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首先闯入感官的是甜腻得令人头晕的暖香,那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仿佛要渗透进每一寸肌肤。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看清头顶是雕花的木床顶,挂着绯红色的纱帐,透过纱帐的光线变得暧昧不明。
我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锦被。这不是我的家,我家没有这样精致的东西,只有硬邦邦的土炕和破旧的棉絮。
“醒了?”一个穿着鲜艳衣裙、妆容精致的女子推门进来,声音又软又绵,却带着一种职业化的打量。她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替我解开那件从家里带来的、还带着寒气尘土的旧棉袄。冰凉的指尖触到我冻得发僵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哟,这怯生生的小模样,皮肉倒还细嫩,眉眼也周正,倒是配得上名字里那个'清'字。”那声音笑着,像羽毛搔刮耳膜,带着**裸的掂量与评估,“就是不知...往后能不能让各位客官们'爱'然称心?”尾音拖得长长的,裹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我死命攥紧了怀里的旧棉袄,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娘最后的体温和泪痕,这是我与过去那个“林晏清”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联系。
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袍、腰间挂着玉佩的中年男人踱步过来,手里拿着一杆精致的玉嘴烟杆。他用那冰凉的烟杆不由分说地挑起我的下巴,动作娴熟得像是在检查牲口。他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在我脸上身上来回逡巡,冷静而锐利。
“模样是不错,底子是好的,就是名字太硬,带着股穷酸晦气。”他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雾气暂时模糊了他精明的眉眼,“'清'字剜了去。从今往后,在这里,你就叫阿晏。”
“阿晏...”
“阿晏,发什么呆呢!快去前厅!”
楼里人喊这个名字时,语调总是又软又绵,甜得发腻。可每一声呼唤,都像是一把小巧却锋利的刀片,精准地剜去“林晏清”的一部分。那个承载着父母平安祝愿的“清”字被生生剥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轻飘飘的“晏”壳子,挂在每个人嘴边,和我日后必须学会的温顺麻木相映成“趣”。
他们给我换上轻薄的丝绸纱衣,料子比我从前的粗布衣服好上千万倍,光滑如水,却冷得像冰,根本遮不住什么,反而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少年人尚未完全长成的身体轮廓。我挣扎,换来一顿毫不留情的毒打。鞭子抽在单薄的背脊上,留下火辣辣的痛楚。
“到了这儿,还当自己是清白少爷呢?”动手的龟公冷笑着,语气里满是嘲讽,“识相点,听话些,还能少受点罪。这身细皮嫩肉,打坏了可惜,客人可不喜欢。”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疼痛和耻辱像潮水般涌来。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那个雪地里被父母期待“平安”的林晏清,已经死了。活着的是阿晏,一个连名字都不再完整的、待价而沽的玩物。活下去,成了唯一麻木的念头。
他们开始教我东西。弹琴,不是为陶冶性情,而是要弹出靡靡之音,指尖流转间要带着勾人的韵味;下棋,不是为锻炼思维,而是要懂得如何巧妙地输给客人,既满足他们的虚荣,又不着痕迹;写字画画,也只为附庸风雅,装点门面,诗句要香艳,画意要暧昧。
“客人们喜欢有才情、解风情的小倌,”教习嬷嬷尖着嗓子,用戒尺点着桌面,那眼神能剥下人的一层皮,“但别真把自己当回事,当自己是才子。你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们高兴,让他们放松,懂吗?让你们笑,就不能哭,让你们唱,就不能停。”
我学得很快,不是因为喜欢或天赋,而是因为最原始的恐惧。每次学得不好,表现不佳,等待的就是饿饭,或者又一顿毫不留情的责打。饥饿和疼痛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它们用最直接的方式教会我什么是顺从,什么是伪装。
三个月后的某个夜晚,老板把我叫到跟前,用一种评估货物最终价值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收拾一下,今晚见客。把你那些倔脾气都给我收起来,要是再搞砸了,后果你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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