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五经?史记诗赋?”
“茶艺书法,还有骑射?”
“沈瑾涵要做什么?要给沧国培养一个女帝?”
沈易扔一本,破口大骂一句。
直到最后一句实在是有些夸张和禁忌,被召来商议要紧事的太尉伊其,才徐徐抬了头。
“沈易,你都半身入了土,这一发脾气就扔东西的习惯,怎么就不能改一改?”
伊其瞟了他一眼,将他扔了的书籍拾回。
“伊其,他沈瑾涵如今能坐上这个位置,是我让出来的!”沈易口水四溅,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
这可吓坏了太尉伊其。
他是过来闲聊自家女儿的事,可不是商议谋反!
“沈易,你胡说八道什么!”伊其将手中的书籍往地上一砸,顺势跳到他身边,朝着四周警惕看了一圈,压低了嗓音,“你们沈家里的事,你们关上门怎么吵,怎么闹都可以,你别连累我!”
沈易的热脑子,被伊其一句给浇醒。
可随之而来,涌上胸口的一股愤愤不平,将他仅剩的坚守吞没。
“伊其,天气不晚了,你请回吧。”沈易红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太尉伊其见他面色不对,心里忐忑不安,却又不好进一步追问。
毕竟,这是沈氏家里头的事儿。
想了想,以免惹火上身,太尉伊其连忙拱手,匆匆离开。
而就在太尉伊其前脚刚走,沈易就将随从召来,将宗族内几位掌着宫内外实权的哥们儿,请进了府。
天,透着威严的底蓝色。
云,重重层层,向下俯视。
静谧的养性殿内。
沈瑾涵坐于龙椅上,磕眼,指尖托着下巴。
他不动声色地听着,隐于黑暗一侧的人影,呈来的密报。
“呵。”沈瑾涵一声嗤笑,抬了眼皮,“吃了几年的细糠,就不知铢两分寸…”
内延宫墙。
阴阳分线。
睡不着的沈一曦,悄无声息隐现在一群提灯值守的太监之后。
她凝望着这条阴影分界线,困惑地抬起头朝天看了一眼。
白日,光线充足,高大的宫墙内,光明与阴影各占据一半。
夜晚,偶有月色清明时,也会出现这样的交界线……
“真的,孤还未见过,云层这般的厚,竟然也会有分割线。”双手托着下巴,沈一曦屁股坐在温润的蒲团上,看着杭一诺起针线活,嘴里碎着。
立体的鼻梁骨下,浅薄的唇。
乌黑的眼眸,透澈晶亮。
细看,沈一曦今天才发现,他的左侧眉角下方,有一颗黑痣,添了风情人味。
“一诺啊…你大孤几岁?”
仙风道骨的人儿,长长纤指绕着粗线,清风不染的气质中添了几抹贤惠与温柔。
她一问,他银牙咬断粗线,针线收了工。
“我长你九年。”杭一诺与她四目相对。
“哦…难怪孤看你眉目稚嫩。”他们二人极少对视,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沈一曦脸上的花痴还未收回,脸一红,胡乱道,“你的牙应该都换好了。”
正值十岁的她,正换上鄂牙,上下各有空缺。
平日,她只要笑容矜持收住,就不会漏空……
胡乱的一句,笨拙地遮掩。
杭一诺笑了。
明媚皓齿。
灿烂而富有愉悦感。
沈一曦压不住欢喜地看着他这一幕,呆呆地任由他往自己身上套粗布。
“内务府没有给你多备一套替换的粗布麻衣吗?”杭一诺的笑容,浅收于唇角。
站起身的他,因给她套衣服,不由得贴近,好像将她置于胸怀。
沈一曦鼻翼一动,嗅着他身上一股令人安心凝神的体味,眯了眼:“孤不知道哎,韩晓姑姑没给孤换…可能有,可能没有…一诺,你身上怎么那么好闻…”
言游的身上,就没有这味儿。
可杭一诺身上,稍一靠近,扑鼻而来犹如木质的檀香……
身心一放松,沈一曦的脑袋就开始滑入浑噩。
杭一诺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哎?”沈一曦弹开眼。
“一曦,你该回了。”
杭一诺越来越爱对她下逐客令了。
屁颠屁颠离开的沈一曦,回到淑明殿,脑袋里想着杭一诺故意板着的脸,和故作冷酷不回头的背影。
她闻了闻指尖残留的体味,嘴角上弯。
嘿嘿,得空,再去逗一逗一诺……
心满意足的沈一曦,将留有杭一诺体香的手置于自己的脸颊之下,带着难以抑制的笑入睡。
厚云,散。
琉璃瓦,透了天机。
宫墙,糊了界限,混沌起来。
有早起的太监,与宫女,往来的脚程密集了起来。
假石黝黑洞口尽头的某一人,置于蒲团之上,失了平静,不耐烦促得他眉头皱了几回。
丫头…
小小的丫头。
她只是个,人畜无害,小小的丫头阿。
她……
杭一诺胸口起伏,呼吸紊乱。
丫头的笑容缺着牙,可爱又灵动的样子,怎么都挥之不去。
又是半个时辰。
蒲团上的人,席地而起。
提笔,写下三个字:沈一曦。
随即,带有三个字的纸条,被塞入一个竹筒,再被红蜡密封,置于一条密道。
做完这一切的杭一诺,低头垂眸,平静之下,暗藏情愫。
一炷香后。
竹筒落下。
等在一侧的杭一诺,双手,于袖中,几次握拳。
稍有挣扎之意,可很快,他滋生的情愫倾轧,占据了上风。
他弯下身伸出手,拿起竹筒,去了蜜蜡,取出竹筒内的纸条。
纸条之上,是沈一曦入宫后被记录在册的生活习性,总结。
其中,最为重点记录的是,生辰之日的盛况以及近日的习文……
一字不差看完,杭一诺将纸条又折回竹筒,送入密道。
丫头的成长轨迹,简单而又无忧。
她,是沈瑾涵的掌上明珠。
她,是沈瑾涵明目张胆的偏爱……
那,她是否可……利用?
