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刚好进入尾声,一段音乐响起。
归婉感受到肩膀上来的重量,偏头,在黑暗里凑近喻辛眠。听见她和缓的呼吸,就扶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到了归枕身上。
“又没有好好睡觉。”归枕在昏暗里抱着喻辛眠低语。
“嗯……”喻辛眠用嘟囔的鼻音应他。
喻辛眠动了几下,手环上归枕的腰,脸往他的脖子贴,调整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归枕摸着她的头发,情不自禁印几个吻到她头顶,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赶紧就抿住了唇。
有一声叹息荡出。
把阿眠抱到床上,归枕给她掖被子。
到门口碰上碗碗,妹妹的手掌心粗暴地擦过哥哥的脸,骂一句:“又哭,姐姐都在这里了。”
“我好差劲。”归枕低垂着眼帘。
“哥,不是你的错。”归婉的话软了下去。
“今天晚上你和姐姐睡吧?”
归枕戳一下碗碗的太阳穴:“那我就成骚扰了。”
“可是你在,她好像睡得好一点。”
归枕回头看一眼背过身去的阿眠,摇了下头:“不行。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不能做这种事。而且,阿眠知道了会生气的。”
归婉踮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觉得姐姐不会。”
手指按上归婉的脑门,归枕开口:“不要再你觉得了,赶紧睡觉去。”
归枕帮忙带上了门,各自就回了房间。
喻辛眠半夜醒了。
看着陌生的环境,听到耳边的呼吸声,她被吓得以为自己被绑架了。
回头看见归婉那丫头睡得正香,喻辛眠舒出一口气。
第二天,喻辛眠在一楼沙发看着晨光升起,目光移回自己的日记本上。
写得正投入,楼梯来了踢踏声。
脚步声很熟悉,余光里看见那道身影,她甚至不用确认,都知道是兄妹里的哪一个。
归枕搓着自己的头发,随意问道:“起这么早啊?”阿眠。
他倒了杯热水,在旁边的小沙发坐下。
喻辛眠就把日记本合上了:“嗯。”
“碗碗呢?”
“还在睡。”
“我去煮面。”
归枕放了杯子,拖沓着步子往厨房去。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没梳理,手里已经忙活着煎蛋和下面了。
锅里的水翻腾,归枕推开厨房门,“阿……”咬了下舌头,他收回了自己的话,“可以麻烦你去叫一下碗碗吗?”
喻辛眠扫了他一眼,显然明白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站起身,她往楼上去。
归婉洗漱完,三碗鸡蛋面早已上了桌。
喻辛眠在沙发那边蹉跎,不肯和归枕单独同坐。
“姐姐快来吃早餐。”
听到碗碗的声音,喻辛眠才慢悠悠踱步过去坐下。
很久没有尝到的味道,入口的时候居然让她的眼底来了点酸意。
好不争气。
归婉和归枕在桌上互损,喻辛眠埋着脑袋就没有抬起过。
碗是归婉抢着洗的,把喻辛眠和归枕留入了独处的空间。
喻辛眠庆幸自己带了书过来,现在能靠书本挡住脸隔绝尴尬。
归枕横着手机屏幕,应该是在打游戏。
不知道还是不是之前那一款。
“姐姐化不化妆?”归婉提了个化妆包到茶几上。
“不化。”喻辛眠头都不抬地拒绝。
“化吧,我们去拍照。”
“不要。”
归婉按下喻辛眠的书,笑眯眯地拿着粉底凑近了她的脸。
脸颊被蹭到一点粉膏,喻辛眠用手背擦不干净。
“姐姐,我帮你化就好。”
