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润泽看不见的地方，张玉铎眯起眼，食指关节轻叩隐藏在耳后的通讯麦，朝陆明山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陆明山下颌微抬，沉声道：“小季，你是在哪里掉下去的？”
季润泽眼神恢复清明，摘下面具，环顾一圈四周的地形，在脑子里架构起整个红灯区和黄金赌场的位置后，道：“跟我来吧。”
红灯区的地面格外潮湿，混着地下独有的闷闷的气息，总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这里的楼房也被建造得随心所欲，有时候甚至可以在狭窄的土路上看见一间横跨在中央的简陋草房子——已经被虫子和潮湿的水汽侵染地破败不堪，像是一团烂掉的茅草，勉强才能看得出形状。
本来只是直线的距离，但是季润泽在这样构造的环境下，硬是带着两人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之前的位置。
小季用脚轻轻跺了跺地上的砖，道：“这里被人填上了，我们原本听见‘嘭’地一声后，脚下的土地就开裂崩塌了。”
张玉铎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小季说话，他棕黑的眸子各个角度转了转，然后眯起了眼。
季润泽看见他的态度心里便感觉有些不妙，浑身肌肉紧绷。
季润泽若有所感，发现陆明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又失去了踪影，完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家伙是蜘蛛侠吗？跑这么快?”季润泽小声道。
“蜘蛛侠是什么？”
谁知道张玉铎突然凑过去，两眼满是好奇。
季润泽：“……”
张玉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会读唇语……毕竟，眼睛才是我的优势啊。”
季润泽冷淡地推开他，道：“是一个漫画人物，一个人被蜘蛛咬了一口后拥有了超能力。”
张玉铎：“可是我不被蜘蛛咬我也有超能力啊。”
季润泽：“……”
算了，不跟他计较。
张玉铎继续道：“而且是什么漫画，我怎么没听说过?”
季润泽含糊其辞：“不记得了，在一个小杂志里看见的。”
张玉铎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般，那双灰朦朦的眼睛里“咻”地就亮起了光芒，连带着那张苍白的脸上都有了血色。
他道：“你也喜欢看漫画吗？”
在一个灰败的、压抑的、前路未知的危险环境中，张玉铎居然问他“你也喜欢看漫画吗”？
你看这合适吗？！
季润泽內心吐嘈，但还是回答道：“还好吧，没看过多少。”
他家虽然在北京有一套房，但是没有大人和稳定的资金来源，平常忙着学习和兼职赚学费…哪有那么多丰富的娱乐活动，只是知道一些有名的罢了。
张玉铎看起来似乎有一些失望，但他还是道：“那你看过一本叫《天赐》的漫画吗？”
季润泽摇摇头，心道我都失忆了，连自己的人生都忘了，还记得这部漫画呢？
那这漫画可真是太牛逼了。
“这部漫画很有意思的……”张玉铎凑到季润泽耳边，道：“讲的是在一个没有晶核的世界，三个小学生受到天赐拥有超能力，一边拯救世界一边隐藏身份的故事。”
这家伙贴的是不是太近了？
季润泽有点不太舒服，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还没踩实，就感觉后颈突然被人猛击一掌，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陷入黑暗的季不知：“……”
卧槽!咋了，这是咋了!小季咋了!
张玉铎甩了甩手腕，捂着手掌处郁闷道：“这小子什么做的，脖子怎么这么硬?”
陆明山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扛起晕过去的小季，道：“你该补补身子了。”
张玉铎收起他那张调笑的脸，按着耳后的通讯麦道：“……赌场居然被人偷袭了？像他说的那样，江叔做的吗？”
静默片刻，陆明山整合完了信息，道：“极有可能。赌场遇袭与我们从实验室出来时间接近，如果当时成员没有撤出，塞维恩和我们都不可能轻易钻那位大人的漏洞。倘若江绍中真的像季润泽所说的也掉到了赌场，那么凭借他的计谋，设计让季润泽安然离开是有可行性的。”
“不可能。”张玉铎否认道：“你的计算是以江绍中知道我的身份为前提，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他就算再足智多谋也不可能把赌场不赌不出的潜规则算出来，不可能把季润泽进盘还能全须全尾的下盘算出来，不可能把赌场的一切行动，包括我在内，甚至把我能够遇上季润泽算出来。哪怕是用他的晶核也不可能。”
陆明山表情没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半晌，他道：“结合所有已知信息，这是最大可能性的情况。所以，不排除你身份已经暴露的可能。”
他继续补充道：“除非这只是一个巧合。”
张玉铎：“……”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季润泽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
谁知道陆明山突然敏锐地看向肩上的季润泽，把他放到了地上。
陆明山：“醒了。”
张玉铎：“……”
季润泽：“……”
张玉铎翻了个白眼：“你的晶核是真的烦人。你都听到什么了？”
季润泽晃了晃脖子，垂垂酸痛的背，道：“没晕。”
张玉铎：“……”
陆明山：“……”
季润泽挑眉一笑：“我知道明山可以探测人的身体状况，比如心跳，体温之类的东西，所以我试着克制了一下。当然，时间有限。而且你们聊的太劲爆了，没控制住。”
张玉铎和陆明山盯着小季看了半天，就在季润泽以为这俩人恼羞成怒想要灭口的时候，张玉铎突然“哈哈哈”笑了起来。
“哎呀，你小子可以啊。”他勾住季润泽的脖子：“真不愧是我欣赏的人。”
季润泽：“……”
你不觉得我应该生气吗？
他推开张玉铎，言简意赅道：“你到底是伙伴还是敌人?”
