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蓉若要说离生打不过华仔，沐轻晨是不信的。但是有华仔下手不知轻重的前车之鉴，沐轻晨决定还是去看看。
说来还有些惭愧，他这几年快蹲成书虫，一问自己，竟然说不清现在陆离生多高，学习如何，爱吃什么，兴趣哪样。
沐轻晨摘下单镜，揉了揉鼻梁。
虽然玄泽警告过他，让他不要找他，但是沐轻晨在出云门书阁里翻到一些关于魂魄转世、横跨时空的书籍，忍不住地还是搬回来看了。
这几年用眼过度，沐轻晨视力都倒退一些，他也没想到，千年修为的大能之躯居然还能老花眼。
沐轻晨将单镜收回乾坤袋，整了整衣衫，往栀子园演武场走去。
内门考核算是出云门一件大事，意味着出云门可能终于要迎来新人，来围观的有几十号人，稀拉拉地遍布看台。沐轻晨意外在看台上看到了一个人——金台山和尚。
那和尚容貌依旧艳丽，皮肤白亮的像要发光，反衬的光头上的毛发茬子颜色很深，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留了个寸头。
和尚旁边坐着一个眼生的男人，长相普普通通，普通到一点儿都没有修仙者的气质。留着山羊胡，三十岁左右，五官清淡，像是囫囵从古人画像中捞出来的一般。
沐轻晨心道奇怪，这和尚怎么来了，难道敢光天化日地在他的地盘上对离生不利？但他这掌门之躯今时不同往日，能耐还是有一些的，他倒也不怕和尚做什么，于是想着静观其变，兀自走上看台主位坐下，等着那两人自己过来搭话。
没过一会儿，和尚未动，山羊胡男先过来了。
山羊胡男见掌门来了，与和尚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然后就热情地往主位走。
途中冒冒失失地绊了一跤，胡子掉了半边，山羊胡男手忙脚乱偷偷摸摸贴回去，左右一看没人注意，又站起来一脸高高兴兴地往沐轻晨这边走。
“……”
沐轻晨看了内心沉默，有种浓浓的预感，心想可能就是那个人了。
山羊胡男走到沐轻晨面前，深深作了个揖:“在下拜见掌门，许久不见掌门，掌门依旧风度翩翩。”
吴长老随口拍了点马屁，他这次是回来看小弟子转正考试的，过来跟掌门敬礼算是过个场，想着热情寒暄几句就走，没想到过去掌门点个头应该就结束事，朝着他意料之外发展。
沐轻晨先是装腔作势地问他:“之前叫吴长老回，为何不回？”
吴长老心里一颤，心道是有接到过刘香蓉的回门通知，但他嫌麻烦，就假装没收到，无视了过去。
吴长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抬眼看掌门面色，见掌门底下脑袋，凑近他的脸，试探着对他说了一个清晰的名字:
“吴……彦祖？”
山羊胡男颇不可思议地瞪眼，眼神亮起来，表情也油滑起来，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故作高深道:“掌门错了，在下姓吴，名亦凡。”
“……你哪一年过来的？”沐轻晨问。
“2020年，怎么了？”吴长老一脸单纯。
沐轻晨:“……”
好家伙，失德艺人2021年进去的，这吴长老2020穿过来，也是倒霉。
沐轻晨心里算了算，吴姓失德艺人的粉丝，估计年纪都要比他小快两轮，于是看着吴长老的眼神复杂起来。
好消息：有同一个世界过来的小伙伴了。
坏消息：代沟深如马里亚纳海沟。
沐轻晨揉了揉太阳穴，陈恳建议这位吴长老改名吴彦祖。
此时，场上已有两位弟子开始比试。内门考试演出性质，没有考题，弟子们把自己所学展现出来，让其他人看看能耐，过不过基本就是祁枫一句话。
沐轻晨叫吴长老坐在他身边，方便细聊。
一边聊一边知道了吴长老早他一百多年前就过来了，两个世界时间并不同步，所以在那方世界，两人穿越的时间跨度并不大。
时间久远，吴长老细细回忆。
他说自己穿越过来时以为自己是主角，顶着自以为有的主角光环各种作死，差点给自己作没，后来就老实了，开始学着苟活。
他跟沐轻晨一样，一开始除了身上有些灵力根基在，没啥能力，他又不像沐轻晨积极向上努力学习，就顺了一些出云门的法宝，跑到普通人的圈子里装模作样，坑蒙拐骗，甚至还在某个江湖帮会里混了个副帮主做。
他不敢长期留在出云门，理由跟沐轻晨担心过得一样，怕被当成夺舍的。
严格来说他两就是夺舍的，虽然是被动的，但这在修仙界是大忌，容易被人当成魔修打出身体。
聊到一半，吴长老拍了拍沐轻晨大腿:“对，我也觉得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世界的人根本不理解什么叫穿越！”
