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蓝溟因为那根棒棒糖带来的满足感，窝在房间角落里的小垫子上睡得正香，发出细微的、类似水泡咕噜的声响，像只餍足的小猫。
林初一轻手轻脚地拎起保洁桶和鸡毛掸子，准备独自出门继续下午的任务。
早上虽然大体弄干净了，但还有些边角没弄完。
走进书架区，林初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早上他明明把书都整理归位了，可现在，有好几本书歪歪斜斜地插在书架上，甚至有一本直接掉出来半截，悬在空中，好像被人随手抽出来又没放好。
林初一皱了皱眉，他记得很清楚，整个上午都没看到有客人看书。
这灰和乱……是怎么来的？
心里带着一丝疑惑，他放下桶，开始重新整理那些放乱的书。
整理到靠墙的一个书架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早上那本被蓝溟送上二楼的《界域通识》，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插回在原来的位置。
林初一的心跳漏了一拍。
老板拿回来的？还是它自己飞回来的？桃夭竟然没找他麻烦？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那本《界域通识》抽了出来。
纸张依旧是那种旧书特有的气味。
但很快，林初一就发现了不同。
书页的空白处，多了一些字迹。
那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字。
笔锋锐利，墨色很深，近乎纯黑，透着一种沉稳的寒意。
字迹不大，却异常清晰有力。
林初一认得几个字：“此处能量流向有误”，“节点标注偏移”，“基础公式推导错误”……后面跟着同样的修正符号和简短批注。
他愣住了。
这是……老板的笔迹？
他在批注这本书？还把它放回来了？
他刚想仔细看看还批注了些什么——
咚咚咚。
一声像是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突然从隔壁书架后面传来。
林初一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界域通识》掉地上。
他赶紧把书合上，塞回书架原位，心脏因为刚才的走神和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砰砰直跳。
是书掉了吧？他想。
可能刚才自己收拾的时候动作大了点，震到了旁边的书？
他定了定神，拎着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绕过一排书架，果然看到地上躺着一本厚厚的书。
封面是深褐色的，看不出是什么皮还是特殊材料做的，没有任何书名或花纹，光秃秃的，显得有点怪异。
林初一松了口气。
真是自己吓自己。
他弯下腰，伸手想去捡那本书。
指尖刚碰到那本书——
不对劲。
那书他手底下……在动。
不是错觉。
是一种很缓慢带着黏腻感的蠕动，像是什么东西在厚厚的皮革下缓缓地起伏了一下。
林初一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他猛地想缩回手！
但已经晚了。
咚——！
一声沉闷的声音猛地炸响。
紧接着，那本书忽然亮起暗红色的光！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像烧得发暗快要熄灭的炭。
但林初一的感觉自己手心像是被一块刚从火里拿出来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呃！” 他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都缩了一下，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紧接着，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从那本书里爆发出来。
呼——！
带着强烈恶意的阴风平地卷起，吹得林初一的头发向后飞扬，裸露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风冷得钻心，像是寒冬腊月里裹着冰碴子的穿堂风，冻得他牙齿都开始打颤。
更可怕的是，那本书的封面中央，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竟然缓缓浮现出一个图案。
那图案像是胡乱涂抹出来的，扭曲变形，勉强能看出是一只眼睛的形状。
没有瞳孔，只有一个空洞的，边缘模糊焦黑的眼眶。
就那么突兀地长出来了，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林初一。
林初一瞬间感觉头皮炸开，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然后一股强烈的恶意，顺着他的视线狠狠涌进了他的脑子里。
瞬间，他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万个高音喇叭。
“卑贱的人类！”
“撕碎他！撕碎他！”
那声音尖锐得像是用指甲刮擦黑板，冲击得林初一脑子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四面八方都是充满恶意的视线。
林初一痛苦地捂住额头，眼前金星乱冒。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尖叫简直比他的秃顶上司在项目失败时候咆哮还要让人崩溃，听一下就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但又不能发作，憋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林初一感觉自己快要被脑子里疯狂的尖叫和无尽恶意撕成碎片的时候——
“不要欺负！哥哥！！！”
一个带着哭腔奶音猛地响起！
林初一眼前发花，模模糊糊看见一团淡蓝色的影子，带着不顾一切的气势，像一个炮弹，从书架另一头猛冲过来。
蓝溟……？
它不懂什么是危险，只是本能觉得有坏坏在楼下欺负哥哥，所以它就醒来了，因为在它小小的脑袋里。
有蓝溟在，就不许任何人欺负哥哥！
咚——
那本书被蓝溟这带着全力的一撞，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几米外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蓝溟自己也被反作用力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但它立刻稳住身体，duang duang duang地朝着林初一蹦过来，大眼睛里满是惊慌和担心。
看到林初一捂着头痛苦的样子，又看看他的手，小家伙急得伸出冰凉的小爪子按在林初一手上，嘴里小小声说着：“痛痛，飞飞，飞飞。”好像这样就能把疼疼赶跑。
它小小的身体完全背对着那本被撞飞的书，但它只顾着林初一，根本没意识到那东西是危险的，也根本看不到身后发生了什么。
那本书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似的，扑腾了一下，封面中央那只扭曲的眼睛，猛地转向了背对着它的蓝溟！
一股更浓，更阴寒带着怨毒的黑气，猛地从书里喷了出来。
同时，林初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尖叫，音量一下子拔高了八度，变成无数个声音拧在一起的能刺破人耳膜的鬼哭狼嚎：
“啊——！！！”
这声音太吓人，蓝溟被这突如其来的鬼叫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小果冻都僵住了，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懵掉的恐惧，连跑都忘了。
那股带着浓烈的恶意的黑烟，猛地朝着僵在原地的蓝溟扑了过去。
林初一的脑子被那尖嚎搅得像一团浆糊，痛得快要裂开。
可看到那股黑烟直扑吓傻了的蓝溟，身体比脑子先动了，根本没想挡不挡得住，就是一股劲儿顶着。
满脑子都是这小东西刚才拼命救他，他不能让这小东西受伤。
然后猛地朝蓝溟扑了过去，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小果冻死死搂进怀里，用自己的整个后背接住了那些黑烟。
砰——
跟棍子砸在厚麻袋上似的。
“呃！” 林初一眼前一黑，嗓子眼猛地一甜，一股铁锈味儿直冲上来，身形一下没稳住，往前一个趔趄，额头直接撞在木头书架上，震得架子都晃了晃，几本书稀里哗啦掉了下来。
霎时，几滴鲜红的血点，溅在怀里蓝溟那淡蓝色的身体上。
红得特别扎眼。
蓝溟原本因为害怕而僵住的大眼睛，看到这抹红色，突然睁大了。
它呆呆地看着自己身上沾的那几点刺眼的红色，又抬起头，看向面色痛苦双眼紧闭的林初一，还有嘴角那抹没擦干净的血迹。
一种它从来没经历过，也完全搞不懂的巨大恐慌，突然一下子把它淹没了。
它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筛糠，大眼睛里的水光迅速凝成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哥哥————！！！！”
咚的一声。
那本书跟破布麻袋一样，唰一下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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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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