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熙告别了苏渊跟着正元来到了上次的宫殿。
“殿下请。”正元停在门口请殷熙进去。
殷熙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抬脚迈入就见一只茶杯摔碎在自己脚前。
案桌上的笔墨纸砚被殷怀愤怒地一扫而空。
殷熙顿了顿，不明白殷怀此时的愤怒从何而来，只能小心地散落地上破碎的残片，跪在殷怀的面前，“臣参见陛下。”
殷怀双眸通红地看着殷熙，问道：“你同他计划好的？”
“什么？”殷熙后背冒出了冷汗。
“陈山的事情是不是你同他计划的？”殷怀走上前捏住殷熙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问道，“回答朕，你是不是背叛了朕！”
殷熙下颚被捏得发疼，电工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
她万万没想到苏渊调查陈山竟然是背着殷怀，怪不得事后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自己这是被苏渊狠狠地坑了一把！
“臣并没有背叛皇上！”殷熙双手发抖，挺直腰背，道，“苏渊回城的消息是皇上给的，臣同他刚见面就被刺杀，事后臣为了救出重伤的苏渊一路逃走，根本没有商量的时间，请皇上明鉴！”
殷怀死死地盯着殷熙的双眸，见她确实不像说谎，这才松开了手，道：“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殷怀向殷熙撒了气，心里逐渐平静下来。
殷怀了解殷熙，从他记事起殷熙就被哥哥姐姐戏耍，兄弟姐妹都用她取乐，以至于她总是怯懦地躲在人后，胆小如鼠，谅她也不敢。
殷怀坐下，看着殷熙道：“方才朕失态了，只因苏渊此番着实让人恼怒。”
殷熙摇了摇头，娇嫩的皮肤上微微有些红，添了几分脆弱，“无碍。”
殷熙看着脸色依旧阴沉的殷怀，犹豫了片刻问道：“陈山是皇上的人？”
殷怀抬头看了殷熙一眼，那眼中的锐利让殷熙背脊一凉。
“臣只是想据此猜测苏渊是否知道臣与皇上的关系。”殷熙强忍着殷怀打量的目光，继续说道，“此番共同经历，臣以为是天赐的巧合，但如果苏渊知道臣与皇上的关系，那他种种行为便有了另一层的深意，臣原本的计划可能也需要变动。”
殷怀垂眸思索了片刻，道：“陈山并不是朕的人。只不过这几年外敌忧患，内战不断，朝中可用的武将不多。黄辰等人虽然健在，但毕竟年岁较大，陈山是武将中的表率，他战功赫赫，随父皇出征之时战无不胜，尤其是对抗平靖国的那场战役更是广为流传，虎彪军更是军中一支难得的强盛队伍。”
“若仓促将陈山捉拿，朕怕军心不稳，更怕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会蠢蠢欲动。”
殷熙明白了，就如同苏渊在朝中牵制那些世家大臣一般，殷怀也需要陈山等武将牵制那些觊觎国家疆土的外敌和妄图推翻朝政的反抗军。
“但已有野心的人若放养在身边只会养虎为患。”殷熙道，“现在地方各处正举行科举考试，两个月后他们便要来京城，皇上可以从其中挑选适合的武将，培养自己的人。”
“也只能如此了。”殷怀听此揉了揉眉间道，“不过陈山的事情朕依旧需要详查。陈山名声在外，朝廷对他不薄。平靖国一战之后，父皇曾想授他爵位和封地，被他拒绝了，他并不贪财。”
殷怀说着叹了口气，道，“朕对苏渊有疑心，朕怀疑他会借此逐渐拔除朝中对他不利的人。”
殷熙听完这话，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场明明发生在京门口却久久等不来的刺杀。
若没有那场刺杀，庄岳等人不会这么快落网，苏渊和她也不会那么顺利地潜入军营查到证据。
但殷熙并没有多言，“皇上可以派人好好调查一番，若是苏渊冤枉了陈山，皇上也可以借机放苏渊回乡野。”
殷怀道：“朕已经借彻查之名将陈山的事情往后拖了拖，朕自会派人查清楚的。”
殷怀说着，看向殷熙，语气微冷说道：“还望二姐能够对此事保密。”
殷熙连忙保证道：“此事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如此便好。”殷怀道，“二姐方才说自己已有计划，不知二姐的计划是什么？朕可以助二姐一臂之力。”
殷熙听此，在心里叹了口气，跪了下来道：“臣此番同苏渊共处，发生了一些意外，导致臣、”
殷熙抿了抿唇，脸颊微红，故作又愤恨又羞愧的模样，“此事只是意外，臣本想为苏渊上药，但没想到误用了药粉，京城中已经传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流言。”
殷怀故作震惊地问道：“二姐，你真的……”
殷熙嘴唇都快咬出血了，迎着殷怀的目光点了点头。
“真是欺人太甚！”殷怀生气地骂道，“这个苏渊真是欺人太甚了！”
殷熙看着殷怀演戏，暗地里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出几滴眼泪，道：“但臣想着此番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二姐的意思是？”
“臣现在清白已失，日后也不能为国分忧。”殷熙道，“苏渊虽遭遇了劫难，但也是一表人才，才华横溢，臣想要同苏渊成亲。”
“二姐，既然喜欢他，那便收为男宠。”殷怀满意道，“二姐果然聪明绝顶，才短短十几日便为朕解决了心头大患，臣必定要重重赏赐二姐。”
殷怀说着便要去拉殷熙起来，但没想到殷熙摇了摇头道：“臣想让皇上为臣和苏渊赐婚。”
殷熙这话一出，殷怀脸色顿时就黑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殷熙点了点头。
殷怀怒道：“你身为皇室血统居然要嫁一个太监！你把皇室的脸面放在何处！”
殷熙解释道：“皇上，臣就算收苏渊为男宠，日后也不能再同其他人成亲，否则苏渊再为皇上效力的时候恐怕会不尽心。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抬苏渊一手，虽然对皇室颜面有损，但日后行事却十分便利。”
殷熙说完便见殷怀低头沉思，心知他听进去了便静静地等着。
殷怀思索了许久，最终说道：“如此这般便是苦了二姐了。”
殷熙听此，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道：“苏渊的样貌和才能在京城中无人能及，此番还能为皇上分忧，臣觉得很好。”
