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喜欢他。
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
小果冻的抽泣猛地顿住，圆滚滚的身体转向二楼方向，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似乎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又或者是喜欢这个词对它而言过于陌生。
林初一也缓缓转过身，心脏还在因为刚才小果冻那撕心裂肺的阻拦和“死”字狂跳。
他没看二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面前这个死死挤在他和门缝之间的小东西身上。
它淡蓝色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光芒黯淡了许多。
外面……死……
这小东西虽然话都说不成完整的句子，但它好像真的是在真情实感地担心他。
担心他走出去……会死？
为什么？
林初一脑子里塞满了问号。
虽然现在外面荒郊野外深更半夜又黑又冷，但……会死？这听起来也太夸张了。
可看着小果冻那双蓄满泪水和充满害怕的眼睛，那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的恐惧是如此真实。
它连话都说不利索，看它刚才尽全力阻拦他的样子，他又没办法把这当成纯粹的胡闹。
一时间林初一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脑子里里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喊着“快跑！这地方太邪门了！”，另一个却因为那团小东西的反应不敢走。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候。
二楼那声音再次响起。
“桃夭。” 他叫了一个名字。
前台女生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紧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二楼，又迅速扫过地上还在呜咽的小果冻和僵在门口的林初一。
“老板。”她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收敛了许多，甚至带上了恭敬。
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只是抿了抿唇，然后果断转身，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快步走向二楼，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这下，整个空间里，就只剩下林初一，地上抽抽嗒嗒的小果冻，和那个一直站在原地动都没动过的肉墙。
空气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林初一感觉更不自在了。
他看看脚边这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果冻，又偷偷瞄了一眼那个西装男。
要不还是走吧？
这个念头还没刚出现，林初一感觉自己裤腿啪唧被什么东西扒住了。
林初一：“……”
那小果冻干脆坐到林初一脚上，用那短短小小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手的东西，揪住他的裤腿死不撒手。
小小的脸上，挂着一副你敢开门我就敢哭死给你看的架势。
好吧。
林初一的视线绕了一圈，最后还是绕回了那堵肉墙上。
毕竟这是眼下唯一能交流的对象。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因为紧张有点发干：“那个……这位……先生？”
肉墙猛男抬眼。
视线对上那一刻，林初一不自觉抖了一下。
这个人的眼睛。
竟然是绿色的？
不是带了美瞳那种绿色，是眼睛本身就是这种颜色。
像狼。
充满野性。
林初一被这双眼睛看的有点发毛。
好在男人没有继续盯着他，而是问：“什么事。”
问题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深吸一口气，林初一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问：“刚才……它……”他指了指脚边的小果冻，“它说外面……会死？是真的吗？”他问完，自己都觉得这问题问出来有点傻。
但他现在急切地需要有人告诉他，外面是安全的。
这样，他就可以离开这个书店。
然后回到家里，睡觉，然后明天按部就班继续上班，把今天晚上所有的遭遇都当成自己做的一个梦。
想着，他期待地看着肉墙猛男，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但。
肉墙猛男没有立刻回答。
他那张轮廓深刻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肌肉好像都没有牵动一下。
这种沉默让林初一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都是真的？
就在林初一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肉墙猛男终于动了动唇，声音低沉而平直：
“它没说错。”
“什……什么意思？”林初一不明白，“外面怎么了？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环顾四周这巨大得不合常理的书店，目光扫过那些巨大书架，最后落回肉墙猛男身上，“你们……你们又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像倒豆子一样砸出来。
“这里，”肉墙猛男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缓，“已经不是你的世界了。”
感觉像是当头一棒！
林初一耳朵里瞬间只剩下嗡嗡声。
不是你的世界了？
这几个字在他脑子里疯狂旋转，碰撞。
刹那间，无数念头冲进他的脑海：
刚才小果冻那撕心裂肺的“死”字瞬间在耳边炸开。
林楚一深吸一口气。
难道它的意思？
林初一看向脚上坐着的小果冻。
它的意思是，不是出去会死……
是……
是他。
他……
死了？
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发花，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门框才站稳。
所以……这里是阴曹地府？
这个一脸冷酷，肌肉快撑爆西装的肉墙是黑无常？
那个长着狐狸耳朵和尾巴，脾气火爆的前台是白无常？
他又看向二楼。
二楼那个冷得掉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是阎罗王？还是判官？
自己真的加班加到猝死了？！
刚才那辆空荡荡的末班公交车……根本不是什么坐过站！那是送他上路的灵车！
难怪车上空无一人，司机也不见了！
难怪下车后一路漆黑，连个路灯都没有！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熟悉城市！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难怪……难怪……”林初一一边念叨一边后退。
他还这么年轻！还没谈过恋爱！还没买房！还没……还没享受几天清闲日子！
他妈的！他真就英年早逝了？！死在加班上了？！死得这么窝囊？！
林初一脸上血色褪尽，表情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震惊、恐惧、茫然、不甘、荒谬……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最后，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化作了无法承受的冲击。
他猛地抬手，用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
西装爆衣猛男看着他脸上一会黑一会白，嘴里还不断嘟嘟囔囔，皱了皱眉。
“呜？” 脚边的小果冻一直仰着小脑袋看着他。
看到林初一突然捂住脸，它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连刚才的恐惧都暂时忘了。
它歪着头，盯着林初一捂着脸的手看了几秒，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
然后，它试探性地伸出自己□□弹弹，半透明的小爪子，小心翼翼的笨拙的也盖在了自己光溜溜的小脸上，努力模仿着林初一的动作，小小的身体还维持着坐在林初一脚上的姿势。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
桃夭从二楼下来了。
脸上的表情比上去时复杂一点。
她一眼就看到门口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的林初一，以及他脚边那个有样学样，也捂着自己脸的小果冻。
“……” 桃夭脚步顿了一下，漂亮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用眼神询问，“他干啥呢？”
肉墙猛男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桃夭眉头皱得更紧，几步走过去，屈指扣了扣桌面，问：“你跟他说啥了？”
肉墙猛男言简意赅：“告诉他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了。”
桃夭一听，漂亮的脸上立刻翻了个白眼，红唇撇了撇：“就这？至于……” 她后半句“哭成这样？”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走到了林初一身侧。
她伸出手，带着点不耐烦，准备拍拍这个“脆弱人类”的肩膀，说句“别哭了”。
然而，她的手刚抬起来，还没碰到林初一耸动的肩膀——
“噗……呵呵……”
一声压抑的像是从指缝里强行挤出来的声音，从林初一捂着脸的双手下面传了出来。
那声音……不像是哭。
倒像是……在笑？
桃夭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愣住：“？？？”
紧接着，那压抑的笑声像是再也憋不住，骤然放大，变成了清晰而诡异的：
“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味。
桃夭彻底看傻了，伸出的手都忘了收回来。
然后，就在这癫狂的笑声里，桃夭清晰地听到林初一从指缝里挤出了一句带着巨大解脱感的嘶吼：
“老子……老子他妈终于不用加班了——！！！！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个“哈”字带着破音，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在桃夭呆滞的目光中，林初一捂着脸的双手软软地垂落下来，露出他带着一种诡异笑容却双眼紧闭的脸。
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朝着地板倒了下去！
“咚！”一声闷响。
“哥哥——！！！” 小果冻的爪爪瞬间从脸上移开，吓得尖叫起来，淡蓝色的身体猛地扑向倒在地上的林初一。
桃夭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林初一，再看看旁边急得团团转，光芒乱闪的蓝溟，她张了张嘴，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充满了难以置信：
“……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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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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