张玉铎表情卡顿了一瞬，正想要说些什么，三人却突然遥遥地听见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救命……”
“救命……”
两人对视一眼，顺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悄悄观看形式。
发出声音的是个被混混踩在脚底下的男人。
他的皮肤很白皙，一半的脸颊完全解除地面，黑色的短发沾上了不小的灰尘，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和一副薄薄的嘴唇，单看长相似乎有些刻薄。
真的是被踩在脚底下，那个混混拿着一把手枪，像是廉价自烧的，连个保险都没有，周围围着一群人，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皮肤倒是很干净。
小混混拿枪指着男人的脑袋：“哥几个要开不起锅了，再不吃饭就饿死了，您老行行好，给点钱，行不?”
季润泽：“……”
季不知：“……”
季不知：“这年头求人都是这么求的吗？”
张玉铎打开枪的保险就要上前，却突然被陆明山按住了手。
陆明山冷静道：“有诈，观察。”
季润泽：“有诈?”
季润泽本就聪明，顺着陆明山的思路一思考，道：“你之前没见到这群人?”
“是。”陆明山道：“我在观察周围环境时，有主动分析行人目的去向。当时并没有看见这个男人和那群抢劫犯。这代表他们有可能是隐藏在暗处，见时机成熟故意演给我们看的。”
张玉铎闻言果然止住了动作，他歪头道：“演给我们看干嘛？”
不会是他又暴露了吧？故意钓他的？他凭什么觉得他一个犯罪分子会英雄救美啊!
“也可能是演给我看的?”季润泽道：“我认识他吗？”
季不知：“不认识。”
季润泽：“……”
陆明山继续道：“只是有可能。当然，他们藏在暗处可能也有其他的原因，但是出于安全考量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还要看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砰——”
话音刚落，小混混手里的枪突然开火，一发子弹射中了男人的胳膊!
他脚下更加用力，甚至还碾了碾男人的腹部：“没听见我说话吗？别给老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玉铎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干什么呢!”
几人直直看向张玉铎，季润泽和陆明山见状也都起身，陆明山以一种保护的姿势站在了张玉铎的身前。
本来在一边站着的一群小混混居然人手掏出了一把枪，加在一起至少有五把!
踩着男人的头子一脚把男人踢翻了个个儿，笑着向前走了几步：“呦，真有自己送业绩的啊。”
季润泽：“……”
季润泽：“怎么回事，不是说枪在红灯区是稀缺物资吗？”
张玉铎：“……”
张玉铎：“我错了，我们先跑吧。”
他虽然这么说，眼里却没有一丝的退却，反而战意盎然，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陆明山没有什么反应，淡淡道：“我三你二。”
张玉铎晃晃手腕：“我三你二。”
季润泽：“……”
那他干嘛?
喊加油吗？
话音刚落，张玉铎一脚踹向季润泽，把他完美地踹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季润泽：“噗——”
张玉铎没有踹肋骨，腹部，关节这种薄弱的地方，大臂处的疼痛很快就缓解过来。季润泽探了个头，看见两人赤手空拳处理五个人居然丝毫不处弱势。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两人真正出手。
两人身姿敏捷，基本上只需要对方一个抬手就可以预测到子弹的方向，这种土枪出弹速度慢，弹道偏，除了开枪的“砰砰”声大，基本上没有任何优势。两人一进一退，攻前袭后，出拳利落又有力，尤其是陆明山，一击击中后，敌人基本上就爬不起来了。
季润泽一边看一边头脑飞速运转，猛然听见张玉铎一声焦急的“小季”，看见一枚子弹划破天空，直朝他的面门而来——
季润泽：“……”
完啦。
他可不会躲子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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