喻辛眠没了话,由着归婉给她涂涂擦擦。
粉底出奇地和她的肤质很贴,喻辛眠定睛一看,原来归婉拿的是她的化妆包。
啊,糟糕……
归婉也发现不对:“完了。这化妆品都十年了,早不能用了吧。”
说完,归婉“噔噔噔”跑上楼,去找自己的卸妆油。
喻辛眠对化妆的需求不大,归枕送的那一套化妆品用到大学毕业都没用完。
简霖说过了保质期,她也一直没丢,就放在化妆包里堆着。这次一下子没想起,就带过来了。
发觉归枕目不转睛在看那些瓶瓶罐罐,喻辛眠把它们通通捞进袋子,幽幽送过去一句:“别看。”
归枕听话地转过脸去,脑袋晃了晃。
这是他和扑扑摇尾巴一样的信号——代表着开心。
等到归婉给自己和她化完妆,三个人就出门去海鲜市场。
归婉在耳边念叨,说要吃龙虾螃蟹,又钦点了几道菜,要归枕记住。
归枕扯一扯她编好的辫子,和她斗嘴:“要求这么多。”
“姐姐也喜欢吃,对吧?”归婉往喻辛眠身上靠。
喻辛眠把看她们的目光转回来,应归婉的话:“嗯。”
归婉得逞地对归枕摇晃身体:“听到了吗?哥。”
归枕翻一个白眼,继续给她们两个撑伞。
没几步路,归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想吃的菜。
归枕装出不耐的样子:“好、好、好,知道了,快闭嘴,耳朵都长茧子了。”
归婉对他神秘兮兮地眨了下半边眼睛:“记住了就好。”
归枕心里感觉不太妙。
果然,他们又走出去不知道多远,喻辛眠和归枕突然发现耳边少了那道明媚的声线。
归婉在背后很远的转角伸出手机,给喻辛眠和归枕拍下几张照片,接着打语音通话给喻辛眠:“姐姐,我有点肚子疼,先回去了,你监督我哥买我想吃的菜。谢谢姐姐。”
喻辛眠的眼珠子上翻,偏偏说不出那句“我也回去”,只能答应她。
好幼稚的小把戏,果然是小孩。
挂断电话,喻辛眠扶额。
“碗,碗碗呢?”归枕不自然地开口。
“跑了。”
“那我们两个去吧?”
喻辛眠的目光放到归枕脸上,后者的眼神闪躲,捏紧了伞柄。
“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一个不会和异性保持距离的人。”
有一个绿色挂耳染的女孩子把身影模糊在此时喻辛眠的脑海,她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但是记得那会儿那个女孩想去靠近归枕,归枕一个劲躲。
——她在教室的仪容镜里看见的。
身旁的男孩嘴唇开合,没有说话。
喻辛眠离他远了一点,站到了遮阳伞的阴凉之外。
“你和妹妹出门,团建还有前任在,你的妻子就这么放心的一个电话都不打过来问吗?”
喻辛眠的表情平静,淡淡然看他。
“还是说,你在她那里没有过去。”
她的视线一点不错漏地笼在归枕脸上,试图分辨到底是他抹掉了她的存在,还是他从始至终都在撒谎。
归枕的头低着,眼睛在看自己的鞋尖。
胸口空荡荡的,他找不出话语来回阿眠。
把伞塞进她的手里,归枕退到阳光下。
“太热了,你撑着。”
又逃避。
喻辛眠懒得再纠结。
看他额头布了汗,戴着的口罩也湿掉了一些,喻辛眠到底是心软,往他那边迈了几小步,伸直手臂把伞撑过他们两个的头顶。
雨伞回到归枕手中。
喻辛眠前后摆臂的时候,偶尔擦过他的衣角,碰到他的身体。
来多了几次,她干脆就把手背到身后不晃了。
“上次……宁漪怎么了?”归枕回到了十六岁和阿眠初识的那段日子里,不会找话题和她聊天的状态。
似乎不能去问阿眠这三年过得怎么样,他只能去关心她的朋友。
这个问题出了口,他明显感觉到阿眠的情绪无限低沉下去。
好像说错话了……
归枕拼命在脑海里变换句子的组合,想找出话来转移话题。
“你在美国没关注到吧,那一次网暴。”
“什么?”
