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志扬拖着疲惫的身体送走两人回到小屋后，小宝也睡着了。宋志扬没进来看孩子，只是坐在凳子上叹气，让方林有些心疼。
“我……我知道她犯了错，也知道自己不该原谅她。”
方林知道他在说那个女人。
“但是看她哭得那么难受，她是小宝的妈，我不心疼小玫，但是……”
方林紧紧握住宋志扬的左手，紧到他挣脱不开。
“我知道你心疼孩子。”
替他说了后半句，宋志扬终究还是红了眼睛。他找了那么久的负心女人，自己喊着要离婚，也就明确了小宝以后的人生都不会有亲妈参与。这对于孩子而言，无疑是残忍的。
此刻难受的宋志扬，早已无暇顾及其他，只是手被方林狠狠握住，在提供了无形支撑的同时，也想要确认自己的存在。
那么我又是宋志扬的什么呢。既不是前妻，不是孩子，甚至他还没有正式离婚，不能算他对象。方林在这样自己参与不进去的关系里体会到了鲜明的无措。这是他这辈子没经历过的。
但是幸好宋志扬铁了心要离婚，自己也打算给他带回老家，接下来就是给店兑出去，然后拉着人回去。在外漂泊不是个事儿，而方林的心也有些惧怕这样的漂泊感。明明他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长途司机，眼下却迟来地焦虑了起来。
“我想过无数遍，真是无数遍……真有这一天的时候，我想打她，想骂她，我想骂她让我的小宝这两年过得可怜。还有她那个情夫，畜生，真应该给他踹出去，他还敢站我面前来……”
男人气愤着，低声骂着，猛然抬头看向方林，眼神里充满了犹豫。
“我这样是不是太懦弱了？太便宜他俩了，打一顿我也能解解气，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看着这样的宋志扬，方林不知如何安慰。隐忍过来的日日夜夜，自己不曾见识过，光是想想，方林都觉得至少自己做不到。
“别那么想……你比我厉害多了。”
方林诚实地讲出感受，然而对方脸色却变得更加悲痛，一手捂着眼睛将脸藏了起来。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再厉害，现在也、也只想靠在你身边。我是个窝囊废，根本不行……”
宋志扬没等讲完，剩余的话就被咽了下去。方林的身体如同被本能驱动一般，扯开凳子扑到向自己展示软弱的男人身前，一把狠狠搂住了他。
在本不该有自己存在的关系里，方林听到这样的话，冰封着内心的那层犹豫仿佛被浇上了热油一般，瞬间融化蒸腾。即便再怎么无法得到肯定，他既然说此刻需要自己，那自己便努力成为他的避风港。只要有今天，那么明天、后天、将来，方林坚信自己能更好地拥抱这对父子。
因哭泣一耸一耸的肩膀被搂住，温热打透了自己的上衣，埋上这份湿意的脸将将抬起来，红肿的双眼看起来有些迷离，仿佛想说什么，悲痛的气氛却搞得谁也没开口说出话来。安静得不行的房子里，方林悄悄亲吻了宋志扬的眼角，随后换来的是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这份亲吻让宋志扬忘却了门还没关，忘却了小宝刚刚入眠。
方林温柔顺从着攀附上来的手臂，嘴唇撞得痛了却也痛快。纠缠的舌头贪得无厌般不肯放开，任凭宋志扬对自己无度索取，抓着自己的胳膊勒得他脖子疼，最终两人吻到喘不过气，只得抱在一起。
“万一以后，有一天……方大哥，万一有一天，我后悔了跟你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宋志扬伏在承载自己的男人身上，吻过的双唇还泛着红，眼睛跟鼻头也红，眉头紧紧锁着，等待对方的答复。然而方林并没有思考会怎么样，他的双手不自觉狠抓起来，像要把怀中的男人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用力。