沐轻晨斜眼冷冷看了一眼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吴长老一个寒颤打遍全身，识相地收回手。
沐轻晨问他:“那你有没有见过类似主角的人，知不知道我们到底是穿哪儿来了？”
吴长老苟活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已经不太在意:“这怎么说呢，你看我小弟子……”
他说着远远指了指练武场对面那个身材高壮、脸像狐狸精的男人:“你看他，特不特殊，显不显眼？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两三岁的小娃娃跟几条恶狗打架抢东西吃，然后爆体了，把几条恶狗赶的屁滚尿流，真是寒苦出生、天赋异禀，像不像主角剧本？我当时想着我自己不是主角呀，当个主角师父也挺好，沾点光环嘛，就把他捡回来了。现在看看，好像也不一定。”
吴长老说着，指了指练武场的另一头:“你看那个男人，不比我小徒弟更像主角？”
沐轻晨顺着吴长老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人后胸口紧紧地，像是被人提起心脏来用力揉捏了一把。
沐轻晨看着那人，忍不住地想，如果能让他见一眼玄泽本人，那一定跟现在的陆离生长的一模一样。
五年过去，陆离生长开了，身高腿长，肩膀宽阔，两鬓依旧用金线缠着两条长髫，额发一律向后梳拢，如玉树一般的人穿着一身白底金鎏纹的劲装，干净利落。那张脸完全褪去稚嫩，取而代之是的深刻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已经全然是一个男人了。
但依旧是个十分漂亮的男人。
陆离生一脚踏入场内，与另一头的华仔隔场对立。
华仔背后背着一把沉重的厚剑，突然仰头如虎般吼啸一声，黑色厚剑兀自御风而起，化为三刃，各走一路，向着陆离生冲去。
陆离生不急不缓，伸手往虚空中抽出一把金色长剑，随手挽了几个轻快的剑花，倾刻间，铛铛铛三声，将已经飞到跟前的三刃打偏了航。
华仔并不示弱，雄厚的身体脚踩虚空踏上半空接住自己化三为一的剑，向着陆离生俯冲而去，想用纯粹的力量冲击对方，下一刻果然在陆离生脚下砸开一个巨坑。
但尘埃飘散后坑内并无陆离生。
陆离生身形轻巧地移形换位，闪现在华仔身后。没有用剑，而是往华仔屁股上来了一脚。
华仔正虎虎生风，当众之下屁股一紧吃了个踉跄，顿时面红耳赤，回过头来龇牙咧嘴地找陆离生。
四周被他刚才那一砸砸的尘土飞扬，陆离生不知道隐在哪里。华仔怕陆离生偷袭，举着重剑疯狂轮转，扬起一股壮观的龙卷。
龙卷气势汹汹，越卷越盛，卷进去的东西就算是石头都要被他搅碎，练武场上无人愿意靠近，有些人还往后退了几步。
华仔哈哈狂笑，内心得意，越转越带劲，没想到陆离生不知从哪出现，一个侧滑，直直踹中他脚背，把龙卷踹飞出去，轻易破解了华仔的身法……
这开场本来是一场精彩的打斗，到了后来变成了老鹰啄小壮鸡。看得出来陆离生似乎心情不太好，华仔怎么丢脸他怎么打，直到廖勇喊停，比试结束。
吴长老表现的好像那个被打的没脸的不是他徒弟，两手一摊:“看吧，人家才有个主角样子嘛！”
沐轻晨目视着比武结束，嘴角弯起一些弧度，说着“吴长老，改日聊”，然后起身夸开步伐，下一步已经站在陆离生面前。
陆离生看着霎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沐轻晨，毫不意外，挺着背板与自己的师尊平视，注视良久，口气冷道:“我以为师尊看不到我呢。”
沐轻晨心想，又生气了，也不知道跟自己置气多久了，这不心里还是没长大。
沐轻晨得心应手地哄:“你赢了，要为师什么奖赏？”
陆离生不语，依旧冷冷地看他。
这深邃的眉目，着实好看，就算目光如天寒地冻、冰冷刺骨，沐轻晨都感觉被看的如沐春风，心中欢喜，谁叫这目光里只会有他一人，所有的情绪只为他一人。
沐轻晨心笑，这孩子长大了，高冷酷炫拽这五个字他是都要占。
“嗯？要什么？”沐轻晨又问一遍。
陆离生终于开口，冷着声道:“晚上跟师尊一起睡。”
沐轻晨差点没笑出来，提点陆离生:“你不是小孩了。”
陆离生锁紧眉头，不悦道:“长大才该一起睡，你不是在等我长大么？”
沐轻晨微张着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陆离生这么说……好像没什么不对？
五年了，他与陆离生的距离远了，现在终于可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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