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就坐在餐桌前看我。哥哥从厨房进进出出，好不容易把四菜一汤全都端上来。我开玩笑：“不需要回房间好好休养吗？”
“您也来嘲笑我！”哥哥有些不满，“要不是他在旁作梗，我肯定不会摔倒的。居然敢趁我给您做甜品的时候动手动脚，幸好不影响，不然您就要看到我和他决斗了。”
弟弟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我失笑。我不清楚兄弟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不知道这种轻易就能发展成斗殴关系的兄弟情是否正常，不过他们从来没在我面前真的这样做过。
只是孩子的气话罢了。我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哥哥碗里，哄他：“好了，知道你很委屈，也给弟弟夹一块吧？”
哥哥得意地看了弟弟一眼，心情很好地给他夹了姜：“这块鱼肉好吃，你好好品尝，想要还有。”
弟弟那双青石蓝的眼睛似乎要把碗盯出一个洞。我轻轻用筷尾敲哥哥的碗沿，见他终于悻悻地安静下来，又扭头看弟弟：“你哥哥也不是有意的。一会儿起名字的时候先给你起，好吗？做错了事就要受点惩罚嘛。”
弟弟安静地偷瞄我一眼，突然挪动椅子，坐得离我更近。他像只小猫，状态好或者心情好的时候完全不吝啬自己的温柔。弟弟把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讨厌他。”
“这样还是不好吧？”我耐心地和他搭话，“哥哥也会伤心的哦。”
“哥哥说的是你吗？”弟弟问。
我一愣：“虽然我也可以是你的哥哥，但你真正的哥哥在我旁边呢。唔，他虽然很调皮，在相处中却会越来越发现他的贴心哦。”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这对双胞胎之间的气氛宛如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的仇人，无他，浑身上下没几片整齐的布料，脸颊上染着不知道真的是血还是大量番茄酱的红色，两双眼睛都冒着猫才会有的幽幽的阴沉的光。好像连瞳孔都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我无意参与这场残杀的闹剧，也可能是在拍戏。况且，雨夜，杀人的好天气。暗沉的月光没有似水的温柔，我甚至怀疑他们接下来要一致对外杀了我。
至于这么觉得的原因，我并没有在四周找到摄像机，导演和场务都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
正要从那里离去，两人手牵着手站在我面前。即使不甚清楚，我也能看见那青筋绷起的手背。
我和他们面对面，我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雨把我从头到脚淋得湿透，我没带伞，根本不知道夜里会下雨，也根本没想过夜里出来，只是在疲惫地完成课业之后听见了猫叫，声音嘶哑凄厉，在我那关了门窗的房间里仍旧余音绕梁。
哥哥先开口：“你好……好心人。您愿意帮助我们吗？我们已经离开了家，没有地方可去。”他指指一个勉强够一只小宠物躲雨的角落，“那里是我们可以生活的地方，但只够一个人。如果您能帮助我们的话……”
说着，他脸上还应时地流下泪。我猜那是雨水，可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我把目光转向一直不愿意抬头看我的男孩，水流汇聚在他削尖的下巴，嘈杂的雨的世界里我听不见细微的动静，又仿佛真的听见了滴答滴答。
“求求你……”男孩说。
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有些头痛，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他们带到了家里，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连人家的家庭情况，包括有几个七大姑八大姨、是偷跑出来的还是其他什么情况全都问了个遍。
他们居然还都洗好了澡。
我也洗好了。
“那我暂时充当你们的监护人吧，虽然不具备法律效力。”我掏出一张纸，是我在这里的集市里淘的，据说有言灵属性，“然后在这上面签字，条款我写好了，不许打架，不许太吵闹，乖乖听话，不能惹是生非，我会好好照顾你们。”
在听到我说“斥巨资买下言灵属性羊皮纸”后，连弟弟都用上了那种同情的眼神看我。我倒不在意，一笑：“怎么不签，害怕了吗？”
“谢谢您给我们这个机会。”哥哥抢先拿起笔，“我们一定会照做的。这温馨的房间还有可口的饭菜都是由您提供给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忘记此种恩情。倘若有需要，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此生不渝。”
我摸摸耳朵，心想哥哥不仅总用敬语，说话也挺容易让人脸热的。这就是所谓的“制服诱惑”吗？有点新奇。
弟弟总在暗处打量我，眼下一把抢过笔，语气愤愤：“你也应该老实一点。”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哥哥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要说胡话。”他朝我笑，“他有病，很抱歉冒犯到您了。每个月他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这种状态，并且发作时候极不固定，有什么需要，您直接和我交流就好。”
弟弟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动。我看到他的手在下面试图袭击哥哥的腰，又以我看不见的速度被制服。我默默移开视线：“你们去休息吧，明天我带你们去买新衣服。”
哥哥眯起眼睛笑。他麻利地拖着弟弟往卧室走，嘴上还不忘和我道晚安。
我在沙发上独自坐了会儿，那张承诺书还摆在桌子上。它很普通，普通得就像一张没什么用处的纸，可能还因为摆放太久而变得陈旧，没人愿意用。如果可以怀疑，估计没人不认为它曾经用来擦过羊的屁股。这也算一种“羊皮”纸吧？
我把它叠起来，随便放进某个堆放杂物的柜子里。
——哪怕这么说也不能驱除我根本没有杂物的事实，好在从那之后，我一有杂物就会往那里放。
我的视线扫过那个柜子，柜子外被我上了锁，找不到钥匙谁也别想打开。我说：“你看，当时哥哥怕纸上有什么危险，特意抢先你一步签字，你不记得了吗？”
弟弟和哥哥的表情都扭曲起来，不得不通过加速进食放松脸部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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