她们二十五那年,宁漪走出阴影,在漫画工作室安定下来。
她创作出来的漫画仅靠短短几个月就风靡整个圈子。
签售会、见面会等一系列线下的活动接踵而至。
宁家父母一个接一个城市跟着女儿跑,就像本科时候,每一年寒暑假开学散学,她们接送女儿上下学一样。
小漪收获了很多粉丝,她的生活逐渐向好。
直到某一个视频底下出现那条评论——“我见过她在床上的样子。”
小漪很漂亮,长卷发搭配甜甜的长相,线下见面会的时候都能吸引很多圈外不知情的男人的眼神流连。
那条评论之后,让宁漪消沉了一年的视频再次被传播。
这一次的范围更深更广,她的个人社交账号下,充满了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互联网记不住加害者的姓名,对受害者的不堪却是如数家珍。
那天,刚好是宁妈妈邀请“常花小分队”到家里参加宁漪拿下漫画圈子奖项的晚上。
小漪原本在和奖杯合影,看到疯狂涌现的评论,整个人浑身都在抖。
霖霖去抱她,她连带着霖霖一起发颤。
宁家爸爸在这个时候回来,宁漪对着他大喊大叫,眼泪、唾沫和鼻涕,全流淌在她脸上。
那之后,小漪就搬到了晓晓家,连男人的照片都看不得。
心理医生的用处不大,目前只帮她恢复到在和女孩子相处的时候是正常的状态。
喻辛眠翻遍了法律书,在草稿纸上写下笔画颤抖的好几项罪名。
可是她们找不到那些网名背后的人。
她们这一次没办法像研二的时候对待邓在那样,可以把他们绑来揍一顿。
就连告那些网友,她们都很难成功。
因为评论太多太杂,最开始评论的那一个人都隐没人海,找不到了。
宁家父母惩罚了说法最过分的那几个,接着再一个一个去找的时候,他们鬓角的白发多长了很多。可是那些人只需要录一个道歉视频,再无须其他。
宁家爸爸总躲在晓晓家的窗户外边看小漪,他已经三年没有和自己的女儿说过话。
“我们都是帮凶。”喻辛眠垂下眼睫,晃出了几颗泪珠。
如果当年没有劝小漪去参加中秋晚会,如果当年她抓住了那句“让小漪远离他”,如果当年她们没有帮邓在追求小漪。
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惜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如果。
喻辛眠并没有直接讲述,只是让归枕自己去搜小漪的笔名。
事件过去三年了,在网络平台搜索小漪的信息,几乎所有词条都和那些视频有关。
“常花小分队”的大家都看过小漪的画作,构思新奇,脑洞大开又不至于离谱狗血,分明是很有天赋的漫画家。
结果就被杀死在那些东西的口水里。
归枕并没有点进去,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毕竟宁漪在阿眠她们研二的时候出的事,他是知道的。
看着阿眠哭,归枕实在忍不住。
他把她揽到怀里,用空着的手去擦她的眼泪。
“不是你的错。”他轻叹。
眼底闪动着碎光,喻辛眠抬眼看他。
吸了几下鼻子,喻辛眠脱出了他的臂膀。
“你以后离我远一点。”阿眠的道德感又在作祟。
归枕摸一摸她的头,拖长尾音答她:“好——”
喻辛眠抿唇睨他,他立马就把手藏回到裤兜。
嫌弃他把头发弄乱了,喻辛眠去顺了几下自己的毛。
从海鲜市场拎了两大袋东西回来,喻辛眠在前边开门,入眼看见了撑着脑袋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归婉。
像爸爸妈妈外出采购回家,作为小孩的碗碗跳起来,去翻归枕放在地上的袋子。
“哥,我想吃的都买了吗?”
