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巴清入住农家乐,闻蘋并没出面,让嬴政尽情地领她的情。
闻蘋只需要收入积分就行,她正忙着积酸菜,做腌菜泡菜,搭大棚,种反季节蔬菜水果,就算有员工帮忙,也还是团团乱转。再说,闻蘋对巴寡妇清不怎么感兴趣。这位女企业家很了不起,但现在已经不是她的时代,秦王扫**后,这种近乎军阀的地方势力就失去了存在的土壤,而她也已经垂垂老矣,如今的目标是寿终正寝。
不过,巴寡妇清前来拜见的时候,闻蘋还是见了她一面。对于这位跻身战国七大富豪的唯一女性,她心里很佩服,也很好奇对方此刻的精神面貌。
大约因为是寡妇的缘故,巴清看起来很是肃穆坚毅,虽然身躯因为年迈显得干枯矮小,一双眼却十分犀利有神,她进京的排场很大,侍从,护卫数千人,还带着一支长长的车队,因为要举家搬迁。来闻蘋这儿的时候,她把带进来的侍女都留了下来,只身前来,倒也行动自如。
嬴政亲自带她前来,两人一前一后走来,年轻男子与年迈老妪的视觉冲击力还是挺强烈的。
闻蘋装扮和平常没有两样,一身墨绿绕襟深衣符合世代,插着金玉首饰,鬓边垂下闪着细细光泽的银流苏,看上去并不像个神仙,只像一个容光如冰雪的年轻女子。巴清到底是有些眼力的,并没流露任何异样,表现很是恭敬——闻蘋最大的神迹是赐下的各种农作物,最直观的神迹就是始皇返老还童事件,巴清还没老糊涂,消息很灵通,自然有自己的看法。她不欲越过始皇和闻蘋接触,因为这是做人下属的大忌。
但闻蘋并不在乎,等行礼完毕就开门见山:“汝亦欲返老还童吗?”
巴清心中一凛,嬴政也觉得无奈,却没表现出异样。反正他无法干涉闻蘋行事,又还需要巴清。
见没人说话,闻蘋又道:“想要赐药?”
虽然摸不清闻蘋的路数,但巴清直觉机会只有一次,于是也顾不得别的,匆匆瞥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见不像是反对,就狠狠心一口答应:“是!求元君赐药,清愿子孙后代皆供奉元君!”
不管怎么说,闻蘋始终是谪仙,她显然也需要香火供奉,巴清认为这点事是自己应该办的。谁不想重回青春,重掌大权?虽然如今始皇不允许地方豪强如从前一样扩张势力,但有了大秦的背书,巴清有的是本事把生意做起来。
闻蘋笑了:“我确实有个条件,却不是要你的香火。你可愿将探脉采矿,冶炼丹砂等法整理成书交给我?”
丹砂就是朱砂水银,在这个时代可以作为防腐剂,医药,颜料,镇定剂,作用非常广泛。而巴清家族就是靠掌握的独门技术垄断丹砂产业,才挣下偌大一副身家,成了嬴政的笼络对象,可以说是封建王朝商人事业顶峰,巴清也因此成为了历史上颇为罕见的以出身地和名字为标记,而非某某妻,某某母,留下了彪炳史册的记载。
所以巴清的入住,给闻蘋带来的成就值收入几乎与秦始皇齐名。可见无论当时人如何看待不同事业的高低贵贱,历史终究会给予客观的评价,应有的地位。
巴清听到闻蘋的话,神色顿时一变,忍不住又看了嬴政一眼。这独门绝技可以说是他们家的立足之本,闻蘋开口要的就是巴清的命根子,她子孙后代的立业之基,这叫巴清怎么可能一口答应?
闻蘋知道她的担忧,看了看嬴政的表情,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尽可放心,这本书我不是为秦皇开口要的。你家独门的绝技价值何在,你比我更清楚。交给子孙也难保后代不肖,几世之后失传消亡,到时数代先人的功劳,你一生打拼来的荣耀,还有这独一无二的法门就全都不见了。与其如此,何如将此道收录成书,千秋万世传下去呢?我必不使之流传出去,坏了你家的门路和生意,但却能令此书传遍亿万世界,你的名字和家族亦是。如何?”
