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一看着旁边正努力用爪爪吃糕糕的蓝溟，问桃夭：“要带它一起去吗？”
桃夭正对着小镜子整理自己额前碎发，闻言头也没抬：“老板特意说了，让你一个人去。”
“哦，行。”林初一点头。他把蓝溟的小碟子往它面前推了推，“慢点吃，吃完乖乖跟桃夭姐姐小藤哥哥玩一会，哥哥一会儿就回来找你。”
蓝溟嘴里塞着糕糕，鼓着小脸，含糊不清地“嗯嗯”两声，大眼睛亮晶晶地继续和碟子里的糕点斗争。
交代好了，林初一起身把餐盘放到回收处，准备离开了。
电梯打开，一楼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气味。
一楼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到书架区，“老板？”林初一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里显得有些单薄。
没人回应。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
目光扫过旁边书架上一排排的书，上面印着的文字稀奇古怪，有的像蝌蚪乱爬，有的像抽象符号，还有的干脆就是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小声念着那些他勉强能辨认或猜测的名字：
“…《幽影界风物志·第三卷》…《基础空间锚定原理（幼儿版）》？幼儿版？…”林初一嘴角抽了抽，这书店的书名真够五花八门的。
这时他看到一本封面颜色异常古旧，边角磨损严重的硬皮书，书名是几个歪歪扭扭的象形文字，只能隐约看到上面，写了什么影。
好奇心驱使下，他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把那本厚重的书抽了出来。
他随手翻开一页，里面是密密麻麻同样难以辨认的文字，夹杂着一些奇异的插画。
然而，在书页的空白处和行间，又出现了那种熟悉的，冷峻漂亮的字迹。
是老板的批注。
林初一努力辨认着那些他能看懂的部分：
“…此处记录‘永夜’成因，谬误。非‘星子熄灭’，乃‘天光断绝’…本源受创后自发封闭，保护残余生机…”
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叉，批注：【臆测】。
“…‘蚀影’非原生于此，乃‘断绝’后自‘裂隙’渗入的‘残渣’…趋光，惧纯源…”
‘惧纯源’三个字下面，有重重两道线。
蚀影他知道，但，惧纯源，所以那天蓝溟才能轻而易举把它击退吗？
林初一看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些批注像是在跟书里的观点吵架，又像是在梳理和修正什么重要的信息。
“天光断绝”、“本源受创”、“蚀影是残渣”、
…这些词在他脑子里盘旋，组合不出一个清晰的画面，却莫名地让他联想到蓝溟那小小的、DuangDuang弹的身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他回头。
陆西辞正从两排书架形成的阴影夹道中走出来，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在书架间投下的昏暗光线里，显得比平时更白一些，不是那种莹润的玉白，而是带着点倦怠的苍白。
他的视线，正落在林初一手上翻开的那本书页上，确切地说，是落在那几行批注上。
林初一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上班摸鱼被老板抓包的尴尬，下意识地“啪”一声合上书，迅速塞回书架原位，动作快得像被烫到。
“老板好！”他站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陆西辞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到林初一脸上，微微颔首：“嗯。抱歉，有事耽搁了一下。”
林初一简直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现问题了，老板？跟他一个打工的？说抱歉？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自己人界老板的脸：项目出问题？你们怎么搞的！方案不行？我养你们吃干饭的？我迟到？我迟到还不是因为你们没规划好时间？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反正就是不承认自己有问题。
对比之下，陆西辞的形象瞬间在林初一心里拔高了，简直感动世界十大雇主，绝世好老板啊！
“没关系老板！我也刚到没多久！”林初一赶紧摆手，心里那点尴尬被这声抱歉冲散不少。
他抬头，仔细看了看陆西辞的脸，那抹倦怠的苍白似乎更明显了点，忍不住多了句嘴：“老板，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去玄叔那儿看看？”
陆西辞的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半秒，那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移开：“没事，跟我来吧。”说完，转身朝书架区更深处走去。
好吧。
林初一立刻把嘴边剩下的关心咽了回去。
老板都说没事了，他再啰嗦就显得没眼色了。
这种层面的人物，轮不到他一个人类小员工瞎操心身体状况，于是他收敛心神，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高大的书架之间。
林初一低着头，看着陆西辞黑色长裤下包裹的长腿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自己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着走着，林初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太安静了。
刚才还能隐约感觉到身后那片书架的存在感，现在却像是被彻底隔绝了一样。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哪里还有什么书架？只有一条笔直的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泛着温润浅灰色墙壁，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就嵌着一盏样式古朴的铜灯。
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并不刺眼，但足以照亮前路。
气里弥漫着一种闻着竟然有点令人心神安宁的淡香，取代了旧书的味道。
林初一懵了。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书架区的，又是怎么走到这条走廊上的。
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围就悄无声息地变了。
没有门，没有通道，就好像他们走着走着，身后的世界就自然地退去，眼前的世界就自然地铺开。
“这……”他忍不住小声嘀咕，好奇地打量着这条凭空出现的走廊，然后悄悄的看向走在前面的陆西辞。
走廊似乎并不长，但又感觉走了很久。
就在林初一开始觉得这安静有点让人心里发毛时，走廊尽头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圆形的月洞门。
“这是……”林初一看着这道突然出现的门，忍不住开口询问。
陆西辞没有回答。他走到门前，并未推门，只是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门扉中央。
嗡——
空气中响起一声仿佛水波荡漾的颤鸣。
深色的木门表面瞬间漾开一圈圈涟漪，然后扩散，接着，门向内滑开，好像它本身就是一道流动的水幕。
林初一跟着陆西辞走进去，看清了里面的陈设。
这是一间雅致的书斋。
中央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案，林初一认不出材质，只觉得那木头颜色深，油亮，一看就很贵，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摊开的卷轴，书籍。
书案后是一张同样材质、铺着深色软垫的圈椅。
书案侧前方，靠近林初一这边，则是一张稍小一些的书案，旁边堆放着好几摞半人高的书籍和卷轴，显得有些杂乱。
书斋的角落里，摆放着几盏造型古拙的落地铜灯，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光芒，那淡雅的香气就是从灯里散发出来的。
陆西辞径直走向主位的书案后坐下。
林初一站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
他环顾四周，除了主位，就只有侧边那张小书案旁有一张看起来像是配套的椅子了。
他恍然大悟，那应该是给他准备的？
他赶紧走过去，在那张椅子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陆西辞坐下后，并没有立刻说话。
他随手拿起书案上摊开的一卷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卷轴，目光落在上面，专注地看了起来。
偶尔，会提起旁边一支笔尖细长的毛笔，蘸了墨，在卷轴边缘空白处写下几个字，动作行云流水。
书斋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灯芯燃烧时极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陆西辞翻动卷轴，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初一僵坐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老板没发话，他也不知道该干嘛。
走神？盯着老板看？好像都不太合适。
他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旁边堆得小山似的书籍和卷轴。
那些书看起来好比书店公共区域的书更老一点，封面和书的边缘都磨损得厉害。
林初一的目光扫过几本摊开或半露书名的：
《上古纪年·残卷》
《归墟海眼考》
《源流本初考辨》
《界域崩解录（誊抄本）》
名字一个比一个玄乎。
林初一心里打鼓，这玩意儿自己也看不懂。
视线又忍不住飘到陆西辞脸上，老板把他叫来，不会就是让他坐在这里当人形摆件吧？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那堆书里抽出了最上面一本看起来相对不那么破旧的——《源流本初考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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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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