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云间,若有一日皇上问起,不要说是她做的,就说是我指使的。”
云间轻叹了一口气,“将军,你也是很好的人!彩医师也好,春风姑娘也好,她们当然可以为自己作出决定,这并没有什么错。而且,宫宴那天我说的话是真的,我不在乎得罪人,我不在乎最后能获得什么,我只知道这不对,对人枉死的真相视而不见这不对;对命运凄苦的可怜人施加暴行这不对;对仗义助人的医师横加阻拦这不对;还有,对心怀天下的将军阴谋算计这也不对。不对,不公,所以我不服,不认,不愿。”
赵觉沉默了良久,他对于眼前这个人,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出身皇室,平安地长到二十岁,他最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最直白的往往最热烈;最真诚的往往最珍贵。珍贵到可能要再交付一颗真心才能偿清。云间,一个满打满算到此刻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按理来说,不该对他有什么信任,也不该将两颗心平等地放在天平两端,可是
可是一声巨响,自窥风镜传来。两人倏地起身,赵觉先一步冲进厢房,只见春风倒在地上,桃红色的衣衫扭成一团,刚才便十分凌乱的发髻,此刻更是裹挟着汗珠紧密的贴合在脸上,蜿蜒出痛苦的痕迹。随后飞奔而来的便是云间和端着药碗的彩云招,他们一个缓慢地将人扶起,一个把脉,喂药,金针刺穴,一气呵成。
或许是一起来的太过突然,或许是母亲的天性使然,春风紧抓彩云招的衣袖,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生的渴望,“救孩子,求求你救孩子。”
这一句话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便昏了过去。在场的其他人也开始紧锣密鼓的抢救,一番折腾,终于一切平稳了下来。
赵觉唤来可靠的婢女,便带着另外两人回到了房间。彩云招率先发声“情况很不稳定,并不在身上,在心里。不要再刺激她了,从别的地方入手吧。”
云间:“彩医师,除了皇宫,还有哪里能配制出绿蚁,或者有谁也在服用吗?”
彩云招看了赵觉一眼,没说什么。赵觉却说:“黑市或许有,也有一些能人志士可以调配,至于服用的人,我母亲,还有--范阳郡王。”
赵觉的母亲固安公主,先帝亲妹,今上的亲姑姑;范阳郡王,太祖旁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都很尊贵,也都不该被现在的云间知道。
赵觉:“云间,我不相信你,越纯粹我也越不能信,所以与其让自己拿不准你,不如”他又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璀璨的丹凤眼透着邪恶的光,“不如让你知道的更多,让你陷得更深,云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番话说的旁边的彩云招无语至极,想着这货迟早因为嘴贱又嘴毒,挨上几巴掌,可是此时云间却笑了,“那就承蒙将军抬爱了。”最做的两人,一个着青衣,清俊儒雅;一个着黑衣,尊贵张扬,空气中流动着交锋的火花和似有若无的纠缠。
受不了的彩云招将药碗敲得叮当作响,“打扰一下二位”只见桌上放着两碗药,难为她始终不忘自己的职责,她将药推向赵觉“我看你现在没什么事,趁凉把药喝了吧。”
赵觉:“她不喝的堕胎药你给我喝。”
彩云招白眼一翻:“你有病,对,你还真有病,这碗是你的,那碗才是春风的。”解释之后,看某人还是没有按医嘱服药的样子,手段颇多的彩医师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让赵觉想起了在军营时,因为自己不肯吃药,而随时随地出现在营帐里、浴桶旁,甚至是茅房门口手握药碗的彩.不厌其烦.随机刷新.医师,他用余光偷瞄云间。
云间:“不知刑部调查的如何了,我先追着钱袋这条线索查,绿蚁那边就劳烦二位了,到时在此会合。”
待到云间走后,赵觉才苦大仇深地将苦药汤子喝了,然后动作熟练且迅速地掏出荷包,猛地在嘴里塞了七八颗蜜饯果子,才稍稍压下了一点苦,成功地收获了一记白眼。
彩云招:“那位是个什么章程?洗清嫌疑了?你打算拉他入伙?”
赵觉:“不知道,他有嫌疑,但总感觉他不图什么?”
