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风雪渐息，沐轻晨想起来自己乾坤袋里有上次下山买的烟花，拿出来炸了几朵，总算把刘香蓉引来。
“在出云门这么多年，没想到这里还别有洞天。”
刘香蓉到了地方，不禁感叹，顺道问:“怪不得寻不到你们，这里有掌门的禁制，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师尊教过我解禁之术。”沐轻晨随口回答。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知道几位被吹跑的弟子都已经救回，华仔到现在还在祁枫寝居门口面壁思过，刘香蓉就准备带两人回去。
沐轻晨跟着刘香蓉往外走，回头喊屋里的陆离生跟上。
陆离生看着画筒里那卷绑的最紧的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拿起来放入袖中袋，悄悄带走了。
他实在需要知道是什么样的画，让那人脸红心跳还不让他看。
回去后沐轻晨借口有事，支开陆离生，回了梨院。
陆离生难得不跟着，他也自己回到宿舍里，找机会打开画卷……
回了梨院已有几日，陆离生没有找上门来，沐轻晨回到自己掌门的身体里，抽出空来调整藕人的身高体型。
——自从他发现陆离生长高了以后，这件事就成了一件迫不容缓的事，仿佛个子落了下风，他做师兄的底气也要下降几分。
平时一惯装死的弓灵这时候忍不住出来眼红:“啧啧啧，这藕人可真是个好物啊，要是吾家也有一副就好了，那样吾家也能体会凡人的快乐，吃香的喝辣的，游山逛水，左拥右抱……”
弓灵一开始说话，那嘴就停不下来了:“说来吾家尊上也有一副藕人，但尊上寄宿的藕人气度不凡，样貌华美，比你这副好出去不知道多少，卸卸。”
沐轻晨心想:要不要告诉弓灵这就是他的尊上？
弓灵碎嘴子，也不在意沐轻晨有没有搭理他，继续道:“真是没想到，你这小道士居然是出云门掌门，难怪你能听到吾家的声音，倒是小瞧了你。”
沐轻晨不语，心里吐槽:要是让你知道你家尊上已经殁于我刀下，会不会让你大瞧一眼？
他心里虽然在回嘴，但嘴上不想去跟弓灵多搭话，只因他怕弓灵越来越话痨。
果然，那弓灵自言自语习惯了，完全没有要停嘴的意思。
“你为何要宿在那没啥用的藕身里，把那群小鬼骗的团团转很有意思？尤其是那个灵魔双脉的小友，吾家看他喜爱暮青喜爱的紧，等他发现暮青是他师尊，到时候哦哟哟，啧啧啧，真想看真想看……”
弓灵在一旁提前贷款幸灾乐祸。
沐轻晨矫正完藕人的体型，有点闲心好奇起来:“弓灵，你是魔尊的武器，怎的会落到那和尚手里？”
提起这，弓灵丧气起来，阴湿的嗓音中添加点哀沉:“尊上嫌吾家啰嗦，好久没有把吾家带在身上了。吾家睡了很久很久，醒来时就在那和尚手里。和尚把吾家挂在那屋顶上盯梢，这几年可真是要把吾家闷坏了！想来也不知道尊上现在何处，是否安好，吾家好想跟尊上说说话......”
沐轻晨轻笑一声:“你的确挺啰嗦的，也难怪你的尊上把你冷藏起来。”
弓灵被狠狠扎了一心，张嘴报复:“……你又好多少？堂堂出云门掌门，趁年轻小徒弟睡着竟行猥亵之事，道貌岸然，居心叵测！卸！”
沐轻晨脸神一紧，略带心虚地强调:“那叫紧急避险。”
弓灵冷笑:“卸。”
被魔尊抛弃几百年的弓灵已经很可怜了，不过还嘴报复几句，结果下一秒被沐轻晨放在掌心上呼啦啦地用火烤，哀嚎讨饶几声后，又开始禁声——他第无数次地决定再也不说话了！
沐轻晨落得清净，坐在桌前翻起书册，还有几日就要测试，他的武学一门还有不足，他想再想想办法。
谁能想到他有一天竟会为了小班升中班的考试如此用心？世事难料啊。
其实按他对术法的操控来说，总体打个及格分肯定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他的武学，烂的有些突出。相对于六边形战士陆离生，他做师兄的实在不想输的太难看。
他找了些武学秘籍，左右翻看，一看就看到第二日午后。许是看的乏了，心中隐隐有不痛快出现，算来今日初一了。
每逢初一、十五，栀子园休沐，过去陆离生都会来跟他请个安好。自从暮青出现后，好像就没见过陆离生来梨院了。
——小白眼狼，属实是有了师兄没师尊了！
沐轻晨挂着一张俊脸，懒散地坐在二楼窗台边，一手吊着书本，一手杵着下巴看着院子门，内心有些不爽。
冬日寒冷，梨树树枝上还挂着积雪，空气跟他的心一样，干巴巴、凉嗖嗖的。
这时有人跨进门来，抬头看他:“师尊？”
那一秒，沐轻晨的嘴角没压住，差点飞起来，拿书半捂住笑唇，正了正色，正经道:“臭小子来了，多久没来看为师了？”
陆离生眨眨眼，陈恳道:“没有很久吧？”
——对他来说，不过几日未见而已。
沐轻晨招了招手:“离生，上来。”
沐轻晨把藕人收回乾坤袋，又把之前在出云镇上给陆离生带的小玩意儿拿出来，摆了一桌。
陆离生进门就见满桌子的小孩玩意儿。
“前日里下山，给你买了点小物件，看看喜不喜欢？”
沐轻晨端着架子问，嘴里露出一丝献宝似的口吻，像极了那出差许久、带了礼物回家，想拉进与小孩距离的父亲。
但陆离生却依旧木着个脸，表情淡淡，只是点了点头，也不见伸手拿一件。
沐轻晨免不住地失望，他想:果然陆离生对他和对暮青完全是两个态度。要是这些东西是暮青给的，孩子怕不是早就粘上来一嘴一个师兄了。
