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灰白色的居民楼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废墟之中,墙体布满斑驳的污渍和巨大的裂缝,许多窗户都已破碎,黑洞洞的,如同失去眼珠的头颅。林晨所指的三楼左侧那个窗口,是极少数还残留着扭曲窗框的,后面似乎还堵着什么东西,透不出丝毫光亮。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和尘埃的味道,还有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腐臭。
三人借助断墙和废弃车辆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楼底。单元门早已不翼而飞,门洞内幽暗深邃,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霉味和某种不祥的气息。
林晨打了个手势,示意赵大明和婉儿留在外面隐蔽处警戒,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将感知力催动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探入那黑暗的门洞。
能量视野中,一楼大厅一片狼藉,充斥着破碎家具和杂物的冰冷能量残留,并无活物迹象。楼梯间方向,能量反馈略显混乱,但并未发现明显的畸变体或人类活动的强烈波动。
他小心翼翼地迈入其中,工兵铲横在身前。脚下踩到碎玻璃和不知名的渣滓,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赵大明和婉儿在外面紧张地注视着,手心全是冷汗。
沿着布满污秽的楼梯缓缓向上,每一步都轻若鸿毛。二楼同样寂静,只有几扇破损的房门在穿堂风中微微晃动,发出吱呀的轻响。
终于,接近三楼。林晨的感知力牢牢锁定着那个目标房间。里面的生命磁场依旧存在,两个,微弱而紧绷,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就在他踏上三楼走廊的瞬间——
“别动!再上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一个沙哑、颤抖却强作镇定的男人声音骤然从目标房门后响起!紧接着是某种老旧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
林晨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微缩。枪?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末世初期,流落在民间的枪械极其罕见,拥有者无不是极大的变数。
他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后退,只是缓缓开口,声音尽可能平稳:“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搜寻幸存者。”
门内沉默了几秒,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另一个更显年轻、带着哭腔的女声压抑地响起:“爸…他们…”
“闭嘴!”男人低吼着打断她,随即又对着门外喊道,“你们有多少人?想干什么?”
“三个人。”林晨如实回答,“一男两女。我们只想找地方落脚,交换些信息。如果你们需要,我们有一些净水和食物。”
他刻意提到净水和食物,这是末世最硬的通货。
门内再次陷入沉默,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林晨能感知到那两个能量场的剧烈波动。
良久,门后传来一阵窸窣声,似乎是堵门的东西被挪开了一条缝隙。一只布满血丝、充满警惕的眼睛出现在门缝后,快速扫过林晨和他手中的工兵铲,又谨慎地看向走廊前后。
“只有你一个?”男人声音依旧紧绷。
“我的同伴在楼下警戒。”林晨坦然道,“如果我们要硬闯,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上来。”
这话似乎起到了作用。门缝又扩大了一些,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半张脸,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手中紧紧握着一把老式的□□,枪口微微颤抖着指着林晨。他身后,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面黄肌瘦的女孩正恐惧地抓着他的衣角。
“把…把武器放下!”男人命令道,声音却透着一丝外强中干。
林晨沉默了一下,缓缓将工兵铲靠在墙边,举起双手:“现在,可以谈谈了吗?我们或许可以互相帮助。”
看到林晨放下武器,男人的紧张似乎缓解了一丝,但枪口并未放下。他打量着林晨,虽然年轻,但身上那股沉静冷冽的气质和眼神中的沧桑,绝非普通学生应有的。
“你们…从哪里来?外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男人涩声问道,这似乎是所有被困者最想知道的问题。
林晨简略地说了自己的来历——当然是编造的合理版本,并客观描述了外面的情况:怪物横行,秩序崩塌,幸存者艰难求存。他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平静的语气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听着他的描述,男人和女孩的脸色愈发苍白,眼中的绝望又深了几分。
“你们呢?一直躲在这里?”林晨反问。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终于放松了些许警惕,枪口也垂了下去:“我叫李建斌,这是我女儿小雅。灾变时我们正好在家…靠着家里存的一点粮食和桶装水熬到现在…但马上就要…”他没有说下去,但干裂的嘴唇和女儿消瘦的面容说明了一切。
“我们找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是一个半地下的废弃泵站。”林晨适时抛出诱饵,“结构坚固,易守难攻。我们打算在那里建立一个临时据点,收集物资,吸纳可靠的幸存者,互相照应,总比单独躲在这里安全。”
他描绘了一个简单却实在的愿景,没有夸大其词。
李建斌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但依旧犹豫:“…可靠?这世道,哪还有可靠的人?”
