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蘋离开两周,除了小杜时刻牵挂,还有林老爷子抻着脖子盼星星盼月亮等她回来。要说原先还有死马当作活马医,有门路求救总比等死好的侥幸心理,现在的林老爷子实时跟进闻蘋的各种行动,对她的信心是越来越足,都等不及喝药,天天拉着情况一天天好转的沈静女交流病情。
“……”妙龄少女沈静女很想说自己和林老爷子情况不一样,她是遭受诅咒,林老爷子只是身体衰竭,但她毕竟是个善良温和的小姑娘,又沉浸在得救重获健康的喜悦中,对林老爷子也就多了很多耐心,陪他打发时间,听他讲古,对他狂吹闻蘋的彩虹屁。
闻蘋对此一无所知,回来第一天吃喝修整,第二天就到沈静女的房间里复诊。
现在的沈静女和刚来的时候那种脆弱苍白一看就是久病之人的形象大不相同,面上有了红晕,腮边也长了新肉,整个人焕发着生机,就像是旱灾后被充分灌溉的绿草地,甚至能离开轮椅自由行动。
沈静女坐轮椅并不是因为腿部病变或者意外,单纯是身体太差无法支撑自己的行动,现在她简直快活极了,每天都流连花园菜园自然风光,根本不愿意进屋。闻蘋生活比她还规律,来的够早,沈静女还没出门,一见到人就两眼发亮,把她往屋里让。
闻蘋穿了件香云纱的旗袍,还是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后,刷短视频看到的一个手艺传承人科普,辗转定了几件衣服。这个传承人是三十多岁的女子,学贯京海苏,眼光独到,对女性的身体有自己的理解,定制服装也必须亲自到场沟通。一件衣服如何完全贴合衬托人体,又将气质烘托出来本就是一门学问,闻蘋也没怕麻烦,绸的缎的绢的罗的,葛布的竹布的香云纱的,各种材质图案款式做了好几件,裁缝本人也很兴奋。
具有传统美和强大气场,能够让自己的灵感在现代和传统之间碰撞出璀璨火花,且出得起价钱不考虑成本的客户,一年到头又能有几个呢?
尤其香云纱料子,虽然价格高且柔润有骨,轻薄舒适,但染色工艺也决定了它颜色深,难以驾驭,对年轻女孩一般是不推荐的,因为显老。闻蘋这件做的是京派旗袍,斜襟倒大袖的设计,扣子用的是祖母绿包铜,幽光闪闪,如同一列神秘的眼睛。在喧嚣古朴的香云纱上绽放的是无数花花绿绿的染料河泥的瘢痕,视觉观感眼花缭乱,有一种精神错乱般的疯狂与张扬,极致表现了香云纱古朴深幽中能够表达出的攻击性。祖母绿一颗颗整齐排列,反而在混乱中造就了秩序,顺着扣子无论向上还是向下,视觉都会被延伸到柔软布料包裹中的洁白肢体,小臂,脚踝,脖颈,顿时进入耳目一清,被闻蘋的面容和裸露在外的肢体冷到的视觉反差中。
衣服做好后,裁缝本人兴奋地拍了许多照片,征得闻蘋的同意拿去宣传。闻蘋并不在乎自己在网络上引起的声浪,对衣服倒是很满意。
沈静女也很喜欢这件衣服,尤其是喜欢闻蘋穿上后她和衣服融为一体的感觉,十几岁的女孩正是对美十分敏感的时候,沈静女也耳濡目染的有了很高的品味,忍不住地上下细看,赞叹:“闻姐姐真会穿,什么衣服到了你的身上,就让人觉得和你是最配的,就算自己做一件,也穿不出来这种感觉。”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只是也会有所限制。沈静女虽然心动,但也知道自己的长相身材和闻蘋不是一个风格,照着穿不是办法,只下决心以后要做几件古典风千金感的衣服来穿!
她美滋滋地想了一阵,觉得不能统一风格,统一年代也挺好的。
闻蘋被她招待坐在桌边,沈静女把装着水果的玻璃盘子放在她面前,一点不急着看病,而是拉着闻蘋说起话来。这段日子在农家乐沈静女是很快乐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这里风光又好生活又舒服,沈静女简直像是重获新生,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快乐,有的是事和闻蘋说。她内心对闻蘋实在亲近,甚至不等闻蘋问,就主动交代了哥哥最近不在农家乐,是因为自己身体好转,哥哥还有很多事忙,所以先回一趟家,之后还会过来的云云。
就连小乐都听不下去了:“这个小姑娘话真多,我还以为她是腼腆害羞不爱说话的性格。”
闻蘋包容度倒是很高:“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哪能多沉稳?她高兴了就喜欢说话,以前就算想说,能有多少力气?”