哎……
陆离生这会儿的确心里闷的慌，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张画。
那里头不认识的男人，挂着汗的精壮背肌，那里头表情愉悦伸长脖颈的师尊，每一个细节，一点一滴都刺痛他的眼，让他心里不爽，闷的他几天都没出门。
这是一股很遥远的似曾相识的感受，就好像曾经的曾经，他恍惚也曾经历过这种深刻的苦闷，那种无法掌控，望而不得的感受。
但对这个人依旧是想念的紧，这不是没忍住，陆离生还是上门来找他师尊了么。
气氛有些干涩，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良久过后，沐轻晨先服了软，又想老生常谈地问陆离生是不是还是在意弑父之仇。
这些年他老是问，陆离生也老回答，但给到沐轻晨的回答就好像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得不到真切明晰的答案，沐轻晨心里就有个疙瘩。
他有时候就想着干脆让陆离生打几拳，刺一刀，只要他不死掉，让孩子把仇报了算了。
他心想着，陆离生又拉起他的手，像上次那样用指腹摩挲他的手心。
——陆离生似乎很喜欢这种隐秘中带点越界的亲密，又不会过界的行为。
“师尊……”陆离生闷闷地唤。
“嗯？”沐轻晨尽量轻柔地回。
他注意到少年已经长的不比自己矮多少了，五官也越发的有棱有角，英挺俊逸的底子在那脸上隐隐浮现，初有了些男人模样。少年此刻微微抬眼看自己，认真地对自己说:
“师尊，过去的人和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嗯……”沐轻晨心想好像孩子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我可以不在意。”陆离生说。
“嗯……”
陆离生继续道:“但是，师尊以后若有需求了，一定要找我……”
“嗯……嗯？”
“我可以满足师尊，师尊切不可再借他人之手！”
陆离生说完，认真地看着沐轻晨，眼神中满满的坚定，甚至带着一点点的命令的意思。
“？”
沐轻晨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总觉得陆离生好像话外有话，但又感觉是自己多疑。
他想要问个真切，所谓“有需求”是什么意思，“满足”又是什么意思？说的是正经的需求吗？讲的是正经的满足吗？他什么时候借过别人的手？
但这些问题沐轻晨问不出口，感觉问出去了好像是他特别的不正经，脑子尽藏着下流思想，人家只是想要表达对他的好意而已。
而且陆离生正讲着重要的话，万一是他会错意，那这师徒关系还能不能处下去了？
沐轻晨疑惑地跟陆离生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轻笑一声，像是放弃纠结了，快刀斩乱麻，答应道:“好，师尊有需求一定告诉你。”
“只让我来满足师尊？”
“嗯，你来满足！”
陆离生得了保证，掩盖在长髻后的耳根子红了些，低下脑袋，整个握住沐轻晨的手摇了摇。
沐轻晨的手被陆离生拉在手里轻晃，看着陆离生那张无论男女都是极好看的脸，感觉这孩子没啥表情撒娇的模样跟条奶狗似的，实在可爱，心中更是生出喜爱来。
反正无论如何，陆离生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自然也是他最在意的人。看的出陆离生现在也是真的在意他这个师尊，确定了这份心意，沐轻晨心里就畅快许多。
至于陆离生的感情，父子情和兄弟情不冲突，只要不是脚踏两条船的轻佻情爱，沐轻晨觉得自己可以合理合法合情地处理好与陆离生的关系。
他灵机一动，问陆离生:“想不想看看师尊的新花样？”
陆离生点点头。
沐轻晨就踩着窗沿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从梨树上挑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利落地落到院里，以梨枝为弓体，以灵气化出弦和箭，拉开弓，向着天空虚射一箭。
掌门的躯体灵力旺盛，灵气化成的箭体冲向天空，在空中绽开成数支，像烟花似的盛开，无声无息地落下，在陆离生的瞳孔中映出道道流星般的轨迹。
沐轻晨得意回头，看那个抬着下巴望天的少年是何样的表情。
那个少年不会像他的同龄人一样因为新鲜的事物咋咋呼呼，但是那个少年会有一脸的心悦满足。
少年身上有一种矛盾，仿佛经历过漫长时间的洗礼，但又单纯青涩；仿佛沉稳内敛，但又懵懂无知。
陆离生这个名字在沐轻晨心中变得愈发特殊，他已经说不清自己这是在逗孩子，还是在哄对象了，过了那晚，那条界限有时候会模糊的难以分辨，一不注意就会过了界。
陆离生脸上化开一个笑容:“师尊好生厉害。”
“那是。”
陆离生的赞美让沐轻晨愈发得意，他突然想到:“暮青可以在考试中试试。”
“那师兄定要拿头名了。”陆离生十分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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