巴清的心理是很好理解的,命根子一样的东西,吃饭的家伙要是交给别人,人人都知道,都能用,她还赚什么?古代工匠商人对技艺手法保密的非常严苛,也是技术无法传播进化的主要原因。站在后人角度,想到失传的无数技巧都觉得心痛,于是不免怪罪他们不肯分享是最大的错误。
但对于当时人而言,这是我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又没有版权保护,地位又低,不能自己保护自己,要是真来个有教无类,自己吃什么?
在生存压力下,很多技术往往只在家族内部传承,一旦遭遇祸事断代,或者后代不是那块材料,就容易失传,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闻蘋也确实没打算把技法公开给秦朝人。一来巴清只要多点时间,和嬴政合作完全可以把自家产业进行转化。想要做一方豪强不容易,但靠上政府也是不错的出路,从私人垄断企业转为国营公司,保持垄断地位,也算很不错。二来,闻蘋已经完全理解自己和小乐的任务,经营好农家乐只是表面,这么宽泛的任务其实也蕴含着极大的发挥空间。所谓试运营就是要试试各种情况嘛,一旦了解主系统做的就是平台,类似于集直播购物周边收集资源等合为一体的大公司,自己就像是签约后被撒出去的任务者,闻蘋就开始思考自己还能做什么。
开发农家乐的新打法,创造多渠道需求,走上新赛道这都是势在必行。闻蘋除了开源,打开类似服饰设计,diy装修等新功能,也开始试着收集信息。比如拍摄秦始皇封禅,秦始皇吃饭等视频、图片供爱好者欣赏,又比如收集这些未来会失传的技术交给平台。
她自己一个人保留技术还算简单,要传出去发扬光大就难了,还不如让平台来。
巴清获得的报酬就是重返青春加延寿,而闻蘋这个中间人则可以获得平台的奖励,平台作为收购者就可以分发给其他万千世界和任务者,顿时盘活全局。
小乐大赞闻蘋聪明,充满智慧,嬴政也似被激发了灵感,对巴清微微点头示意可以答应。
巴清当然想重返青春加延寿,对她来说这笔交易完全做得过。而且闻蘋的态度显然只会问这一次,她没有当场一口应下无非是怕嬴政心里有想法。此时见嬴政松口,立即便千恩万谢起来。
闻蘋居高临下看着她,神情中看不出对巴清安身立命之本的觊觎,甚至都没有什么好奇之色,有一种很天然很天真的感觉,反而显得冷酷不似人类:“那么等你将书送上,我再给你丹药吧。到时只需找白虎说话便可。”
屋里光线充足,四下也都摆着鲜花,有许多晶莹明澈凹凸不平的水晶玻璃花瓶簇拥着闻蘋,气氛一点都不阴沉可怖,但巴清心里有一种直觉般的明了,闻蘋绝对是很危险的存在。她虽然幸运,但也不想多待。一个掌握着生的力量的神明,毫无疑问也掌握着与之相对死的力量,而一个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人,又怎么能不从心里感到不适和恐惧?
从闻蘋这里离开后,巴清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出了一身的冷汗,此刻走起路来就更是步伐缓慢。嬴政也放慢了速度,显得很是宽和。巴清踌躇片刻,咬牙道:“等编纂出书籍来,妾身会先送给陛下一份。”
嬴政挑眉,虽然心动,但还是拒绝了:“不必如此,你既然答应了元君,就不必横生波折,若是惹她降怒反而弄巧成拙。何况元君向来仁慈慷慨,大秦已经获得诸多赐福,何必贪心不足?你若能延寿,也是大秦和朕的幸事,依朕来看,此事元君恐怕另有安排,你专心编书就是。朕会命人给你送去纸墨与下人。”
巴清自是只有唯唯。她并非普通女子,否则也不会有输出大笔军费支持秦军的眼光和魄力,舍出立身之本固然心痛,但交给神仙又不像是交给皇帝,闻蘋总不至于和她争利,因此嬴政这里通透松手,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
步伐缓慢的老妪慢吞吞开口:“元君既然也要炼丹,不知妾身是否应该献上一批丹砂备用?”