“所以需要甄别,需要规矩。”林晨语气转冷,“我们不强求。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带上你们剩余的东西跟我们走。不愿意,我们可以留下一点净水给你们,就此别过。”
他给出了选择,并将主动权部分交还对方,这反而降低了李建斌的戒心。
李建斌回头看了看女儿那充满渴望和恐惧的眼睛,又看了看家中几乎空空如也的存粮袋,最终一咬牙:“…好!我们跟你们走!但你们要是敢耍花样…”他晃了晃手中的猎枪。
“欢迎加入。”林晨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弯腰拾起了工兵铲。
过程比预想的顺利。李建斌父女的家当少得可怜,除了那杆几乎没几颗子弹的老猎枪和一把消防斧,就只有小半桶浑浊的存水和几包过期的饼干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离开居民楼,与赵大明和婉儿汇合。看到对方有枪,赵大明吓了一跳,婉儿也紧张地握紧了钢管。林晨简单介绍后,气氛才稍稍缓和。
回到地下泵站,看到林晨他们储备的更多的食物、净水和相对坚固的防御,李建斌父女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人口增加了,但压力也骤然增大。泵站空间本就狭小,食物和水的消耗速度几乎翻倍。李建斌的猎枪只有四发子弹,威慑大于实用。小雅身体虚弱,几乎没什么战斗力。
简单的休整和食物分配后,林晨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烛光摇曳,映照着五张神色各异却都写满凝重的脸。
“这里,只是临时藏身点。”林晨开口,声音沉稳,打破了沉默,“想要长期生存,我们必须有一个更安全、更可持续的基地。”
他拿起一根烧黑的木炭,在相对平整的水泥地面上,开始勾画。
“我们需要一个具备以下条件的地方:首先,结构必须极其坚固,易守难攻,最好只有一个或少量入口。”炭笔划过,勾勒出高墙和狭窄通道的示意图。
“其次,必须有稳定的水源,或者靠近水源,并有净化的能力。”他在地图旁标注了水滴符号。
“第三,空间要足够大,既能容纳更多人,也要能划分出生活区、储藏区、甚至…简单的种植区。”他画出了几个不同的功能区块。
“第四,位置要相对隐蔽,但也不能完全与世隔绝,要便于外出搜寻物资,最好能有一定视野优势。”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在地面上绘出一幅简略却目标明确的“基地蓝图”。这并非具体某个建筑,而是一个理想据点的标准。
赵大明、婉儿甚至李建斌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还在想着下一顿饭在哪里时,林晨已经在规划未来据点的功能分区了!这种前瞻性和规划能力,再次深深震撼了他们。
“晨哥…这样的地方…去哪找啊?”赵大明咽了口唾沫,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知道一个地方。”林晨抬起头,目光锐利,“城西那座废弃的‘红星’纺织厂。前世…我以前去那边探险过。它的主体厂房是苏联援建的老式建筑,墙体极厚,窗户高而小。厂区有独立的深水井和水塔,虽然废弃多年,但井或许还能用。厂区外围有高达三米多的砖墙,只有前后两个大门,易于封锁。内部空间巨大,仓库众多。”
他娓娓道来,将前世记忆中一个后期被某个小型幸存者团伙占据、易守难攻的据点信息,巧妙地说了出来。
“但那里…肯定也不安全吧?而且距离不近。”李建斌皱着眉头,提出了现实的担忧。
“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林晨语气冰冷,“只有相对安全和我们能掌控的地方。距离是问题,但并非无法克服。关键在于,我们是否愿意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去冒险,并且…是否有能力拿下它,并守住它!”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固守这里,我们迟早饿死渴死,或者被更强的怪物或人类发现。前往西山避难所,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唯有靠自己,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据点,才是长远之计!”
“但这需要力量!需要资源!需要人手!”他加重了语气,“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搜寻物资、吸纳可靠的人、提升自己的能力——都是为了这个最终目标积累资本!”
清晰的蓝图和冷硬的现实摆在面前,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林晨描绘的未来固然诱人,但其中的艰难和危险也令人窒息。
“所以…”婉儿轻声开口,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那个基地…做准备?”
“没错。”林晨肯定地点头,“每一次外出,既要寻找食物净水,也要留意有用的工具、材料、燃料,甚至…种子。每一次与其他幸存者接触,既要判断风险,也要评估是否有吸纳的价值。我们每个人,都要变得更强!”
他看向赵大明:“你的战斗技巧需要更熟练,要成为可靠的守卫。”
他看向婉儿:“你的能力需要继续开发,未来可能是我们最重要的后勤保障。”
他甚至看向李建斌:“李叔,你的经验和这把枪(虽然子弹少),也是重要的力量。小雅…也需要尽快学会照顾自己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地面那副简陋却雄心勃勃的蓝图上。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目标。可能需要几周,几个月,甚至更久。但我们必须要有一个方向,一个所有人都为之努力的目标。”
“从现在起,我们不再是为了苟活而挣扎的逃亡者。”
“我们是‘曙光’基地的第一批成员。”
“我们的任务,是活下去,然后…把它从蓝图,变为现实!”
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激荡起巨大的波澜。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和“目标”的力量,开始缓慢地驱散麻木和绝望。
基地蓝图已然绘就,尽管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但构筑计划的第一步,已经迈出。
属于他们的曙光,或许真的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刺破这永恒的血色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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