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看着慕青手里的鹿角弓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包括刘香蓉在内的几人都笑起来，像谁开了个无聊的玩笑似的，一律都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地方绝对不会和那搅天搅地的魔尊有瓜葛！
但沐轻晨是知道有可能的，并且心脏有些微颤，这几年过去，他以为魔道跟他没有瓜葛了，难道还是找上门来了？
沐轻晨转头看陆离生，他摸不准陆离生能记得多少，还记不记得清魔尊就是他师尊藏起来的死人爹。
陆离生倒是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注意到沐轻晨在看他，便回了一个浅薄的笑容给对方。
陆离生的表情大部分时候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僵硬了，也许是因为长大了跟同龄人相处的多了，表情就自然了，也可能是装的更像了。
岁月如梭啊……
沐轻晨感叹的时候，那弓灵又开始自言自语:“小丫头片子挺有眼光啊，本弓是尊上的武器这件事都让她看出来了。”
——真是魔尊的武器。
沐轻晨心想难怪只有他能听到弓灵的声音，毕竟自己正披着魔尊的皮呢。
加上弓灵方才还提到和尚，一个猜测进入他脑袋。
当时穿越过来时，就有个和尚在场，那和尚还念念叨叨地想把魔教少主带走。当时他并未注意到魔尊的武器是否在场，也许是那和尚拾了去，也许是那和尚后来搞到的。
反正和尚将魔尊武器放在这里就是为了当个眼线使用。看样子这几年过去，那和尚是贼心未死，依旧冲着他的陆离生来的。
出云门虽然看上去像个农村，但守山大阵这玩意儿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大门大派那样的高大上。无非就是非诚心求仙者，若无出云门内人指引，永远走不过山下那一片森林，就算御剑而行，也穿不过那片迷雾，自有一丝玄妙在里面。
估计那和尚知道沐轻晨带着魔教少主回了出云门，但是一直想不到办法进去，就出此下策，在出云镇设了陷阱，守株待兔。
怪不得出云镇唯一的青楼年年闹邪祟，多半就是那和尚的手笔，一定是想着反正出云门人少，只要要下山除祟，总能等到陆离生下山是吧？
沐轻晨内心轻嗤一声，拿起鹿岭弓，传音入内:“所以，这些都是你做的？”
沐轻晨心情不好，传入的音色里裹挟着他从昨日到今日的所有不满，转化成威压化入言语中。
弓灵感觉到空灵的少年音直入他魂魄深处，好久没被神威压制，弓灵感觉自己整个魂都抖了抖，条件反射地想跪下来:“没，没有，不是吾家，吾家只负责监视！”
“那是何人做的？”
弓灵很快反应过来，后悔自己跪的太快，这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人修，目测灵力平平，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能听到他说话，怕他作甚？于是又开始阴恻恻地说话:“吾家凭什么要告诉你？”
“……”沐轻晨翻手一挥，把鹿角弓化成发夹大小，筷子粗细，两手悄悄使劲，作势要掰断这鹿岭弓。
弓灵顿时感觉老腰都要断了去，本来离了魔尊他就灵气不足，这会儿在出云镇挂壁好几年，更是内里空虚，再掰怕不是真给他掰断！于是急忙道:“停停停，道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切莫冲动，吾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旁的人听不到弓灵与沐轻晨之间的交流，只看到沐轻晨把那鹿角弓玩的起飞，大小变换又掰又敲，刘香蓉终于忍不住问:“暮青，可是从中发现了什么？”
沐轻晨抬头，一脸无辜:“没有，弟子正好缺个发夹，看它挺合适。”
说着，他用缩小版的鹿岭弓浅浅挽住披散在脑后的长发。
看着暮青梳头的刘香蓉与众弟子:“……”
“咳。”
顶着众人静默的视线，准备把这弓昧下的沐轻晨把拳捂在唇上，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正事他已经从弓灵那里拷问的七七八八，是时候解决了。
沐轻晨道:“关于鸳鸯弄闹邪祟这一事，弟子有一想法。”
刘香蓉:“请讲。”
“众位想想，每天闹的都是不一样的邪，但每天都一样的是什么？”
何小芸反应快:“时间！每天都是子时三更！”
沐轻晨问:“还有呢？”
陆离生想了想，道:“打更人？”
沐轻晨点点头，还是他的徒儿聪明:“今晚我们就去会会那打更人。”
-
是夜，月夜微凉。
今日下过雨，晚上的出云镇在夜色下显得湿漉漉的，枝头叶片上挂着的水珠还在时不时地滴落，街头的青石板反射着银白色的月光，透露出些许冷清。
许是因为这场雨，今日夜市散的也早，街上偶有一两行人，皆是行色色匆匆踩着水洼子往自家赶去。
时间快到子时三更，出云门人两两结伴，绕着鸳鸯弄附近的小路各处巡视，等那打更人出现。
沐轻晨自然跟陆离生一组，他走在前面，陆离生跟在后面。
陆离生的目光落在沐轻晨别在脑后的鹿角发饰上，看这人黑发如瀑落到腰间，一身青衣下隐隐勾勒出主人的细腰窄臀长腿，到最后落下的款款步伐，他眸子闪了闪，晦暗不明。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地生根发芽的情愫，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故，此刻正在疯狂地翻倍蔓延。
无知无觉的沐轻晨还在思考那弓灵嘴里的“灵魔两股气象，半仙半妖之躯”到底什么意思。
弓灵是魔尊的武器，没道理认不出魔教少主来，但是为何讲陆离生的事情跟陌生人似得。
难道魔教不止一个少主？他想再问问弓灵，但弓灵自从变成他的发饰以后，就装死了。
弓灵说晚上打更人是其跟和尚联络的方法。
那和尚当时会出现在他和魔尊的战斗现场，说明不是泛泛之辈。如果待会儿真遇到和尚，和尚又要带陆离生走，他打的过他吗？能护住陆离生吗？就目前这幅身体，好像被护的可能性大一点......