“我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后悔。”
“但是要是哪天我觉得还是女人更好，想给孩子找个妈妈……”
明明从婚姻里已经死了一回心了，他到底怎么做出这样的假设的呢。方林不明白，却没再言语相逼。原本紧紧搂着的手也缓缓放下，转而改为轻拍。
“不知道。但是你不喜欢我的那天，我也还把你装在心里。所以咱俩……”
方林叹了口气，用下巴蹭了蹭宋志扬的耳朵。
“眼下，等我把能给你们爷俩的都给完了，再提别的行吗。”
当晚，宋志扬拽着方林，与小宝一起，在小小的床上挤了一晚。第二天小宝醒时，叫醒了一左一右将自己夹在中间的二人。
潘玫没有放弃，第二天上午还是来了。正巧当天托儿所放假，就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潘玫陪小宝玩儿了一会。女人几次三番试图拥抱孩子，然而她的亲生儿子却对她的碰触十分警惕，一旦被抱住就狠狠推拒掉，惹得女人反复抹眼泪。
店收起来很容易，只是方林陪他收拾了一天小宝的东西。宋志扬要带走的衣服只有一个手提袋那么多，而小宝的东西塞满了一整个大皮箱。剩下的电器之类，能留下都留下了，宋志扬说算自己亏的。
虽然地段并没有好到什么程度，但是架不住便宜，而且两边的小店也都看着宋志扬这里有些特殊的人气，便不算亏钱转给了邻居。临走时，邻居给了一袋土特产肉干，上面都是辣椒籽，还有一包什么豆干，有人给小宝买了点零食，都拎在宋志扬手里。宋志扬跟大伙儿都道了别，拿着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跟抱着孩子的方林打车去了车站。
高铁没有直通到老家的，方林说孩子还小，想飞回去，宋志扬却说来的时候就坐火车来的回去也一样可以。旅途漫长，方林总担心孩子受苦，没想到只是在不耐烦一次之后，小宝就乖乖听话忍下来了，方林不清楚这俩人谈了个什么条件。
“回去以后，有啥打算吗。”
如果按照宋志扬以前的打算，大概会回河北。但是方林想给他带回老家。自己的老家虽然冬天冷一点儿，环境却差不多，口音也没太大区别。
“我爹妈那儿，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嗯，我知道。但我估计老人们都不会同意吧。”
宋志扬无奈笑笑，心道自己有那天儿，估计也接受不了三十好几的儿子找个男的过日子。
“一开始也吓一跳，不过没啥事，我说我体检时候发现不能生，他们就不介意找有孩子的了。”
“我没说这个，我说的是……”宋志扬看了眼四周的旅客，他本就小声，这下趴到方林耳朵上去，“我说的是跟我这么个男的，不是有没有孩子的事儿。”
“这事儿啊……”
看着宋志扬为难的神情，他想了想，嘴角又浮现起恶作剧的笑意来。
“那能咋整？你能变成女的还是我能变？都这样儿了他们就接受呗！”方林那张看着老实巴交的脸最能骗人，宋志扬盯着他，有些莫名生气。
“等以后我给你划拉划拉，要有合适的你跟人结婚去！”
头扭着看窗外的宋志扬嘴撅得老高，方林心里有酸酸甜甜的滋味儿晃来晃去，他忍不住一只手臂捞过宋志扬的肩膀搂在怀里，下巴就支着柔黑的头顶一下一下蹭，随后靠近他十分爱亲的耳朵。
“我不信。你要遇到好的肯定想着给小宝当妈了，还轮得到我？而且我这心里都是你，我上哪装个女的去？”
“你得了吧你！要不是我身上有点儿像女的的部分，你能多看我一眼？”
宋志扬无意间秃噜出来的一句话给方林说得一僵。
他是因为宋志扬像女的跟他在一起的么？方林也在扪心自问。宋志扬不高，也就一米七，抱怀里都不到一百二十斤，长的白净，带孩子时候又像小宝的妈一样事无巨细，透露着母性的那点儿气质。
方林摇摇头，他觉得不对。
