝,目之所及只能看到细腻白皙的皮肤,闪着幽幽的微光。
很好摸的样子。
她眼神恍惚了一下,嗯,确实很好摸……
她屏住呼吸,小心地翻着眼睛去看这个男人的脸。
可即便动作谨慎,仍带动着蓬乱的发丝蹭上了对方的下巴。
男人眼睫微动,手臂用力,锁住了她的脖颈。
另只手抬起,捏住了她的下颌。
黑暗笼罩下,两人呼吸相闻,他带着困顿的声音有种难以言说的性感。
“想跑?”
如玉石击出清越的脆响,非常动听的一管声音。
化成灰都认得出。
叶宛白如遭雷击。
意乱情迷、潮湿黏腻、纠缠不休的夜晚,男人模糊而遥远的脸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越清晰,越发抖。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一跃而起,将男人一脚踹开,抽出蓬乱的床单,胡乱一裹,落荒而逃。
流畅而充满爆发力。
门“嘭”地一声被撞上。
而后一切归于寂静。
床上,赤条条仰躺着的男人,缓缓抬手,按住心口。
被一脚窝心踹的地方,泛着点点闷痛。
肩膀至锁骨处,还残留着几道新鲜的划痕,与细密的齿痕,大片的红,交错昳丽。
片刻,他睁开眼。
盯着繁复的穹顶,唇角缓缓勾出一个冷冽的笑。
初春的清晨,万物复苏时。
浑身……凉飕飕。
叶宛白顺着走廊直直往前冲,脚步和呼吸同样凌乱。
好在酒店地毯厚重吸音,时间又早,倒是没闹出太大动静。
她窜进消防通道,才微微松了口气。
刚才是热血倒灌,浑身冒汗,进了楼梯间被冷风一激,没忍住打了个抖。
胸口剧烈起伏,她扶着墙喘了一会,下意识伸手去摸手机。
……光溜溜。
怎么办?
救命!!
按住心口,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将门掀开一道缝,她眼睛一亮。
有人退房,保洁推着布草车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叶宛白深呼吸,在她路过这道门时,探出头去,气若游丝:“阿姨……”
阿姨被吓了一跳。
好在高档酒店服务人员训练有素,阿姨在看清叶宛白狼狈的境况后,立刻把她推回门外,将脊背抵在门上,拉着她冰凉的手,关切地问:“小姑娘?需要报警吗?”
叶宛白心里一热,摇头:“不用不用,谢谢您。我就是想借您的手机打个电话。”
电话响到快要断线,才被接起,对面的乔琪困意与怒火交织:“说!”
“琪琪……”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宛白裹了裹身上的床单,差点哭出来,“救我。”
乔琪:“小叶子?!”
叶宛白简短地交代了几句,挂电话之前,她犹豫了一瞬:“你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个东西……”
她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阿姨,抿唇:“算了,我短信发你。”
她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又把短信删掉,才算略松口气。
半小时后,路岐在酒店员工休息室接到了垂头丧气的叶宛白。
感谢保洁阿姨,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勉强得体的衣服。
至于那条被反复使用过多次,犯罪痕迹明显的床单,早已在保洁阿姨怜惜的眼神下,被叶宛白脸色通红地塞进了布草车里。
“怎么是你?琪琪呢?”
“她昨晚通宵赶稿,给我打完电话就昏迷过去,还好没交代错地方。”
“那我要她帮我带的东西……”
“什么东西?她没说。”路岐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一圈,上下扫视,关心道,“你怎么样?”
可能乔琪没看到后面的短信。算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叶宛白眼神有点飘:“昨晚喝多了发酒疯来着,包包手机都丢了。”
路岐没怀疑,很自然地信了。
毕竟叶宛白前科累累。
“那你又得去补办身份证了。”
“哦,呵呵。”叶宛白像条死鱼,塌着肩,拖着沉重的脚步,“喝酒误事,误我人生大事……”
路岐笑了下:“你哪次宿醉后不这么说?”
叶宛白哭丧着脸:“这次是真的呜呜呜呜呜。”
本来还只是装哭,装着装着忽然就悲从中来。
腰疼,腿心疼,头疼,胸口疼,膝盖疼,嘴巴疼,嗓子也疼。
心口更疼。
如果只是痛倒还好。
但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残留的余韵,经过一整夜的酝酿盘旋,仍未散去。
迈动的步伐,衣物的摩擦,甚至呼吸起伏,皮肤与空气的接触,都让她难受。
这比痛难捱百倍。
这个老贼真是不拿她当人使啊!
两人转过一个弯,电梯出现在眼前。
路岐伸手去按。
叶宛白含着一包泪,哽咽:“路岐,你知道吗?我脏了。而且十分深入,特别彻底。”
路岐觉得她这次宿醉的情绪波动比往常要大许多:“要不现在开个房间你洗个澡再走?”
叶宛白只想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摇头,幽幽道:“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你不懂……你不懂……”
电梯门缓缓打开。
叶宛白眼神涣散,游魂般飘进去。
寂静。
路岐的脚踩在电梯口,人却纹丝不动。
“你干嘛?”叶宛白有气无力,“我身上很痛我要快点回去洗澡……”
路岐无视她的叹息,对着电梯角落讪笑:“啊哈哈早啊……江小叔,这么巧啊。”
叶宛白僵在原地。
整个电梯的空气都沸腾,带着某种纠缠了一夜的气息将她浑身包裹。
想逃却逃不掉,被禁锢,被惩罚,被奖励。
里里外外,超长待机。
电梯里:“嗯。”
很淡的一声,没什么情绪。
叶宛白浑身汗毛倒竖,两腿发软。
快逃!