由于水银朱砂的重要性早已为人所知,所以这会儿炼丹就要用到大量的丹砂。巴清给嬴政输送过很大一批供方士炼丹,在她心里为自己的丹药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面容俊美,龙章凤姿的皇帝一副耐心十足,内心平和的模样:“不必了,我曾试探过元君,她说要是丹砂这么有用,凡人方士也早炼出类似的丹药,还非得用她动手吗?跨越生死关门,扭转天命不是人力能及,所需药材也不是凡间所有。”
当时闻蘋还很不雅地翻了个大白眼,让他别费力气,要是丹毒积累得多了,作用不一定,但肯定是能毒死人的。
当时嬴政心里就一阵滴血的痛悔。他还真没少尝试丹药,当时也曾命人试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现在知道居然还能被丹毒弄死,立刻就再也不吃,直接放弃了招揽方士。
现在他都重获青春了,对闻蘋的话自然更是深信不疑。虽然未曾全部告诉巴清,但也不算藏私。
巴清听了,心中微微一滞,想到自家的丹砂恐怕难免受到元君这番话的冲击,至少炼制仙丹是用不上了,然后便是一叹:“神仙手段果然不是凡人所能尽知,既然如此,妾身这段时日必定潜心修书,绝不辜负陛下与元君的美意。”
立了军令状,巴清也没再多留,直接出宫和下属会和,整理技术编纂写书去了。
嬴政就来找小乐,问闻蘋此时是否方便见自己。
小乐晒着太阳舒服得直哼哼:“主人在小菜园里秋收,你随我来吧。”
随着地图越来越大,住宅区也越扩越多,闻蘋自然不会委屈自己,除了生活区域外,又给自己留了一片专属的地方生活娱乐,小菜园就是其一。如今农家乐大部分产出都很成规模,也不需要她亲自从播种照顾到收获,闻蘋就给自己弄了一块地来享受田园牧歌的生活。
小菜园里种的东西不少,南瓜,黄瓜,西红柿,小西红柿,辣椒,茄子,豇豆,丝瓜,各种绿叶蔬菜。
现在冬天快要来临,闻蘋得赶着把这些东西全都收了,之后一冬吃的蔬菜都会从大棚里出。
嬴政找来的时候她正拿着个筐摘一串串的豇豆,掐得起劲。她不怕冷,这会儿虽然人类都得穿秋衣,闻蘋却还是夏天的打扮,杏子红的单衫,杏黄的一条裙子,发髻垂在脑后,插着两朵一大一小的绒花。大的是渐变晕染的红色山茶,叶片浓绿还带着碎钻做的露珠,小的是一朵花苞,插在一起就和真花一样。
这场景着实太田园牧歌,就连嬴政这等深知稼穑艰难的皇帝也不由感叹,看起来干活不仅轻松还美观,也是独一份的。
闻蘋见有人来,手上微微停了一下,转身看看嬴政,直接给他一个筐:“去把茄子收了。”
嬴政还能怎么办?他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虽然爹身份高贵,但在赵国却不过一个质子,后来爹还跑了,留下孤儿寡母,没少受罪。虽然说有吕不韦在,还不至于衣食都困难,但也是受尽世人冷眼,不至于闻蘋叫他干个活他就勃然大怒拂袖而去深觉受辱的。
再说闻蘋自己不也在干活?
摘茄子还算是轻松的活计,抓住外皮紫黑发亮饱满结实的茄子揪下来就完事,稍微练练就能上手。嬴政觉得亲手采摘也有一番乐趣,何况他还挺喜欢吃茄子的,满足感更甚,越摘越有趣味。
闻蘋在靠墙的架子上掐豇豆,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回:“你有事?”
嬴政拎着个筐,很庆幸自己在农家乐的时候不排斥穿新式衣服,窄袖长裤配一件外袍,不然的话下地干活简直是太不方便,还显得人很蠢。他和闻蘋相处的时间长了,心里也多了几分亲近感。对一个皇帝来说,想要有点私人意义的感情和关系并不容易,他有很多忠心的臣子,也处下一份君臣之情,也有一些宠爱的美人,有点风花雪月的情愫应景,但真要完全放下帝王的身份和心态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有闻蘋,虽然知道他是人间皇帝,却没有任何索求,甚至还经常不把他放在眼里,说话做事肆无忌惮,甚至还经常谑笑嘲讽。襄王神女的那点想法被扔到脑后,嬴政反而觉得,自己开始拥有一个朋友。
就是这个朋友比较缺德。
他还没说话,只稍微一走神,闻蘋就忽然顿住:“话说回来,等巴清恢复青春容貌,你现在也这么年轻,和寡妇共分天下这事儿……”
嬴政难得恼了:“元君!!!”
闻蘋哈哈大笑。
被巴清传洗脑了。
闻蘋:妹有包袱,自由自在。
另外标题化用b站up主植物椿蜡笔小新系列。很好看,希望人人都看,看了都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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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谪仙在大秦,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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