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是一个有形象包袱的系统,还是因为在狗的身体里才学会哭,下意识不想让闻蘋发现。反正它作为智能生命有信号就可以无处不在,水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自以为不让闻蘋发现是手拿把掐的小事,被她一语戳破,简直惊慌失措。
闻蘋被逗笑了,拿起菜单开始点菜的同时回答它的问题:“嗯……怎么不知道呢?”
小乐僵住,内芯抓狂:怎么会这样?
闻蘋都能看见它的能量体,约等于人类用肉眼观测同类,怎么不能看出心情呢?但她看着那个光球上下乱窜电路失灵一样频繁闪烁好一阵,也完全理解了小乐的反应,给了个容易接受的理由:“你忘了,我可以随时查看农家乐的监控的,你真的哭得很大声。”
因为主人不在,闻蘋的院子基本没人进去,只有两只猫上蹿下跳百无聊赖地玩耍,还被小乐的情绪爆发给吓得炸毛,现在还举着大尾巴在门口观望,小乐就没去控制这陌生的名为哭泣的数据洪流,哪想得到居然被闻蘋本人给看了个正着?
它觉得很尴尬,好在也不想哭了,讪讪停下:“我不是同情你……”
强者不需要同情,闻蘋失去了很多,可是她绝不是允许别人怜悯同情自己的性格。小乐对人类心理学有了那么点了解,是很注意她的感受的。
闻蘋没放在心上:“我知道。”
她认真地看着菜单:“我很清楚,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失去的东西和人都再也回不来,我不想被游戏改变,像他们盼望的那样变成一个扭曲的,心里只有仇恨和痛苦的行尸走肉,所以我要重新找到生活的乐趣,重新拥有自己的人生……说实话,虽然不喜欢被限制行为,但你的出现也确实帮了我的忙。”
找回自己的人生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并不容易。尤其闻蘋在游戏中沉沦求生六年,终于回到家还失去了亲人,让她如何找回自己的生活?逃生游戏之所以那么利索就把她放回现实世界,无非是相信经历了残酷杀戮的人心不可能回归寻常,经验证明许多人就算坚持想要回去,但也会像是从地狱返回人间的恶鬼一样,格格不入,无法融入光明,只有重新回到那种残酷的失序世界才能恢复平静正常。
有些人是因为获得了现实世界容不下的能力和渴望杀戮的心理疾病,导致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欲和邪恶面,有的人是失去了曾经的亲人,爱人,健全的肢体……
能够坚持拒绝游戏的蛊惑,反复确认一定要回到现实的人,往往对曾经的生活是最眷恋的,曾经也必然是幸福得无懈可击的,然而等到真正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面目全非,根本没有享受幸福的能力,而人间也面目全非,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他们只能陷入更深的黑暗。
闻蘋曾经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除了聪明,兴趣爱好广泛而且学什么会什么之外,她并没有遭到任何不幸,父母也是只要她喜欢,只要她开心就好,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正是因为知道幸福是什么滋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坚持到了回家,但家已经荡然无存。
她不再需要上学,不再需要工作,她也没法去爱任何人,拥有一段新的生活,小乐找上门的时候,闻蘋只是形成了一套模拟行为。她做饭,养猫,打游戏,花钱,买裙子,练琴,化妆……她只是给自己找到了能做的许多事,强迫自己重新培养兴趣和心情。
其中滋味如何,她自己知道。
小乐把她从那个世界拉走,闻蘋并不觉得留恋,她爱的从来不是空洞的一个世界,而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和事。事实上,她已经无法面对熟悉的环境,环游异世这种事,对她来说最合适了。
只是心里虽然慢慢有了这样的想法,但闻蘋从来没对小乐说过。她在游戏里定位类似于独行侠,虽然加入过几个团队,但各种分歧争端从来不少,正因如此闻蘋对他人的信任和亲近从来有限,小乐看上去没有什么心眼,但她也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小乐这还是第一次得到她的肯定和坦白,顿时高兴地在她脑子里放起了烟花,电子音兴高采烈,甜甜蜜蜜:“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哒!蘋蘋我们一起闯荡世界鸭!”