杭一诺袖中的右掌,收紧。
可?
否?
卯时一刀,断暗涌,启天明。
太和正殿,金黄色的琉璃瓦,映映生辉。
日复一日。
一个国家的齿轮,滚滚沓动。
然而,宫墙沓障之下的高深,也有阴阴蔽。
步上正轨的沧国,正酝酿着一场急骤。
与此同时。
追加了骑射的沈一曦,一日的行程,愈发忙碌。
再加上,骑射吃体力。
沈一曦的胃口,肉眼可见的增了,且沾床就睡。
仅一个月。
她不但黑了,没长个不说,还精瘦如猴。
哪里还有一个月前精美细嫩的半分模样?
“一曦一曦,你真的是我认得的一曦吗?”朱氏族御史大夫嫡长女,朱可纳睁着一双漂亮的凤眸,绕着沈一曦打转。
罗裙生姿。
朱可纳虽同为十岁,可五官生得无比精致,天生的美人胚子。
沈一曦比了比身高,又比了比腰身…
怎么回事?
她怎么,好像都没长个儿?
这里怎么没凸起?
“一曦,你的脸都起皮了,韩晓姑姑是不是都没给你擦面霜?”朱可纳凑近脑袋,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眼,连忙从怀里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盒。
小盒一开,香气扑鼻。
朱可纳指尖挖了一大块,在掌心揉开,再往沈一曦的脸上细腻擦拭。
她一靠近,香气怡人。
沈一曦视线下移,用自己的小手,掐了一把她的小蛮腰。
瞳孔放大。
心里震撼!
她,这里怎么可以那么纤细?!
“孤怎么跟你比,差那么多?”脸一上面霜,疼得沈一曦龇牙咧嘴。
练习骑射,她抛头露面,迎风曝晒。
不但是掌心起了茧子,身上的皮肤也是多处磨破,一周后就生了茧子。
可她忙碌而又较劲十足,哪里还想着身上的苦头,一心想着百步穿杨的飒爽英姿。
“一曦,你是沧国的公主呀,你何必学这男子的骑射?”朱可纳噘起嘴,楚楚可怜。
美人就是美人。
她这般娇俏,惹人怜爱的小样子,看呆了沈一曦。
“朱可纳,这才半年多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你这眼皮儿孤看着都多长了一层哎?”沈一曦伸手就要摸她的脸。
细腻的触感,如触温玉,滑腻在指尖缠绵。
沈一曦的瞳孔二次放大。
“朱可纳,你…”她往自己的脸上摸,顺道往自己的胸口摸,“嘶——”
空空如也。
粗糙如麻布。
“一曦,我哀求了父亲一个多月,父王才请示了皇后,准了我进宫寻你玩。我是想与你说言游的事儿…”朱可纳提到言游的名字,一抹羞涩爬上了脸颊。
言游?
想到一个多月前淑明宫口不愉快的寥寥几句。
沈一曦原本还为容貌与身材有的焦虑,迅速就被失望极致的冷漠取缔。
“怎么,言游大人要娶太尉之女伊其了?”沈一曦嘴一翘,语气冲冲。
朱可纳当即摇头:“一曦,你知道嘛。我听父亲说,太尉因这事儿,私下求了皇后,望皇后出面…不知为何,皇后拒了太尉。听说是皇后另择了他人…”
“哦。”沈一曦鼻孔喷气,心里对着皇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太后择了谁?”
“不知。”朱可纳咬唇,期许地望着沈一曦,“一曦,你可否…”
“什么?”沈一曦一眼看明她面上的春意,一个可能性的念头冒出后,她立刻拉开了与她的距离,瞪大眼,“朱可纳,你不会喜欢言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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