路岐却伸手抵着着她肩,往里一推:“傻了?你小叔。”
说着,他反应过来:“早知道江小叔昨晚也住这儿,我还来接你干嘛,他把你顺回去多好。”
电梯门缓缓阖上,逃无可逃。
叶宛白:“……”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像只鹌鹑,僵硬地贴在轿厢侧边,一动不动。
见她这副模样,路岐这才想起来,叶宛白对江川柏向来是老鼠见猫,能躲则躲。
他讪讪赔笑:“她刚醒,人还懵,小叔别跟她计较。”
又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戳她:叫人。
叶宛白在江家身份尴尬,江川柏却身份重。
苟且偷生存在感稀薄的小透明,与高高在上万千瞩目的江家小儿子,几乎没有交集。
只能说认识。
不熟。
路岐知道叶宛白有些怵他,但想到江川柏的分量,仍想让她尽量同他搞好关系。
于是更用力地戳她。
叶宛白后腰被他戳的生疼。
昨晚的一些小片段回溯,她细伶伶的腰肢被折来捻去,饱受摧残。
人和嗓子一致着火,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哑着喉咙:“……小叔。”
很轻,沙沙地,使不上力气,像块被过度使用、捏到瘫软的橡皮泥。
江川柏斜倚在电梯轿厢上,手背在身后,像在走神。
眉心不怎么舒展,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听到她的声音,他抬眸用眼尾扫了她一眼。
叶宛白背对着他。
略有蓬乱的乌黑发丝流淌在她肩头,腰挺得很直,一只手藏在身侧,虚虚按在电梯轿厢上,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
他敛睫,喉结微微滑动,“嗯”了一声。
算是回应。
路岐:“……”
气氛有些诡异。
讨好型人格大爆发,使命感油然而生。
路岐灵光一闪:“那个江小叔昨晚住这边么?要不让小叶子蹭下你房间洗个澡再走?”
“不要!”叶宛白大惊失色,差点原地起跳翻腾三周半,她咬着牙瞪路岐,“你给我闭……”
路岐:“刚不还说你脏了?脏的十分深入,特别彻底!”
叶宛白绝望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抬眸,从电梯门反射出的画面里,对上了他冷淡的眼。
他缓缓站直身子,嘴角含上了微微的笑意。
如冰山雪刃,寒气逼人。
叶宛白像被烫一样,飞速垂下睫毛。
心快要跳出胸腔。
如鼓的心跳声中,她听到他缓缓开口:“可……”
不可!
绝不能被人发现昨夜的荒唐事。
她胡乱开口,语速极快,当场就为江川柏造起了黄谣:“去长辈房里洗澡不方便吧,我昨晚看到小叔带了个女人进屋!呵呵呵呵别让未来小婶觉得我们没有分寸……”
“哦?”路岐震惊地看看叶宛白,又壮着胆子去看江川柏,嘴巴不受控制地秃噜出一句,“江小叔你你、铁树开花了?”
“那……那小叶子先忍忍吧。打扰未来小婶确、确实不太好。”
电梯里陷入寂静。
“我只是想说,”江川柏静静道,“可我已经退房了。”
“……”
叶宛白掐着手心,咬牙面带微笑。
气氛更诡异了。
但路岐再也不敢找新话题了。
他垂着眼拼命忍耐想要抓住叶宛白八卦的心情,突然:“咦?”
由于江川柏站直了身体,路岐此时看到,他微微背在身后的手上,拎了一个东西。
好眼熟的包。
全球限量十个,亚洲限量两个,其中一只被他拿下送给了叶宛白。另外一只倒不知道被谁买了去,从未露过面。
原来在这里啊。
要不是叶宛白的包包挂件和这个包不一样,路岐险些要以为这是她那只了。
所以。
江川柏带女人开房是真的!小叶子不是在满嘴跑火车。
路岐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嘴瓜。
江川柏这个人,如冰山覆雪,终年寒气缭绕,不见人味。
西装裤下不知道冻死了多少痴男怨女的冤魂。
他们从前打过赌,赌平城之花江小叔的性取向到底是男是女。至今未曾分出胜负。
他眼神涣散,心想女的好女的好,赢了钱再给小叶子买个包!
未来小婶也不知道是哪家千金,这可真是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天定良缘佳偶天成……
手机响了。
路岐还在发梦,叶宛白自然而然地踹他:“你的。”
她站在那里,脚尖微抬,抵在路岐的小腿上,与其说是踹,不如说是轻轻地蹭了下。
路岐还魂,从兜里掏出手机。
江川柏换了个姿势,垂眸扫了眼路岐的裤脚。
“喂,琪琪,我已经接到小叶子了,你……”
“你先闭嘴路岐,把手机给叶宛白。”乔琪的声音有些诡异,想拔高又想压低,更可怕的是,她竟然叫了叶宛白的全名。
路岐头皮一紧,火速把手机塞进叶宛白手里:“给了给了。”
叶宛白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她想起那条短信。
“琪琪你先听我说……”
“叶宛白你出息了是吧?你竟然让我给你带避孕药!你告诉我你是打错字了吧?26键T和Y挨着,你认T为Y等同于认贼作父,或者现在报名普通话等级考试纠正发音还来得及!”
“来宝贝跟我念,你要的是避、孕、套——”
叶宛白:“……”
路岐:“?”
江川柏:“。”
死一般的寂静里。
路岐幽幽道:“原来是你俩一起开房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想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