与其说宋志扬像个女的，方林更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的就是这人的精神头儿。他心里虽然怨恨着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却也没有很多恨。他只是觉得愧对孩子，哪怕身处他乡，他依旧干干净净，在自己能掌握的那个小棚屋里笑着给人做面条吃。所以每次看见那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暖暖的就比什么都满足。
“你就是你，男的女的不不打紧。我就是乐意看你笑。”方林这才吐出一句诚实的心里话。
“什么男的女的不打紧……”宋志扬跟看怪胎一样，眼前的方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假装给小宝擦嘴不敢看过去，方林却依旧搂着他的肩膀，甚至将头靠了上来。
“哎呀你沉，这都是人呢……哎起来，快起来……”
推不开方林，宋志扬只能无奈挺着背坐着。
从成都到秦皇岛接近十二个小时，一路上小宝除了吃原来邻居给买的零食就是睡觉，有时候憋不住要上厕所，方林坐在最外头就带他去。
中午到了用餐的点儿，高铁上的盒饭贵得很，宋志扬有些舍不得，说早知道带两桶泡面好了，方林却说反正也不是长年累月在这上头吃，也没所谓，说着点了仨人的饭。
三个盒饭的配菜有炖牛肉，鸡块，小宝的是一个虾仁炒面，外加一瓶果汁。这一套下来一百多块，宋志扬心疼钱，看着盒饭却不动手。
“你再看一会该凉了，快吃吧！”方林说着，拿过来一盒，把牛肉夹到了宋志扬的饭上，那一盒子菜本就没有几块，夹完了盒里就剩点汁和一些蔬菜。方林也不在意，就着木耳和胡萝卜片吃了起来。
宋志扬看着他的行为，心里不舒服。自己当初那么担心俩人以后怎么过活，甚至不抱希望。他口头上说给他划拉划拉，有合适的让他们结婚，这实际上是他咬着牙说出的真心话。他不想耽误这么好的人，他不配，他怕自己哪天遭天谴。
“没事，我也不咋爱吃牛肉，你吃吧。”大概看他不动，方林过去夹了一筷子鸡肉塞嘴里，把饭和菜都扒嘴里，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水，光速解决午饭。
牛肉炖得很烂，宋志扬只吃了一口，剩下的打算喂给小宝。他三岁什么都能吃点，尤其这小子爱吃肉，所以宋志扬也没多少，这顿饭到最后他还是吃凉了。
晚上的时候，俩大人没再买饭，只买了小宝一个人的。到家是晚上十点多，饿着肚子的俩大人抱着困得直磕头的孩子决定在这边对付一宿，就在宾馆附近旁边，宋志扬要了俩炒菜带米饭拎进了房间。
旧旧的宾馆，俩大床靠的很近，俩人对坐着吃饭，小宝就在一侧的床上睡得又香又沉。
只是沉默的晚饭时间，那两双眼睛根本没离开过对方，草草填饱了肚子收拾完俩人钻进那不大的淋浴间，花洒泼下温水，宋志扬抱着方林来回的蹭，就好像中毒了一样怎么也撒不开手。
方林忍不了他这样，他觉得自己有点溺水了，下沉的疲惫和上涌的**在缺氧的小淋浴间里打架，两个人争夺着稀薄的氧气急速呼吸，一个频频皱眉，另一个泫泫欲泣。
方林情到深处，轻轻贴着宋志扬的耳朵喊了一声“媳妇儿……”，惹得男人咬着下唇一脸屈辱，却仍旧闷哼一声，“嗯”。
宋志扬内心波涛汹涌好像都是眼泪，他想着：那我先忘了我是谁，我先记得我是他的谁吧。
当初写大纲的时候编排到关于口罩，但是三次元活人说真的不想再经历那段日子，所以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口罩。然后这个文，一开始我其实就是磨手指头玩儿，也没太上心，但是一直都没想过让他们没有结局。然后，地名不套马甲，各位担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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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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