“买了,快来帮忙。”
换上居家拖鞋,归枕提着东西就要归婉跟他去厨房。
归婉的手锁住喻辛眠的手臂,拖她一块过去。
把皮皮虾、小龙虾分别倒在两个洗手台,它们闹腾着就在拍正往身上流的水。
归枕去备菜,让碗碗和阿眠去洗海鲜。
小龙虾跳了几下,归婉吓得把手上那只一丢,叫着跑到归枕背后去:“哥,你去,我来切菜。”
这一回,她是真害怕,而不是为了撮合。
喻辛眠伸手去抓,小龙虾拼命挣扎,溅了她一脸水。
双手都是湿的,喻辛眠甩了几下,转身去找纸巾。
有人比她更快一点,在她刚准备远离洗手台的时候,归枕手里的纸巾已经贴到她脸上了。
像在给脏了脸的小猫清洗,归枕的动作很轻。速度却很快,大概是知道阿眠会躲他。
喻辛眠就要往后退的时候,归枕把纸巾一收,“你和碗碗去切菜吧,这些我来。”
喻辛眠背着手到了灶台旁,又被碗碗赶了赶:“姐姐,这里我来就好。”
扫过台面,只有一个砧板和几把小刀,唯一的菜刀在归婉手里,喻辛眠没和她分辩,想往客厅去。
不过,耳边是刀起刀落和水流“哗哗”的声音,喻辛眠顿了脚。
似乎就她一个人休息不太好。
盯着归枕的背影看了半晌,喻辛眠终于动腿,站到他身边,不说话,只是干活。
窗外是潮起潮落的海边,阳光正好在这个方向,铺洒过来的时候却只余下一点温暖,斜在喻辛眠和归枕身前的水面上。
小龙虾和皮皮虾在阳光里跳脱,身体被洗刷干净,多余的身体器官就被剪掉了。
有暖意覆在喻辛眠和归枕的手上,太阳给他们留下一层暖黄光。
喻辛眠抬头看海,手里的动作停了停。
归枕偷偷看她几眼,视线回到手上的工作,又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几秒,接着再回到海鲜上。
他们两个都在想,十八岁那年用扎染做出来的衣服。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海,十年后的今天,是他们头一回一起站在真正的海边。
归婉嫌无聊,用她的手机播歌。
欢快甚至于激昂的歌曲蹦跶在他们脚边。
喻辛眠也有趁机多看归枕几眼,在她低头去掉小龙虾的头时,看那一双曾经和她紧牵过无数次的手。
好像,挺幸福的。
就此时此刻。
和别人的丈夫。
真相没有得到应证,所有猜想都不是事实。
心里的小人轻叹,喻辛眠强硬地拉回自己的思绪,不动声色地和归枕拉开距离。
她总能很敏锐地捕捉到归枕的味道,在海鲜的咸腥里,她还是能辨别出来。
好在这一次没有发困。
等到要下锅的时候,归枕就让两个女孩退出了厨房。
今天的午饭除开几道海鲜,还有一道鸡肉。
——喻辛眠最爱吃的肉类,用了她最喜欢的做法。
刚刚归枕拉着她走了海鲜市场一整圈都要买下一只鸡的时候,喻辛眠就猜到了。
现在看着桌上真放了一盘他做的鸡肉,她又无措起来。
这两兄妹到底在搞什么。
归婉和喻辛眠并肩坐,喻辛眠被拉到了和归枕面对面的位置。
她低头沉默着吃饭。
视野里忽然伸来一双筷子,给她放了一个鸡腿。
喻辛眠抬头看过去,归枕正掩饰性地挑了块鸡肉放到归婉的碗里。
归婉没揭穿哥哥,鸡肉一直放在碗里没吃,最后是倒掉了。
“姐姐要睡午觉吗?”