彩云招:“无所图还不好,你以前可没这么优柔寡断。”
赵觉:“无所图的深意就是图的太多、太大,就怕到时候给不起,再说了我跟以前不一样,我以前什么样啊。”
彩云招:“想想王程。”
自从王程被发现有异动后,赵觉就派了人三班倒的监视他,重点是王程根本没有发现,直到人赃俱获了,还在那喊冤枉,赵觉也不惯着他,直接把人用马拖着带到了训练场,摆出证据,就地升堂,在全军将士面前,把人扒光了,喂了吊命的药,把嘴用破布堵了个严严实实,行刑官杀威棒一举一落,全照这人身上的骨头砸,偏偏王程嘴被堵着,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和其他将士一起仰视高座上威严漠视的主将,和他人一起围观自己的死亡。
彩云招:“先留着呗,要真是个忠臣义士,你算是得着了;要是个黑心蜜糖,你也不亏。再说了他要是还用科举舞弊,那就可惜了他的脑子了。”赵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彩云招“他叫春风姑娘,叫我医师,全是别人喜欢的称呼;知道皇上不是真心想罚你,就顺势应承和你一起查案;不知道你的态度就不和你一起行动,知道你有话和我说就自己走了。”
赵觉:“知世故而不世故。”
彩云招:“对就是这样。既聪明又贴心。”
被几聪明又贴心的云状元叫了半天将军的某人也深感熨帖。
赵觉:“阿彩,接下来我得回公主府一趟,看看母亲的绿蚁有没有问题,你帮我去吕氏药铺看看有什么线索。”
固安公主府,着紫色宫服的夫人斜倚在贵妃榻上,一串东珠自额前垂下,光影摇晃出一张雍容华贵又文秀雅气的美人脸,正是固安公主赵之苓。塌下坐着的正是赵觉,固安公主屏退了众人“在沙场上拼久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赵觉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想娘了吗?特意回来了,还给娘带了北疆的雪含翠。”
固安公主:“外边那一套,就别拿来糊弄你娘我了,你跟小砚台玩什么把戏?”
赵觉无奈笑笑:“娘,陛下都登基多少年了,你还叫人家乳名。”固安公主按辈分是今上的姑姑,可其实公主只比当今圣上大了五岁,当年太上皇和太后颐养天年,将国家交由先帝打理,一门心思的游山玩水,结果游着游着,游出了个固安公主,于是忙于朝政的先帝,只好登基未半,而先为奶爸,这种情况在今上出生后就更加忙乱。小小的固安公主和小小的昭成帝开启了长达十几年的互喷口水、互相挖苦的水深火热的亲情之路。
赵觉:“皇上早就知道赵大的事,正巧我又上报了王程与他协助科举舞弊的证据,皇上立他为储君的意思就歇了,结果他还是死了,皇上想找一个干净的人选彻查此事,正巧云间撞上了,陛下也就顺水推舟了。”
固安公主:“性如白玉烧犹冷,文似朱弦叩愈深。”
赵觉:“什么?”
固安公主:“就是说人如白玉,即使经过火烧,依旧保持着本色;文章才学犹如朱弦,越是被扣击,音质越醇厚。说的就是那位玉肌竹骨的状元郎。”
固安公主说着说着还拿出了一幅画像观看,画上的人正是云间,赵觉瞄了一眼睛,觉得画手的功底实在不怎么样,远远没画出真人的神韵,笔触线条也不如云间画的那幅,回忆起云间画的小像,赵觉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固安公主:“儿子,那位状元郎真有画像上这么好看吗?”
赵觉:“好看什么?不过就是眼睛大了点、圆了点、亮了点,嘴唇红了点,润了点,身上香了点,人有意思点,其他的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固安公主:“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赵觉:“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是真的,人家前途大好,犯不上跟我有什么首尾,京城里捕风捉影的事还少吗?飞进一只鸟都能说成是凤凰转世,所以传言不是真的,要是传出来我们两个这样了那样了,都不是真的,还有别老拿人家的画像看来看去的,传出去,于他名声有碍,这画像我就拿走了。”
对于自家儿子一撒谎话就多还一直重复说话这件事非常了解的母亲,决定给孩子留一丢丢面子,“如果他真如传言所说,那就希望他前程似锦,做百姓的父母官吧,再说了就算他以后位极人臣,你也是满配得上的,毕竟你丰神俊朗、贵气逼人,你当年隐瞒身份进入军营,从伙头兵做起,才二十岁就成了督卫营将军,谁不赞你一句青年才俊。”
赵觉:“娘,你是不是看上了什么时兴的首饰,想让我给你买。”
固安公主:“……滚滚滚,跟你爹一样,光长个不长心的木头。”
赵觉起身向外走,固安公主幽幽说道“子易,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好的,人坐上去会变成豺狼,把身边的人咬了一圈才算吃饱,但你要是想走这条路,就去做吧,娘给你撑着。”
赵觉什么都没说,对着固安公主的背影深深辑了一礼,走出门去。
欢迎看文,欢迎大家祝福他们![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剖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