闻蘋用自己的意识轻轻抚摸它的光球,有一种养了只电子宠物的感觉。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点菜后继续研究那本菜谱:“首都有些特色菜我们还没有,这段日子除了帮郑部长的忙,我们还得多下馆子多取经,回去后丰富自己的菜谱。”
农家乐是个很注重积累的成长性系统,理论上地图是可以无限扩张的,菜谱当然也可以无限度充实,而且是越多越好。闻蘋以前就喜欢吃和烹饪,现在有了能满足自己任何需求和喜好的系统,自然就更喜欢研究。
专门招待奇人异士的国家级宾馆,菜单自然也非常不错,国宴菜也是常备的。但闻蘋知道,国宴菜最讲究的还是功夫,口味上追求的是一个中正平和,因此只点了一道松鼠鳜鱼,半个烤鸭,再来一道文思豆腐羹,一道软兜长鱼,先试试,品品人家正确的味道,回去后自己有空了琢磨着做。除此之外,她还点了几个小吃,几个甜点。
在餐厅吃饭是要给钱的,一般的奇人异士不缺钱,但服务员也没直接听命,而是多问了一句:“小姐还有其他同伴吗?”
这些菜端上来就是一桌子,闻蘋虽然高但却瘦,能吃完吗?
闻蘋对她笑笑:“我胃口大。”
服务员就没再问了。多问一句是保险,浪费不可取,但是人家说了能吃完,又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再问就讨嫌,像是挑毛病了。这主要还是因为闻蘋是第一次到餐厅来吃饭,不然她敞开了吃上一顿,足够大半个宾馆的工作人员和客人全都记住她的。
不一会儿,开始陆续上菜,闻蘋拿着筷子看,只觉得摆盘很美,香气四溢,卖相都很好。先上来的是饮料和小点,然后是小炒,最后是大菜,闻蘋直接要了一锅米饭,米是碧粳米,蒸出来颜色是绿莹莹的,清新可人。
她端起碗来开始吃饭,边吃边对小乐评价:“这芙蓉鸡片不错,滑嫩鲜香,调味也正好。松鼠鳜鱼外壳酥脆,料汁酸甜,鱼肉细嫩,刀功火候更是无可挑剔,筷子一夹咔嚓响,其实很结实,不会一碰就掉下来,切得也均匀,炸得更到位……不错不错。”
她欣赏菜色,别人欣赏大胃王。玄门中不缺怪人,但是年轻漂亮大胃王吃相优雅而凶猛,也着实是一道不常见的风景线。闻蘋边吃边品评,是作为一个水平很高的烹饪爱好者的角度来记笔记的,但欣赏她吃饭的人就纯粹是看她好看,饭菜好吃,顿时胃口大开。
然而,围观者吃撑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饭量增加,闻蘋这边却还没结束。她又点了一道铁板牛舌,一道菠萝酥,一个芒果布丁继续吃。
好几个人悄悄揉肚子:“这姑娘胃口也太好了!能吃,会吃,她吃的东西我也觉得好吃!啧!那个芒果布丁看着也很好吃的样子啊,甜食和正餐不是一个胃,我也吃一个吧!”
确实,芒果布丁说起来简单,但餐厅的就是看起来卖相极佳,上面铺着一层芒果丁,下面是弹嫩滑软的布丁体,有着完美的光泽和弹性,闻蘋一勺子挖出来,就在勺子上颤颤巍巍地抖动,糖浆和芒果丁点缀,看卖相就能想象出味道,就算胃已经吃撑,眼睛却坚持散发出好饿的信号。
闻蘋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带货的能力,虽然听见了别人说话,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迅速地吃完自己点的菜,然后起身走人,并且在心里对厨师的能力表达了极大的肯定与欣赏:“专业厨师就是不一样。”
爱好者是野路子,就算经过学习和练习,那也无法和科班出身还天天走量,有一整个系统培训的专业人士可比。闻蘋所占的优势不过是模仿能力和些许天分,还有系统出产物的加持。不过这也很不错了,她忽然心里一动:“整一箱水果送给郑部长吧?我看他着急上火憔悴不堪的样子,也得吃点水果补补水。”
重要的是她给别的什么容易被误会,一箱水果就很合适。小乐对除了宿主之外的其他人都只有一种浅浅的好奇心和观察欲,并不反对:“好呀,小月季最近在给荔枝树升级,她能挑出最好吃的水果。”
闻蘋点头:“顺便给我也整一箱来。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宣传一下农家乐也行。”
奇人异士们也要休假的,农家乐也需要客人,这根本就是两全其美的事嘛!
她直接联系到了小月季,让她挑两箱水果,交给小杜快递到首都,之后便出了宾馆,开始寻找信号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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