……
但这几年和尚在鸳鸯弄动了那么多手脚，从未伤及性命，说不定真是个本性不坏的和尚呢？也许能从和尚身上挖点消息出来。不行，主动去找和尚会不会太过冒险……
沐轻晨思考着突然停下脚步，陆离生也跟着停下，沐轻晨回头问：“出云牌带了吗？”
就是那个输点灵力就能回门派的宝物，出云门人理应人手一个。
陆离生点头。
“有情况记得及时用。”
“好。”陆离生心里升起暖意，唤了声：“暮师兄。”
“嗯？”沐轻晨心头有事，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
“昨晚我对你做了出格的事，是吗？”
此时脑海里再重要的事情，也要被这莫名其妙出现的话题抢了风头，沐轻晨回头瞪了下陆离生：“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陆离生很认真：“是。”
“......我说过，那不是你，而且师兄已经不介意了。”要道歉也不用挑着这个时候！沐轻晨更想草草敷衍，把这事盖过去。
但陆离生不让：“我想那是我，因为我还记得那欢心的感觉。”
沐轻晨心想这小孩还没完没了是不：“所以呢，陆师弟要跟我道歉吗？”
陆离生摇摇头：“不，我想说，那不是邪祟附身，那的确是我，我猜那人应当是我前世的魂魄。”
沐轻晨再次停下：“你确定是魂魄，不是记忆？”
一般回复前世记忆的多些，甚少听闻被前世的魂魄上身的，毕竟前世的魂魄走过奈何桥、投了胎才变成现世的魂魄，一个时间怎会同时出现两个时间段里的产物，这听起来不合理。
陆离生站在原地，声音忽然有些闷闷地：“我确定，是因为现在的我不会像昨晚上那样对你。”
无论前世两人是什么关系，至少现在的陆离生还没有大胆到去调戏对方的地步。记忆归记忆，性情归性情，一般来说，人不会因为多了段记忆就连性情也变成记忆中的模样。
这臭小子是把昨晚上的事都想起来了？——沐轻晨听了，绝望地猜测。
所以说，陆离生的意思是，他前世的魂魄回来他身上，干了现世的他不敢干的、但让他很开心的事？
这是什么条理清晰的悚人发言？
沐轻晨不想把这么尴尬的事情放在两人间铺开来讲，他眼里的陆离生还是个孩子，而且是自己带大当亲闺女养的孩子，于是他调转话题：
“所以我们今天要找的不是什么邪祟，而是能让人前世的魂魄跨越时间回来的东西？”
陆离生点点头，看着沐轻晨垂在身侧的手，想起那手指早上抬起自己下巴的触感，心想好想牵上去。
但陆离生没动，低声问：“师兄，你不好奇吗？我跟你上一世的关系......”
夜风带着湿气吹过少年人的身体，那肌薄体长的身躯还未完全长大，写满了稚嫩与青涩。怯懦的眼神，透洁的心灵，纯粹的感情，似乎在向一个不应该的方向倾倒。
沐轻晨心想，陆离生要是一部高中生爱情剧男主就好了，他会带着女朋友一起去看什么叫青涩懵懂，陡然心动。
但是这爱情片的另一个主角变成一个年近中年的叔叔，那就不是爱情片，是恐怖道德伦理片了！
而且不管谁和谁的前世有什么关系，跟现在的他能有什么联系？暮青不过是一具仿造他记忆中年少时自己的藕身罢了。
想到此，沐轻晨心里头一阵烦躁，心道怎么这话题就过不去了呢？十几岁的少年，一半中二病，一半恋爱脑，他家这个就是个恋爱脑是吧？
“听师尊说，陆师弟话很少。”沐轻晨严肃地看陆离生一眼，回头继续往前走，只留下一个背影：“看样子，师尊并不了解陆师弟。”
这次陆离生真没话说了，只是很小声地念念：“不是，师尊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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