这样说也有道理,小乐没再出声。闻蘋配合但不多地听凭沈静女叽叽呱呱,直到她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水的时候还偷偷觑着闻蘋的表情,见她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反应,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声,觉得自己大概是异想天开。
沈静女缠绵病榻好几年,挣扎活命而已,心理上的发育延缓了好几年,有一种小孩子般的想法,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因为闻蘋救了她的命,她也把闻蘋当做一个同性的榜样看待,就忍不住试图拉cp,然而闻蘋的表现这么淡然,她哥哥也根本不给反应,沈静女再天真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见好就收,不再多想,开始配合闻蘋望闻问切的诊疗过程。
闻蘋诊脉完毕,准备再给她换一副药方:“这服药再吃六天,再换一副,吃过几个疗程就会好的。”
一个疗程最多半个月,屈指一算,也就是说沈静女还有几个月就会痊愈。她顿时喜出望外,泪光闪闪,扑上来就是一个熊抱:“谢谢你,闻姐姐!”
沈静女的医药费并不包括在住宿费中,但也不是金钱,而是沈静书的一个承诺,还有沈静女在这里工作的一辈子。谁也不能判断这样的交易值不值得,沈静女的感激和亲近也是无法控制的。她对于要一辈子留在农家乐并没有什么意见,经历过逐渐死亡的恐怖,沈静女最热爱的就是生命,她不觉得在农家乐工作会完全影响自己的人生。
她可以去上大学,也可以自由恋爱,甚至可以结婚,只是在农家乐永远工作而已。世上就连与世隔绝瞒着所有亲戚朋友甚至家人的两弹元勋都可以结婚生子,她又为什么不行?而且就算不结婚不恋爱不社交只在农家乐工作,沈静女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网络发达,她可以云旅游云别人的生活,自己还可以在农家乐享受这里的自然风光人间烟火,有什么不好?
沈静女很想得通,她也知道哥哥回家就是为了让家人同样接受这种安排,可能不太容易,但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人类总是得陇望蜀的,快死的时候想要健康的身体,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现在她有了健康的身体,家人可能就想着为什么不能拥有自由。沈静女知道人性的复杂,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满。
她死而复生,已经没有其他**,只想要平静安稳的快乐生活,留在农家乐留在闻蘋身边,对她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沈静女开开心心送闻蘋出去,却在院门口就碰到了林老爷子那位秘书,对方英俊的脸上挂着尴尬的微笑:“闻小姐,不知道您有没有空去看看我们老爷子?”
闻蘋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这种事林老爷子是一定知道的,但他也是真的等不及了,不好进去干扰闻蘋和沈静女交流,秘书先生也只能等在门口。他理解雇主的急切,但也深知闻蘋不好得罪,颇有一种前后为难的美感。
好在闻蘋本就没想着拖延,立刻答应下来,跟着秘书先生来到林老爷子的院子。老头确实是到了年纪,身体器官衰竭,整个人视觉上也逐渐萎缩,要是别人还不至于看得出时时刻刻的变化,但闻蘋目力过人,看得出两周不见,这老头又老了一截,肉眼可见快要死掉了。他对她是没什么用,闻蘋内心也很冷漠,世人终有一死,能够儿孙满堂誉满天下寿终正寝,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善终?
但对于整个国家,还是觉得他能晚死就晚死,只要健健康康再活十年,付出一些代价不算什么。
闻蘋需要政府的信任和开放的权限,自然也会尽心尽力给这个老头续命。
小乐很好奇,早就等着看:“你治疗沈静女是双管齐下,强化神魂和驱逐诅咒,现在要怎么救他?去阴间撕生死簿吗?”
此时此刻,小乐芯里有个毛绒绒的猴子身影无比高大。闻蘋则被他逗笑了:“你是智能生命,能不能相信科学?生死簿和阴间都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只有里世界和鬼怪,没有阎王。”
虽然人死了确实会投胎,但这还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自然规律,只是一种能量流转的方式,并不存在鬼神这套配置。
小乐悻悻:“好吧。”
它正失望间,闻蘋伸手在自己的空间底层掏了掏,林老爷子亲眼看见她的手臂消失,似乎在寻找什么,顿时瞪大双眼。秘书的速效救心丸还没打开,闻蘋就收回了手,抓着一样东西给林老爷子看:“吃了它,你就可以多活十年。”
饱受惊吓的林老爷子气若游丝,只觉十分刺激:“这……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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