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就算不同苏渊成亲，日后也势必走上了和亲或者联姻的道路。
与其日后为那些权贵子弟生儿育女，管理后宅，纠缠在苏渊和他们之间，还不如直接嫁给苏渊，至少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也能让狗皇帝暂且放过她。
殷怀叹息道：“京城中也就二姐愿意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既然这样，那我也一定不能亏欠二姐。”
殷怀说着就拿出了纸笔道：“父皇去世之时尚未能见二姐一面，以至于二姐虽归为长公主，但无封号无封地。二姐全心为我，我自然也要为二姐谋划，今日便赐松奉给二姐，日后二姐若是离开带着苏渊离开京城，也能有个去处。”
松奉位于东南，民风朴实，土壤肥沃，能够自给自足，但周边山险水远，交通并不方便，也因此这里其实并不发达甚至有点儿与世隔绝的样子。
“谢皇上。”殷熙磕头谢恩，“不过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二姐请说。”殷怀道。
殷熙道：“臣希望皇上能够对外说此婚事是臣求来的，苏渊对朝政十分重要，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又传出了如此流言蜚语。臣不忍苏渊被人看低，特来求赐婚。”
现如今流言蜚语已出，若说她爱慕苏渊非他不嫁，她自己都不信。若是遮遮掩掩反而更惹猜忌，倒不如坦坦荡荡地承认，实事求是，日后也不怕说漏了嘴。
殷怀看着殷熙，叹息道：“二姐委屈了，一切就按照二姐说的办。”
“谢皇上。”殷熙彻底放下心来，“皇上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便先告退了。”
“等等，”殷怀看着殷熙，眼中浮现了点点热切，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他确实没想到殷熙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办成。
殷怀走上前将殷熙扶了起来，“二姐为我解决了心腹大患，我本不应该再麻烦二姐，但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二姐了。”
“皇上客气了。”殷熙一听这话就知道殷怀八成又有事要让她去做。
果不其然，殷怀扶着殷熙坐到椅子上，道：“二姐此言差矣，若是朝中多些二姐这样有勇有谋，舍身为大局的人，我也不会在朝中举步维艰。”
“二姐也不想眼看着父皇打下来的江山被别人侵占吧。”殷怀道，“现如今国库空虚，朝中武将随父皇出征之时便受了不少伤，现在大多告老回乡，我还需要陈山活着。最少在明年三月武举结束、我派人接手他的位子之前，他必须活着，更何况我并不相信他会通敌卖国。”
“皇上需要臣怎么做？”殷熙问道。
殷怀笑道：“二姐既然同苏渊订婚，又参与了陈山之事，想来了解一些内情应该不难，二姐记得一有消息立刻告知我。”
“臣遵旨。”殷熙应下。
“那二姐回去好好休息。”殷怀又赏赐了一些珠宝首饰，“等钦天监找一个黄道吉日，我便为二姐赐婚。”
殷熙谢恩，拖着自己跪麻的腿慢慢走出了殿门。
殷熙看着新升起的暖阳，嘴角不自觉地微勾，殷怀这边算是搞定了。
正当殷熙跟着太监离开皇宫的时候，忽然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呦，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我那好妹妹吗？”
殷熙听见这声音浑身忽然一抖，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一位身着烟红色金丝鎏边的长裙的艳丽女子正向殷熙走来，艳丽的容颜，眉眼间皆是对殷熙的不屑，“你回京之后居然也不来拜访拜访我这个姐姐，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也淡了许多。”
说着，那女子向殷熙伸出了手，“听说妹妹一回来就被皇上召见，不知皇上同妹妹谈了些什么？”
殷熙看着那被保养得白润如玉的手，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幅场景。
黑夜里，破烂的藏书阁外狂风呼啸，也是这一双手将自己推进了木桶里。
殷熙双手紧握，连退了几步，行礼道：“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殷琼，安贵妃邢俞的女儿，也是殷琼的长姐。
传闻殷武从小跟着邢俞的父亲邢程大将军学武，两个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再加上殷琼是殷武的一个孩子，因此殷武对殷琼十分宠爱，以至于殷琼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殷琼看着殷熙避开了她的手，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随后看着殷熙笑道：“妹妹现在长大了，想来已经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
殷琼眉间那一朵海棠花彰显了几分矜傲，“不过这样也好，也免得妹妹大晚上地做噩梦，发烧烧得昏迷不醒。”
殷琼走过殷熙身边，低声道：“小时候大家不过是对妹妹开个玩笑，想来妹妹也不会记在心里吧，毕竟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这是自然。”殷熙紧张到根本听不清殷琼的话，那一抹浓郁的花香让殷熙从心里发寒，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殷琼看着殷熙如小时候那般脸上毫无血色，嗤笑了一声，离开了。
殷熙站在原地，初升的暖阳照不亮她这里的一寸天地，刺骨的寒意从她心底里涌现。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忘不了当年经历的所有事情，那从心底里冒出的恐惧，让她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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