“不睡。”其实是睡不着。
“那我们去海边拍照吧?哥,你帮我们。”
“没问题。”归枕和归婉击掌。
饭后,归婉给喻辛眠补妆,又拉着她去挑衣服。
看着眼前行李箱里一条又一条火辣辣的裙子,喻辛眠认命地翻出了那天和霖霖一起买的白色长裙换上。
碗碗给她编了个侧麻花辫,替她卷了下碎发,趁着辛眠姐姐换衣服的空隙,归婉跑进归枕的房间,拿卷发棒在他头上一阵捣鼓。
喻辛眠出房间,和归枕碰了个正着。
两个人眼里对对方的情感明显,对上一眼之后就赶紧移开了视线。
“很漂亮。”阿眠。
喻辛眠从他身侧错过,嘴角来了上扬的弧度:“谢谢。”
归婉把相机交到归枕手中,拉着喻辛眠踩到礁石上合影。
这么多年了,喻辛眠面对镜头还是很不自在。
但是归枕拍得她每一张都很好看。
一张又一张相片滑过屏幕,归婉满意地点头。
“哥,你过去。”
归枕看一眼坐在那边的背影,摇头:“算了。”
归婉不容拒绝,推着他去。
放轻了脚步,归枕插兜站到阿眠身边。
喻辛眠偏头看他,恰好有海风吹过他们的身体,两个人的头发往后撩了一下。
归枕低头对她笑,那一颗泪痣牵动几下,喻辛眠陷入了恍惚。
几秒的反应时间,归婉就用相机照下这一刻。
阿眠站起来就要逃,归婉喊她:“姐姐别动!我给你拍单人照。”
鬼才信。
喻辛眠继续往岸边走,归枕在她身后跟着回。
归婉歪歪脑袋。
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画面,于是,她果断连拍。
“删掉。”喻辛眠的声音冷冷响起。
归婉把相机往身后一藏,把头摇成拨浪鼓:“和同事的合影而已,怎么了?”
喻辛眠静静看她。
趁她身体放松下来,喻辛眠的手往她身后伸去,结果被她一躲。
归婉手里的相机上下晃,喻辛眠挂在她身上去抓。
看见归枕,归婉连忙把相机塞过去。
喻辛眠眼里只有那台黑色设备,目不转睛跟过去,踮脚去抓那人的手。
这才反应过来相机已经被转手了。
归枕眼里含笑,垂着眼睛看她。
他的手臂伸直,不让她拿。
喻辛眠的双手都攀在他身上,对上他的眼睛,脸颊一红,吃瘪地退开。
“都说了离我远一点。”喻辛眠在嘴上逞快,嘟囔一样的话落到归枕耳朵里。
归枕把相机挂到脖子上,对她嬉皮笑脸:“这次是你靠近我的呀。”
喻辛眠翻一翻眼睛,自己往别墅回。
一下午的时间,归婉已经拍够了,得去做迎接同事的准备了。
她赶上辛眠姐姐,两个人挽着手臂回到房子里。
公司的大家同乘一艘船,熙熙攘攘的人声混杂着行李箱的声音靠近了别墅。
归婉和归枕打开院门,主动去帮忙提行李。
在沙发上看书的喻辛眠见到这么多人就犯怵,想往楼上躲,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能按着忐忑的心在沙发继续坐。
归婉牵着她和大家打招呼,在归婉的解释里,喻辛眠之所以这么早到,是因为她和哥哥让她来帮忙处理法律事务。
没有人起疑,都欢快地选房间去了。
晚饭继续吃的海鲜,是喻辛眠和归枕中午买的那些。
好多瓶酒被摆上桌面,一整顿饭都在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挂笑。
饭后时间闲暇,有人跑去海边逛,有人懒怠于走动,在屋子里提议玩游戏。
领导层准备了很多桌游,员工去袋子里翻,很快就组局开始。
趁着没人注意,喻辛眠就要往楼上溜。
转身的瞬间却被抓住。
“姐姐,这么早上去多没劲啊?来跟我们玩游戏。”
归婉在这边,很多人的眼睛跟着望过来,喻辛眠没了拒绝的理由。
被拉到了客厅中央的一个人圈里,归婉按着她坐下。
游戏叫“闹钟炸弹”。
归婉拿手机定了个一分钟倒计时,她的手机就在每个人手上传递。
上一个人给下一人递手机的时候要问问题,下一个人把手机拿在手里,回答出来才能把手机传出去。
闹钟在谁手里响了,惩罚就是大冒险。大冒险失败则自罚三杯。
对喻辛眠来说,玩真心话大冒险很吃亏。
——她一直都是一个不说假话的人,只是看她说与不说的差别。这下碰上别人的问题,不管是什么,她都不能逃避。
听完游戏规则,喻辛眠皱眉看了和她间隔几个人的归婉一眼。
归婉偷偷对她吐舌头,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被姐姐发现了。
刚开始,问题还算正常,大家都在礼貌地试探。
轮到喻辛眠,问题是“你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抓着个“炸弹”,喻辛眠不紧不慢。
“我今年生日还没到。”
“那去年呢?”
第一句开口得很容易,喻辛眠答她:“希望我的朋友都比现在更开心一点。”
第二句就成了难以启齿的话。她慌乱的眼神扫过同样在这里坐着的归枕,支支吾吾不张口。
同事们闻到了八卦的味道,都探过脑袋来催促她:“还有吗?辛眠快说。”
“希望……希望一个人健康。”
丢掉烫手山芋,喻辛眠去抓手边的杯子喝水。
她的话太含糊,不知情的同事都能明白“一个人”不是普通的人,就逮着她来问。
但这还得等一圈。
客厅的灯不亮,是大家说暗一点更有刺激的感觉。
归枕往后靠了靠茶几,上半身都隐了黑暗里。
他好像能知道阿眠在说什么。
睫毛颤了又颤,以至于没听见旁边的人问他的问题。
“归总?”
归枕刚回过神,闹钟就响了。
转盘转到的大冒险是给前任打电话,说想她了。
同事们都在起哄,等着这个惩罚的实现。
喻辛眠不安地扣着自己的手机壳边边,混在这么多人的目光里看他。
明白阿眠不会愿意把他们两个的事情摊开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归枕左右为难。
“我要上厕所,辛眠姐姐你陪我。”归婉牵着喻辛眠走。
一直没有拉黑的“阿枕”在安静的走廊里亮起,带来了喻辛眠手心的震动。
她的喉咙有点发紧。
靠着墙站,手指下意识去抓,抓不到可以支撑的东西。
归婉在厕所里没有出来,很贴心地给他们预留出空间。
“喂。”喻辛眠的嗓子哑了一点,刚好就抹掉了被同事发现的风险。
“喂。”
好久没有这么近的听到过他的声音。
喻辛眠在等,等他说那句因为惩罚才有的话。
客厅连着走廊,除开一些在玩其他桌游的同事的声音,其余尽是安静。
归枕靠白开水润喉了好几次,才能借着游戏说自己的真心:“我……我想你了。”阿眠。
喻辛眠的瞳仁抖了几下,眼底升起一点水雾。
她不想说话,以免被发现。
“嗯。”
客厅传来同事的声音:“啊?她就这样挂了?居然没有问你其他的吗?”
她听不见归枕回了什么,在归婉的手臂里回到了人堆。
游戏继续。
这一次,同事问喻辛眠的问题很有针对性:“生日愿望的那个人是谁?”
喻辛眠捏紧手机,犹豫了大半天,还是实话实说:“前男友。”
半杯水灌下去,喻辛眠起身倒水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两道不一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手机转了一圈又回来。
“上一段恋情结束的原因是什么?”
好尖锐的问题,无辜的同事像拿了一把刀刺到了她的胸口。
归枕把自己藏到昏暗,这样才能不被发现地看阿眠。
阿眠又在难过了。
都是因为他。
喻辛眠在拖拉,不想说那句让自己胸口发痛的话。
闹钟响在她手里。
同事们没放过她,既要她回答,又要她大冒险。
“他和别人结婚了。”很轻,绒毛一样擦过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有女同事即刻就愤愤不平:“那不是给辛眠戴绿帽子了吗?”
“他在和你谈恋爱的时候又在跟别人谈婚论嫁?”
“好过分一男的。”
归婉错开人头去看归枕,隐约看见他眼底盈了碎光。
喻辛眠淡淡“嗯”一声,去转大冒险的转盘。
同事们打抱不平的声音此起彼伏,喻辛眠看到惩罚时僵住了。
——给最近联系最多的一个异性打电话,说她喜欢他。
都什么破惩罚。
喻辛眠眉头皱得都写成一个“川”字了。
在同事闹哄哄的声音里,喻辛眠点开了微信,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喂?辛眠?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开了免提,这一道男声在客厅的空荡里回响。
同事们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让辛眠露馅。
只有归枕脑海里警铃大作。
——是季天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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